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柳萝

作品:《驯宦

    闻鉴其实可以将月慈留在身边,不必去做这种事,但那样太过显眼,恐会让月慈今日的伪装白搭一场。


    如此,只好叫尉迟炯的那双猪蹄子先在自己那寄放着。


    尉迟炯望着月慈的脸,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慢吞吞唤了一声:“月慈。”


    月慈悚然一惊,这一刻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了庄泽宣被射中一箭时的那个夜晚。


    是他,那个派人追杀她的家伙!


    月慈心中刚生出一股肃冷的杀意,可就在下一瞬,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僵着身子缓缓抬眼,扫向正在甩袖起舞的舞姬们。


    她们每个人都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纱,身着素白衣裙如月宫仙娥,长袖翻飞,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逶迤的弧度。


    月慈却从中感觉出了一点杀意——来自其中一人。


    不知是谁的长袖舞起,一瞬寒冷的匕光暗藏其中。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几乎就要越过人群朝着尉迟炯的方向刺来。


    月慈反应过来后故作失手将桌上的酒盏打翻在地,浇了尉迟炯满手。


    立马跪身道:“殿下恕罪!奴婢奴婢手拙,惊扰了殿下!”


    尉迟炯原本满脸的探究和打量顿时变成了不耐,一边看着自己湿濡的衣裳满是烦躁,朝着月慈低斥道:“滚回去!”


    月慈低头,颤着声应了句“是”。等她从尉迟炯身边退开时,再次朝白衣舞姬的方向望去,那股杀意已然消失了。


    不,或者说是藏了起来。


    明明只是湿了衣袖,尉迟炯却暴跳如雷地站了起来,指着回到闻鉴身后的月慈刚要发声。


    闻鉴得了机会,当然要抢先一步打断道:“奴才先前就提醒过殿下,可殿下不听,也怨不了旁人——宴席还未结束,殿下这样子可不大好看,不如先下去换身衣裳吧。”


    一口一个奴才和殿下,却没有半分位居人下的意思。


    人前,他永远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印。


    尉迟鸿飞快眨了眨眼,忽地大笑起来,依旧是一副醉态,冲尉迟炯道:“想必美人不是故意的,皇兄既脏了衣裳,还是先去换了吧。”


    金庭之也想让这碍眼的外甥赶紧离开,便挥手招了人来,带他下去。


    宴间总算静了下来,那些长袖舞姬一舞结束,便要换了下一批人来,她们才退出去,月慈便动了身想跟出去。


    尉迟鸿此时歪歪扭扭地起身,醉醺醺道:“这厅中太闷了,你们,都跟朕出去透透气!”


    闻鉴起身时悄悄伸手拦了月慈一下,经过她身边又低声道:“跟来。”


    月慈只好跟着他们一道,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观心湖的方向移动。


    虽是深秋,但今日日光和煦,走在外面并无多少寒意。观心湖岸一下子多出了不少人,尉迟泓走在最前头,身边是祺妃和金庭之,闻鉴不疾不徐走在几人斜后方。


    他没有喝醉,按理说步子该走的快些,虽不至于越到皇帝前面去,但也不至于落到了最后方。


    月慈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道人影有些头疼。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他能这么粘人?


    很快闻鉴的速度已经慢到能和月慈并肩。


    月慈脑中警铃大作,面上还保持着侍女的姿态,却是低声斥道:“你想干什么?”


    闻鉴只是笑了一下,往她的方向又贴近了一些,从大氅中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拉住了她。


    月慈身子陡然一僵,忙抬头看了一眼。好在她走在最后边,前边的侍女知道身后是闻鉴,都没那个胆子敢回头偷看。


    恶名在外,这种时候倒成了好事。


    但月慈仍是觉得心惊:“你疯了?!”


    一边想将那手甩开,对方却固执地握得更紧了:“就一会儿。”


    那只攥着她的手冰凉如铁,明明在这样温暖的阳光下,他甚至披着一件大氅,可那双手却像是无论如何都捂不热似的。


    月慈慢慢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攥着。


    若抛去一切,从外人眼里来看,他们就像是正常绕着湖边漫步的一对壁人。


    月慈总觉得闻鉴像是又瞒了她什么事,抬眸望去时,却先望见他青丝中藏着的一根白发,在日光中晃得灼目。


    她忽然挪不动目光了。


    被湖边薄风一吹,尉迟泓总算是恢复了一丝清醒。


    金庭之在外人眼里素来是话少低调的形象,也不怎么关注朝堂上的事,尉迟泓总觉得跟他无话可说,便想着寻闻鉴来说说话。


    可一侧头,闻鉴却不在身后,继而往后看去,才见到人,正和一位侍女像是在拉拉扯扯的模样。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喊道:“掌印在做什么?”


    此时月慈已经甩开了闻鉴的手,正垂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站在他面前。


    闻鉴垂眸扫了月慈一眼,这才踱步朝尉迟鸿走去,不咸不淡道:“方才这丫头犯了错,奴才正在给她训话呢。”


    他对这位陛下明面上向来没什么恭敬的意思,不过是装装样子,两人眼睛王八看绿豆似的一对,尉迟鸿总会对他格外宽容。


    但这份宽容落在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因此尉迟鸿没什么脾气,只笑着打趣道:“说起来掌印年纪也不小了,合该给你寻摸门亲事才对,若掌印真有瞧上的姑娘,大可以告诉朕,朕替你做媒。”


    稍微有点势的宦官都能娶妻安宅,更何况是司礼监的掌印。


    只是闻鉴历来对此没有想法,只淡淡一笑:“多谢陛下美意,不过奴才没有这个心思。”


    尉迟鸿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后头扫了一眼,也不知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个什么。


    两人才聊了这么几句的功夫,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落水声,紧接着几个侍女侍从同时喊了起来:“不好了!祺妃娘娘落水了!”


    几人猛地转头看去,看见稍远一些的河里正有人在扑腾挣扎。


    紧接着又响起了噗通一声,一人速度比侍卫更快,几乎没带犹豫地第一个跳进了湖里,朝祺妃游去。


    闻鉴望着湖里那道藕粉色的身影,眼皮一跳。


    连尉迟鸿都没意识到祺妃是什么时候落到后面去的,立马一脚踹向身边伺候的内侍,吼道:“瞎了你们的眼了,怎么伺候的人!都给朕拉下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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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子连带着后面的宫婢侍从等人全都跪了个遍。


    好在月慈水性不错,很快便将祺妃从湖里捞了回来,然而祺妃大概是呛了水,已经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一群人呼啸着围了过来,尉迟鸿着急地正要上前,被闻鉴抬手拦下。


    闻鉴道:“这侍女会些医术,让她先给祺妃娘娘看看无妨。”


    月慈在她胸口上按压几下,先帮助祺妃将呛进肺里的水吐出,见人眼皮动了一下,才上手去探对方的脉搏。


    她脸上神色骤然变了一变。


    尉迟鸿见她忽然沉默下来,满脸着急问:“祺妃如何?”


    月慈犹犹豫豫抬眼,才道:“娘娘身体无大碍,只是……”


    她脑子里开始打转。


    一般这种时候该怎么说来着,思绪过后,她面朝尉迟鸿端端跪下,道:“恭喜陛下,娘娘有孕了!”


    此话一出,也不知是不是月慈的错觉,总觉得氛围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并没有多少喜色,那一声恭喜便显得极其讽刺。


    尉迟鸿脸上的着急顿时凝固了,像是接收了意料之外的信息后流露出的正常反应,直到闻鉴先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道:“恭喜陛下、娘娘!”


    尉迟泓这才回过神,硬生生从脸上凝出一股笑意来,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僵硬,仿佛不怎么走心的样子。


    当今陛下并无一儿半女,若祺妃当真能诞下皇嗣,那迎接她的将会是无上尊荣。


    高兴过后,尉迟鸿还是按责罚了半数伺候的人,说他们照顾不力,恐伤了祺妃和腹中龙子。随后,他说月慈今日有功,问她有何想要的。


    能得天子赠礼,是多数平民百姓不可妄想之事,月慈知道其中珍贵,便没有装那劳什子的矜持说不要,只先谢过陛下,接着便厚着脸皮将此事先寄放在陛下那,待日后想到再求。


    只是这皇帝的承诺能有几分真,月慈也不清楚。


    金庭之在旁边不知打的什么心思,两眼一转,上前一步道:“事关龙嗣,还是仔细为上,这侍女只学了一点皮毛,诊断未必准确,臣这就去寻几名大夫来为祺妃娘娘好好看看。”


    月慈懒得和他辩驳皮毛之事,当下只觉得这父亲的更是古怪。女儿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落水,他也不过是浅薄地关心了几句,总之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不走心。


    然而月慈现在满心要去寻一个人,便趁此机会以换衣为由退下了。


    她要找的那个人,光是想到那活生生的背影就会让她心里发毛——只是没等她主动去寻,对方便先找上了她。


    当时她正在屋内褪换湿漉漉的衣裳,那人声称自己是来给她送干净衣裳的,也不等月慈回答,直接推门进来了。


    月慈诧异回头,就见那人从衣裳下抽出一把巴掌长的窄刀朝她刺了过来。


    月慈当即用手中的湿衣裳卷住那只袭来的手,低声呵道:“你要干什么蓝衣!”


    蓝衣见她认出,干脆也不装了,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那双眸子里满是幽怨,却又浮动着一层水波。


    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我不叫什么蓝衣,我的真名,叫柳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