chapter 07


    “陈局，这位事？”眼前顶着鸡窝头，拿着酒瓶的宋君承和沈摇在屏幕前见到的光鲜亮丽的顶流判若两人。


    沈摇主动开口，“特移局，沈摇。”


    “哦，沈小姐~”宋君承礼貌颔首致意，“喝酒吗？还是饮料？加冰？”


    顶流都在意自己的形象，但在特移局面前，宋君承好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负担。


    “不用了，谢谢。”沈摇婉拒。


    宋君承和上午见过的吴桂芳完全不同。


    虽然两个人都在特殊移民项目中申请过签，但从外形，个性和经历上完全看不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共性，或各自有什么特别之处才通过了特殊申请的。


    宋君承仰首，一口气将杯中的洋酒都喝了，眼底还有没退去的猩红，“既然没外人了，陈局，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放下酒杯，宋君承伸手扯开一旁的椅子，正襟端坐。


    虽然还是刚才那幅不修边幅的模样，但神态、语气仿佛都换了一个人。


    宋君承是这几年娱乐圈里忽然升起的一枚新星。


    从默默无闻的拼命三郎到演技在线，唱跳俱佳，爱惜羽毛，也没有任何负面消息的断层顶流。


    这几年时间，宋君承就像一个铁打的机器，接了无数通告和排期，不知疲倦，最终获得了资本，市场和影迷的认可。


    宋君承是苏好好最喜欢的颜值+演技派明星，苏好好死心塌地相信宋君承的人品永远不会塌方。


    宋君承有庞大的粉丝群体，但粉丝们并不疯狂。


    尤其是这两年，宋君承接的通告质量都很高，部部都是良心之作，也让宋君承的路人缘越发好，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刚才看到特移内【回20212743】的档案资料是宋君承的时候，沈摇差点惊掉下巴，眉头一直皱紧……


    宋君承深吸一口气，仿佛深思熟虑，也仿佛借了之前的酒意，沉声道，“我考虑清楚了，我要撤销移民。”


    撤，撤销移民？


    沈摇目露惊讶，她才到新单位上班的第一天，怎么好像就遇到了……非常规性业务。


    “陈局，我不适合这里。”宋君承的目光与陈年对视，并没有移开或回避，“我深思熟虑过，也清楚做这些的后果，我会处理好这里的事。”


    沈摇看向陈年。


    陈年眼中还是没有多少波澜，就像已经见惯，或者说像执行公务该有着冷静和沉稳，“如果深思熟虑过，可以申请撤销移民，但申请一经审核，不可撤销。”


    “我明白。”宋君承声音低沉，“做人，念想多，但却不是事事都能如意。”


    “我想回归简单。”宋君承这一句说完，双手重新放在脑勺后，长舒一口气，好像有一块压在心口的沉石落了下去。


    “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想，安安静静。”


    宋君承眼神中流露出憧憬，双手也渐渐摊开，舒缓放在左右两边的椅子靠背上，仿佛在憧憬从前……


    “陈局，我是个例吗？”宋君承忽然问起。


    陈年低声，“不是，但每个人都有过类似困惑。”


    宋君承忽然释怀。


    果然，他不是独一个……


    “我想清楚了。”宋君承重新坐直，“我决定走撤销申请。”


    “撤销申请进入流程会有60天冷静期，处理好你自己的事，60天冷静期一过，可以立即签字生效。”


    陈年告知，“期间任何疑问和未尽事宜都可以联系特移局。”


    “好。”


    宋君承眼中都是激动和轻松。


    而且因为激动，双手合拢握住的指尖都在颤抖，是由衷的愉悦和欢喜。


    沈摇忽然觉得这样的宋君承比荧幕上更加真实。


    “陈局，沈小姐，辛苦你们跑一趟。”


    宋君承亲自送到门口，这个时候的宋君承已经全然不像刚刚见到时的颓废和沮丧。


    沈摇跟着笑了笑。


    “沈小姐，改天请你吃饭。”宋君承友好招呼，见沈摇诧异，宋君承小声道，“你们陈局最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了。”


    沈摇：“……”


    陈年没有出声。


    *


    从宋君承的公寓出来，刚好是四点整，准时得惊人。


    宋君承所在的公寓以安保密闻名，从公寓出来要走一段路才能到正门口。


    特移局这样的单位名字越少出现在公众视野越好，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借了别的事务单位名头，走得时候能不用就不用。


    这果然符合陈局低调的风格。


    路程不算长，就十来分钟，沈摇正好有疑问想在下班前问清楚。


    “陈局，你刚才和宋君承说撤销申请有60天的冷静期，过了60天冷静期就可以签字生效。”


    “嗯。”


    “今天早上吴桂芳的专案，您也说局里会寄文件给她签署，那吴桂芳是不是也走了撤销移民申请流程？”


    虽然这两件事，两个人看起来全然没有联系，但是仔细想，背后的逻辑和业务流程好像是一样的。


    吴桂芳和宋君承，陈局都问过他们是否考虑清楚了。


    也告诉他们这件事要慎重。


    慎重的原因就是刚才陈局和宋君承说的——申请一经审核通过，不可撤销。


    沈摇虽然不清楚特移局的业务流程，但能摸索出一二。


    “特殊移民会成立单独的单位进行管理跟踪，而不是下设在其他单位体系内，说明特移局分管的事务具有相当一定的重要性，复杂性和特殊性，甚至，在一定范围内有特定影响，才会进行业务体系的单独切割。”


    沈摇试探着说起，“撤销移民这类逆向操作，应该在某种程度上会带来更特定的影响，需要陈局亲自评估，所以陈局才会自己跑这两个专案……”


    陈年转头看她，平静道，“继续说。”


    “吴桂芳的专案陈局说让我后续跟进，宋君承的专案陈局只是告诉他有疑问联系特移局这类泛泛而谈，没有落实到具体人员。其实刚在我就在，陈局是觉得吴桂芳的专案大概率会结案，但宋君承的专案，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不会结案吧？”


    陈年眼中短暂掠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又恢复平常。


    “是，他和吴桂芳不一样。”


    沈摇好奇，陈年的电话铃声响起，中断了这次谈话。


    “这件事转我处理，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陈年看向沈摇，“这几天我不在局里，吴桂芳的专案有进展你就继续跟进，她很可能会赶在年前结案，尊重她的意见。”


    “好。”


    这是她跟进的第一个专案，虽然不少环节都还如雾里看花，但完整走完一轮肯定就会清楚许多，尤其是撤销移民这类特殊专案应该平时不容易遇到，尤其是新人。


    *


    “所以，第一天上班就跟你们局长出外勤？还接了指定专案？”


    一边涮火锅一边听八卦的苏好好简直不敢相信，“可以呀，摇摇，你才去新单位第一天就深得你们局长信任啊~”


    “我们家摇摇做什么都厉害！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苏好好歌功颂德。


    “还远着呢，不过借你吉言。”


    沈摇晃了晃杯里的酸梅汤。


    苏好好也会意晃了晃酸梅汤，隔空干杯。


    “这种好事就应该去吃那家的宫廷羊排锅庆祝的！”苏好好用筷子捞了一片毛肚，一面感叹。


    沈摇一语带过，“下次，今天突然想吃火锅了。”


    沈摇没好提中午那顿宫廷羊排锅。


    “行行行，反正吃什么都行，关键是和谁一起吃~”苏好好心里很美。


    沈摇笑开。


    “有桩好事要和你分享哟~”苏好好特意卖关子。


    “你爸妈终于肯告诉你帝国继承人的身份了？”沈摇浮夸。


    苏好好捧腹，“帝国继承人身份倒是没有，但爸妈说了，宝贝女儿在外面不能太辛苦，所以支援了南城50平一房一厅首付外加装修费。苏好好即将实现苦逼还房贷，但能顺利入住自己的温馨小窝，也不用再看房东脸色的阶级跨越了！”


    “你都没给我提过~”沈摇是真替她开心。


    苏好好平时念叨最多的就是想要一个自己的房子，然后未来人生从自己的小窝里慢慢起步。


    “你不前一阵在忙借调的事吗？正好房价回调，利率也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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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租付给房东也是付，还房贷也是付。爸妈那天突然提了句，我算了算积蓄也能承受，先买个小的先住着，等以后爸妈退休了把他们借到南城，房子还可以给他们住，等于他们提前投资~”


    苏好好眼角眉梢里都是笑意。


    “所以，这一顿我请，别和我抢！”


    苏好好话音刚落，沈摇举手，“服务员，加菜！”


    ……


    晚饭后的散步消食就在CGI广场。


    晚间夜空开始飘雪，隔着玻璃可以看见窗外绮丽的灯光和零零星星雪花飘落下来。


    要过年了，今年的年味好像淡了很多，路灯上的灯笼和中国结少了。


    政务和老百姓都变得务实了。


    “今年什么时候回？”


    年底除了报告总结，谈得最多的就是回家安排。


    沈摇是南城人，本来就同爸妈住在一起，过年哪里也不用去，就呆在南城。


    苏好好家在临市，飞机要飞三四个小时，冬天也没那么冷。


    “本来想早几天走的，但公司有老人请假，我们这些才来的新人要值班，今年得大年初二一早再飞回去了，初七再回来。”


    “初七的机票很紧张吧。”沈摇看她。


    苏好好感叹，“肉疼，但买到了，不过初二机票便宜，综合一下也还好。马上就是房奴了，要处处精打细算，以后约饭都约黄焖鸡啊~”


    沈摇肩膀撞了撞她，笑着说道，“我给你支个招，你以后周末就来我家蹭饭。每次来，你只要夸我爸做的饭好吃，他的情绪价值呀就整个拉满。这叫互惠互利，每个人都高兴。”


    说起叔叔阿姨，苏好好也一秒切换喜乐模式，“咱爸做的豌豆鸡呀~”


    沈摇笑开。


    *


    回家差不多九点，爸妈还没睡。


    之前家里装修王女士做了去客厅化，电视是放在移动支架里的，哪里需要推到哪里。整个客厅被王女士做成了书房，还有绿植。


    沈摇回家的时候，爸妈在沙发上看书。


    “摇摇回来了？”沈兆林抬头。


    “爸，妈。”沈摇放下包，身上还有一股火锅味儿。


    “和苏好好涮锅去了，庆祝她成为房奴。”


    “哟，好事啊！”沈兆林也是真拿苏好好当自己家半个女儿，“好好什么时候搬，得准备份乔迁礼。”


    “我没问呢，应该才付完首付，不过是现房，怎么也要过了年装修吧。她这周末要来蹭饭，你自己问她。”


    果然，沈摇提完苏好好周末来蹭饭的事，沈兆林就高兴起来。书先放回去，开始滑手机看看周末准备什么菜好。


    沈摇和王女士都忍不住笑。


    王女士没问女儿今天工作的事，回来看这个心情，当妈的就知道应当不会差。


    凡事有个度，做父母的也是，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追根问底。


    “爸妈我先去洗漱，身上都是火锅味儿。”


    沈摇上前，在身后搂了搂王女士的脖子，王女士温声，“去吧，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撒娇。”


    沈摇从善如流。


    *


    洗完澡出来，在浴室对着镜子吹头发的时候沈摇又想起局里的事情来。


    今天一整天跟着陈局跑了好几个地方，有关特移局的日常业务和工作，沈摇心里的猜测在一点点成形。


    只是，都还有些不真实……


    外勤跑去安城大火现场的人事科长。


    接到投诉电话后提示危险警告，进入爆仓自毁程序的办公室。


    19950068号吴桂芳，20212743号宋君承。


    还有介入莫比斯环的荒废乐园，都是真实存在的。


    —— 闭眼睛。


    沈摇凭借当时的回忆，复刻了耳边“呲呲呲呲”仿佛是时间和空间扭曲的电流声。


    那种说不出的奇异感官体验在激烈而扭曲的电流声中短暂寂静，再伴随着最后那声剧烈收束，瞬间被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殆尽。


    沈摇缓缓睁眼，心却砰砰跳着。


    特殊移民管理局，管理的恐怕不是普通外事移民项目，而是，真正特殊的“外事”（chaoziran）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