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沈氏，无魇谷厢房之内，柳鸾笺静坐于一软凳之上，手指相绞，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寒山他们已去了许久，不知现下情况如何了？


    她本想随他们一同前去，也可出一份力，却被寒山以她身子为由，拼命相拦，如今不知怎样了……


    正担忧之际，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


    柳鸾笺刚站起身来，便听“砰！”的一声，那木门被人用力踹了开来，沈青阳神色严肃，怀中抱着一个用墨色外袍紧裹着的物什，看形态，应该是个半大的人儿，额上有轻微薄汗，气息也有些不稳，一看便知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柳鸾笺心中一惊，赶紧迎了上去，恰好撞见他身后的孟寒山与楚涧松也匆匆赶来。


    “这是怎么回事？”柳鸾笺问道。


    她这次看清楚了，沈青阳怀中那孩子的满脸青紫，是被人扇打过的痕迹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顿时心就揪了起来。


    是何人如此残忍，竟连这么小的孩子，也忍心下此毒手？


    孟寒山快步走过来，与愤愤道：“还不是王甲那帮畜牲！我原以为他们在那种地方，只是寻欢作乐，谁知道……”她看了一眼那孩子，“谁知道他们竟还做出豢养娈童这种事！”


    沈青阳没有说话，只是绕过他们，将那孩子给轻放到了屋中的床上。


    外袍被解开的瞬间，在场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纵是孟寒山和楚涧松不久前才见过了这孩子惨状，可现在再度看见，还是震惊不已，更别说是第一次看见的柳鸾笺了。


    脸上、胸膛、腹部、四肢，还有……那隐秘之处，无一完好。


    这孩子许是因为常年饥不裹腹，营养严重不良，又长期饱受虐待，经此一遭，已然气息奄奄，脉搏轻微的可怜，柳鸾笺搭上去的那一刻，便心脏猛然沉入了谷底。


    这孩子……若是再晚回来一步，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他身上的血液污浊流到床上，染脏了床单，可此时也顾不上污秽了，柳鸾笺迅速抽出腰间针包，先封住了他少商、秩边、委中三穴，又再度扎上了攒竹、悬钟与水沟穴。


    随后掏出怀中瓷瓶，倒出几颗丹药，喂进了男孩口中。


    此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看见那孩子的呼吸起伏明显了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这孩子伤的实在是太重了，新伤旧伤、陈疾沉积，已然伤了根本，若不好好修养护理，定然也是凶多吉少。


    柳鸾笺思索了片刻，起身缓步走到桌前，取出三两宣纸，提笔书下洋洋洒洒一大篇，道：“我这次匆忙赶来，所带药材不够。这方子上的药材，还望诸位能帮我抓来，一日三次，先用大火煮开，再以小火慢炖两刻钟，喂这孩子服下。安心修养一月，便可好上六七分了。至于剩下几分……”


    提笔的手顿了一下，半晌继续道：“需用上好的人参、雪莲等药材滋养，修护时间，定然是不会少于两载的。”


    说罢，又提笔加上了几个药材名字。


    待落笔后，柳鸾笺本欲交给跟来的弟子，可谁知抬头寻找一圈后，才发觉三人身后竟未有带弟子过来。


    楚涧松看见了她的疑惑，快步走上前来，接过了她手中的药方，道：“柳医师，我来吧。”犹豫了一会儿，才解释道：“这孩子的状况特殊，师兄觉得越少人看到越好，就命门中弟子都去休息了……”


    见柳鸾笺了然的点了点头，便拿着药方推门出去了。


    柳鸾笺则寻了快湿巾，在水中更润湿几分后，小心翼翼地替那孩子擦去了脸上污秽，一双洁白秀丽的脸，便瞬间露了出来。


    站在一边的沈青阳却忽然开口了，他看了那床上的孩子一眼，转头道：“寒山。”


    孟寒山回道：“我在，大师兄。”


    “我去与父亲汇报此次情况，这里，你便留下吧，也刚好你们姐妹叙叙旧。”


    “是，多谢大师兄。”孟寒山抱拳笑道。


    说罢，沈青阳转了回来，对着柳鸾笺恭敬地一拱手，道：“柳大侠，有劳了。”


    柳鸾笺则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半晌，听到脚步声离开后，房中便只剩下了她和孟寒山二人。


    孟寒山走到水盆旁，洗净了另外一块帕巾，帮她一起给那孩子擦拭，不消一会儿，两个帕子便全然被染成了黑红色，连水也变的浑浊不堪。


    无奈，二人只得一遍遍的换水与湿巾，等换到第五盆时，才终于将那孩子身上的污浊全部擦净，累的柳鸾笺腰背手臂都酸了，忍不住锤了锤腰。


    站起身来时，忽觉脑袋有些晕眩，竟险些一脚踩空，吓的孟寒山赶紧一把把她搂住，这才没酿成大祸。


    “唉唉唉，鸾笺，我来吧，你赶快去旁边歇着！”孟寒山皱着眉，缓缓将她扶着坐到床边。


    “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便可以唤杂役小厮了。我师兄不知你已然有了身孕，不然定不会如此麻烦你的。”


    “无事。”柳鸾笺轻笑了笑，手掌不自觉地抚上了小腹，“这孩子的存在，越少人知道……便越好。”


    孟寒山正替那孩子掖好被子，闻言有些无奈道：“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为了那莫青山，放弃功名，隐匿山林，如今连有了孩子这种大喜事，也不能高高兴兴地昭告天下，真的值得吗？”


    “青山为了我，功力尽失，还险些丢了性命，我如今为了他，自然也是义无反顾。”


    一时间，屋中竟静默了片刻。


    半晌，孟寒山才转过头来，坐到柳鸾笺身边，递给了她一个菡萏流苏剑穗，道：“行吧行吧，你们夫妻情深！喏，送我徒弟的。”


    柳鸾笺一惊，将那剑穗接过来，看了又看，不可置信道：“寒山，他还没出生呢，你就备好见师礼啦？会不会有点太早了点？”


    “哪里早了？不过也就提前了……七八个月吧，我这叫有备无患！你早些收了我的见师礼，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免得你到时候后悔了，我可是要生气的哦。”


    闻言，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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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鸾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腹道：“好好好，寒山师父，你徒儿就在这呢，保准跑不了！不过……这不会是你自己编的吧？”


    孟寒山有些紧张道：“对啊，怎么了，不好看吗？”


    看着她这副模样，柳拂雪忽然升起了调侃的心思。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摸了摸下巴，状似思考般，故意停顿好半晌。


    “不好看就还给我！”孟寒山撇了撇嘴，状似要去抢，却被柳鸾笺给躲开了。


    “诶诶诶，给出去的礼物，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柳鸾笺这才缓缓道：“嘶……这剑穗，手艺精巧，颜色姝丽……好看极了！想不到我们一贯痴迷于武艺，最不屑于女红刺绣的孟大侠，竟也有亲手编织剑穗的一天？！”


    孟寒山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抓了抓耳朵道：“我不是不屑……我只是不满。不满凭什么只有男子可以舞刀弄枪，习武学术，女子便要甘心屈居人后，嫁人生子，洗手作羹汤，净手制新衣？我偏不愿意！”


    “对！”柳鸾笺笑道，“世人皆道女儿不如男，可你我就是要证明给他们看！”


    “嗯！鸾笺，唯有你懂我。”


    两人相视半响，忽而都笑了。


    柳鸾笺这才想起那孩子还在一旁，赶紧噤了声，对着孟寒山做了个口型，示意她与自己出门去。


    孟寒山自然看懂了，也反应过来，赶紧捂住了嘴。


    随即二人便一前一后，推开门出了屋。


    待将门合上的那一刻，柳拂雪忽然想起楚涧松还未回来，便问道：“寒山，你二师兄怎的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吧？”


    闻言，孟寒山轻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道：“应该不会吧……二师兄功夫那么好，又刚在逐鹿会上拿了魁首，正是风光无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时候，有谁会那么想不通，竟然去招惹他呀？”


    柳鸾笺想了想，心道也是，便没有再多问，谁料走到半路，却见寒山的神情有些不对，似有些闷闷不乐，便问道：“寒山，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孟寒山这才回过神来，秀气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犹豫着开口道：“鸾笺，我总觉得……我大师兄与二师兄最近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有些……疏离？我也不知，可就是影影约约之间，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不似寻常般亲密了。今日去做任务之时，大师兄也没和二师兄一同前去，而是先了他一步。二师兄竟也没言明不满。可是我分明瞧见，他有些失落……”


    柳鸾笺心中也是奇怪，之时她与这二人并不相熟，全是依着孟寒山才有所交集，故而也不好多加揣测些什么，只得安慰道：“没事的寒山，或许他们之间只是产生了一点小摩擦，过段时间便会好了。”


    听她这么一说，孟寒山也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大师兄与二师兄的关系一直最好了。男子之间有些摩擦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是我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