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外面的吵闹，KBS内部是截然不同的宁静，走廊上时不时走过满面肃容的工作人员，其中氛围比起电视台更像是什么严肃的办公大楼。


    在门卫大叔的指引和指示牌的帮助下，即便内部结构复杂门类繁多，韩昭元没有迷路顺利地在绕了七八个弯之后找到了编剧部。编剧部被划分成几个大块区域，中间是一些格子间，小小的工位上摆放着符合主人性格爱好的装饰品。两侧办公室也是大小各异，门口上挂着编剧的名字，大一点的办公室多是两到四人共有，也有一人独享一个大办公室的，多是出道早、资历老而且有知名代表作的前辈。


    李佑汀的办公室靠里，门口姓名牌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在名字的旁边是一朵手绘的小花，看上去很是精致漂亮。


    “咚咚咚。”


    韩昭元站在办公室门略微酝酿了一下，鼓足勇气敲响了门，过了一会室内传来一道有些低哑但颇有磁性的声音。


    “请进。”


    都说一个人长期处在的地方的装饰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反应主人的性情，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落地窗透进来的温暖阳光，虽然内部空间不大，但是因为所有的东西都被非常规整地收纳在资料柜里，放在外面的东西也都分门别类地排列好，有的文件夹上还贴着便利贴，整体看上去非常清爽干净。


    李佑汀端正地坐在桌前对着电脑敲打着什么，看到韩昭元进行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随便坐，稍等我一下。”


    韩昭元心情忐忑地找了把单人小沙发坐下，狭窄的空间给了她几分安全感，随后房间里就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李佑汀劈里啪啦不停的敲击声。


    “7014，7014，你在吗？”


    许是对于之前韩昭元对自己不是很客气的态度耿耿于怀，韩昭元在心里叫了好几声，7014才慢吞吞地回复。


    “怎么了？”


    “你们系统数据不是什么都包括吗，能不能提供一些这个编剧的爱好性格什么的，还有比如她喜欢什么样的演员？”


    来之前在心里信誓旦旦一定要不靠系统自己堂堂正正拿下这个角色，但是在李佑汀近乎冷漠的态度下又忍不住悄悄打起了鼓，这位编剧和导演还真是不一样，金邢锡大叔那么的无厘头随和但是这个……


    “抱歉，目前我能提供的帮助不包括在宿主遇到影响命运的抉择的时候提供提示。”


    7014一板一眼地回复，气得韩昭元恨不得在心里猛锤这个小废物，除了一天天花她的钱还会做什么。


    眼看7014指望不上，韩昭元只好把《演员的自我修养》里的东西反复倒了一遍又一遍，从舞台上的信念感和真实感到演技中的真诚与信仰再到戏剧艺术的伦理，就在快把整本书的目录过完的时候，李佑汀终于抬起了头。


    “来，试试这段戏。”


    李佑汀抽出刚从打印机里新鲜出炉的单页剧本，连个简单的开场白都没有，韩昭元就这么迎来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场试戏。


    这一场讲述的是幼年时期的李江贤因为得知一直以来以为和睦相处的父母实际上早已离婚，又亲眼目睹了母亲以出卖身体赚取生活费而父亲甚至是从中说和的人之后精神崩溃，于中考前夕在家里和父母大吵大闹最后离家出走。


    “能给我几分钟梳理一下表演思路吗？”


    看完内容韩昭元深吸一口气，向李佑汀提出了诉求，李佑汀点点头同意了。


    “可以，准备好了告诉我。”


    得到许可之后韩昭元从背来的书包里掏出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首先李江贤自己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异常骄傲的女孩，因为她门门样样都优秀，所以当她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幸福美满的家庭不仅是一场泡影甚至还是堆积在母亲的牺牲和血泪上建设起来的，所以她既有家庭破碎的悲伤又有自尊心受挫的痛苦以及在渴望获得大人认可的阶段只是被当作一个小孩一样被无限哄骗的愤怒。


    所以这场戏的情绪基调是愤怒的甚至是悲愤的，韩昭元看着纸上简单的几个黑字忍不住咬着笔头费力地思索，尝试用自己的理解一点点地构建起人物的动作和表现，再看这些细节是否和人物的性格特点相符合。


    韩昭元正认真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突然白纸上打下来一道阴影，一抬头，李佑汀正站在旁边紧紧盯着她写的角色分析和动作设计，像极了曾经考场上解题目的时候过来旁观的监考老师。


    “不用管我，你继续。”


    李佑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纸上的内容冷冰冰地开口，如果在刚从韩昭元可能还会为这样的回应而心慌，但是她现在逐渐沉浸到角色之中，死死抓着脑子里那一点灵光不放生怕写的慢一点就全忘记了，完全无暇再多顾及李佑汀。


    所以李江贤应该表现出自尊被刺痛的感觉，但是总感觉还少了点什么。韩昭元又仔仔细细地把剧本上不多的百来字反复咀嚼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韩仁淑刚开炸鸡店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为了多招徕一些客人不得不忍受着一些男顾客的言语无礼，甚至有时候会恶化到行动上的冒犯，那个时候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呢。


    对，是愧疚。


    终于理清脑子里最后一点谜团，韩昭元立刻提笔，不管如何李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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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本质上是一个善良柔软的人，所以当她知道自己家所谓的体面生活，自己让人羡慕的名牌衣服以及读私立高中的机会其实都是建立在母亲的痛苦上，不论她多么地体贴母亲都掩盖不了她和她的父亲其实是两只啃噬母亲血肉的蛀虫的事实。所以她的愤怒是虚势的，里面更多的是害怕真相被戳穿的恐惧，对自己龌龊心理的唾弃和对母亲浓烈到压得她要喘不过气的愧疚。


    随着韩昭元最后一笔落下，李佑汀平静无波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和满意，又在对方发现之前迅速消失。


    “你准备好了？”


    李佑汀坐回椅子，审视地看着韩昭元。


    韩昭元点点头，将手中的纸张轻轻放下，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按照自己的想法和理解代入到李江贤的角色之中，从一开始努力压抑的表面平静，到从最亲近人口中确定猜想的一点点绝望，最后情绪爆发冲出家门，一切都流畅得不可思议。


    唯一的一点小插曲就是她最后实在太代入了没忍住大步迈到门前就要拧开门把手，差点冲出办公室，幸好在最后一刻李江贤冷静下来，恢复了韩昭元的理智，手搭在门把手上尴尬地要握不握最后摸了一把旋钮光滑的表面默默收了回来。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李佑汀编剧好像被自己逗笑了。


    转过头时韩昭元捕捉到了李佑汀嘴角可疑的弧度，但是那弧度是出现了一瞬间，快得她以为是自己太想要认可臆想出来的。


    “我知道我肯定还有很多不足，请编剧nim您尽情批评我，我会努力改正的。”


    站在房间中间的小姑娘瘦弱得像根杆子，没有了刚刚表演的时候高昂的情绪显得有点蔫头耷脑，明明还是可以尽情跟父母撒娇的年纪说话做事却成熟老道得不行，李佑汀若有所思地看着韩昭元，心里有种隐秘的预感，良久缓缓开口。


    “情绪还是太满了，这是电视剧不是演话剧，你要做的不是彻底释放而是有分寸地收着演，而且你应该没有自己的表演吧，表情的呈现也不够到位，细节的传递也还是有一些缺失。”


    果不其然，自己还差得远啊，听着李佑汀毫不留情的批评，韩昭元倒是没有多少被否定针对的羞恼，正如她所说她很清楚自己必然存在各种各样的缺陷，只是多少有些遗憾，难道自己这就要退场了吗，那她要怎么才能救韩仁淑，找到韩昭恩的真相呢。


    “不过。”


    没想到下一秒李佑汀话锋一转，言语中竟透露出几分赞赏和满意。


    “灵气很足，对于人物的理解和细节设计也可圈可点，从今天开始到进组之前，你每天都来我这里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