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与林还站在院门外，踌躇不前。


    门外已经挂起了白布，几个异人在院中帮着收拾院中的杂物，布置灵堂，房中不时传出几句低语，异人们顺着指示，将东西或搬或抬，移到合适的位置。


    或许是桑流光说的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齐云深自己终于想明白了。无论如何，异人归为人族，终究还要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自己身为兄长，更要为妹妹做好这些身后事。


    齐云深想开后，桑流光留在院中帮忙打点一二。


    桑流光从房中走出，望到站在院门外的两人，走近问道，“你们有何事？”


    桑流光换下了平日里常穿的深色劲装，穿上了白色麻衣。


    “我有一样东西，想交给齐云深。”


    “迷谷枝？”，桑流光望着林枝空荡荡的发间，幽幽道。


    “你怎么会知道？”，林枝颇为不解。


    桑流光垂下眼帘，缓缓道，“齐星晓与齐云深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齐云深的伤尚未找到救治之法，齐星晓不可能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


    “而你，是齐星晓离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桑流光抬眸，紧紧盯着林枝，“你来到南山局时，只带来了迷谷枝。迷谷枝虽不能医好齐云深的伤，但至少能让他不再需要依赖他人而活。迷谷枝是你唯一能给齐云深的东西。”


    林枝从怀中拿出那根还带着两三片嫩叶的迷谷枝。


    若按常理而言，枝条离开本体后，不用多久，枝条便会枯死。但林枝手中的枝条，脱离本体至少一月有余，枝上的嫩叶仍旧鲜绿而富有生机。


    “书中曾有记载，南山有山，名为招摇，招摇有树，名为迷谷，佩迷谷之枝，可不迷。”，桑流光打量着林枝手上的迷谷枝，叹了一声，缓缓道，“齐星晓来南山局的这十年间，一直都在寻找迷谷的下落，齐大哥能得到这根迷谷枝，也算是圆了她的夙愿，让她能安息了。”


    桑流光侧过身子，将两人迎进院中，低声道，“齐大哥守在房内，你进去与他说吧。”


    林枝迈过门槛，房中布置甚少，干净整洁地像是无人居住，只有榻上被褥的绣花才能让人猜出，房间的主人是个女子。


    林枝沉默地看着跪在棺旁的齐云深，片刻后，走上前，蹲在齐云深身侧，“有一样东西，应当是齐星晓想让我交给你的。”


    听到林枝的话，齐云深才缓缓回过神来，看向林枝。


    林枝向齐云深递出手上的迷谷枝。


    齐云深看着林枝手上的迷谷枝，却没有伸手去接，声音沙哑，“为什么？”


    “我的本体只是棵草，这迷谷枝与我应当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为何这根迷谷枝会在我手上。你不识路，迷谷枝给你，至少能让你不必依靠他人生活。”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齐云深扭过头，继续望着前方失神。


    林枝轻轻将迷谷枝放到齐云深面前的地上，“你妹妹在我被封印的洞中离世，这根迷谷枝或许就是她要我带给你的东西。”


    齐云深低头望着地上的迷谷枝，一言不发。


    林枝见齐云深的注意力终于聚到迷谷枝上后，轻声道，“你妹妹是这个世上最希望你能好起来的人。”


    说罢，林枝转身离去。


    桑流光立于门外，见到林枝出来后，小声问道，“如何？”


    林枝摇摇头，“他或许还是怀疑我，但迷谷枝是收下了。”


    桑流光低低地应了一声，抬头对林枝认真道，“我自幼长于南山局，我相信石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的妖族，你既能进入南山局，于此事上，我便不会怀疑你。”


    林枝挤出一个苦笑，“谢谢你，可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桑流光回首对林还道，“山神大人知道那口枯井下的事了吗？”


    林还应声，“盛声去说了，但山神大人后面应当也会让我们前去，再问清楚其他事情。”


    桑流光应下，“此处还有事，我便不送你们了。”


    ...


    “所以，你在那枯井之下，看到林枝五感被封？”


    “是的，山神大人。”，盛声回道，“这与我之前所探查到的她的记忆也是相合的。”


    天虞面色沉重，“但是她在离开枯井之后，仍然过了石龙的审判，那便说明她可能是被大妖所害，封印于枯井之下的。”


    天虞对盛声问道，“可还有什么发现？”


    盛声思索良久，还是没能从那段混乱的记忆中找到其他线索，缓缓摇头。


    凤煌一直守在井边，没有亲历林枝的记忆，听到盛声描述林枝的记忆，惊讶地嘴都合不上了。


    天虞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呆滞的凤煌，“你去将林还找来。”


    凤煌应是，从打开的窗边飞走了。


    不过天虞喝盏茶的功夫，凤煌就将林还带到了天虞面前。


    天虞望着身穿白衣的林还，问道，“你们去探望齐云深了。”


    “回山神大人，是的。”


    天虞放下手中的茶盏，幽幽道，“你对枯井之事，有何看法？”


    林还俯身行了一礼，才道，“林枝并不是有罪之妖。”


    天虞摆摆手，“我不是问你这个，林枝若真有罪，南山局那个门，她也踏不进来。我是问你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发现。”


    “林枝身上先后发现了禁制和五感封印，以此看来，若是给她下禁制和封印的大妖是同一个，那么那个大妖应当是不希望林枝能恢复记忆。可是...”，林还顿了顿，“可是如此，那个大妖难道不是直接杀了林枝更能永绝后患？”


    闻言，盛声也附和道，“确实，林枝妖力低微，面对大妖无力反抗，但那个大妖只是封印并下了禁制，只要不恢复记忆，林枝自然能安稳活着。如此说来，林枝的记忆或许就是关键。”


    凤煌不解，“可是按你们所说，林枝的记忆的开端就是五感被封，这些记忆怎么就关键了？”


    天虞望向盛声，沉声道，“盛声，你确定昨日你们真的将她的记忆都看完了？”


    盛声摸着下巴沉思许久，皱着眉说道，“当时我的妖力打出，不知为何出了差错，打到了林枝身上，才会把在场的人都拉入了林枝的记忆之中。而且，以我的能力，但凡探查记忆，必定都是以记忆的开端为起点，林枝的记忆应当都是探查完了。”


    三妖一神陷入沉思，对林枝身上的谜团百思不得其解。


    ...


    菌人从门边探出头，对天虞道，“山神大人，我把人都给您叫来了。”


    林枝、齐云深与桑流光跟在菌人身后，立于门外。


    天虞抬手，三人齐齐走入门内。


    林枝还未站定，天虞就对林枝急切地问道，“你可还有五感被封之前的记忆？”


    林枝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回山神大人，我没有五感被封以前的记忆。”


    凤煌站在一旁，转眼看到了齐云深发间插着的迷谷枝，悄悄用手捅了捅身旁的盛声。盛声不耐烦地往另一侧移开后，凤煌又坚持不懈地继续捅，盛声气急，转眼瞪着凤煌。凤煌也不管盛声的怒火，默默地指向齐云深的发间。


    盛声观察了片刻，才发现了齐云深发间的迷谷枝。盛声皱眉，迷谷的东西怎么会到一个异人头上？


    还未等盛声出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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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便开口道，“方才在你们来之前，我听了盛声与林还所说，你们两个异人都经历了林枝的记忆，身体可还能承受？”


    “回山神大人，桑流光无碍。”


    “回山神大人，我们所经历的时间很短，不妨事。”，齐云深随后道。


    天虞刚想开口，盛声忽地插嘴，“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齐云深目不斜视，直视前方。


    盛声走上前，站到齐云深面前，“齐云深，妖族也是会遗忘的，我们在林枝记忆中所经历的，或许还不及她真实经历的百分之一。若不是我先找到你们两个异人，让你们恢复意识，你们能这么轻松就从林枝的记忆中脱身吗？”


    听到盛声的话，齐云深抬眼看向盛声，片刻后又垂下头。


    桑流光连忙拉开盛声与齐云深，说道，“齐大哥是失了妹妹太过伤心才会如此，林枝能从封印之中坚持下来也十分不易。”


    盛声直直地站在原地，仍由桑流光花了多大力气都拉不动，如此距离，盛声更加清楚地看见了齐云深发间的迷谷枝。


    “你为何会有迷谷枝？”


    齐云深摸了摸发间的迷谷枝，“林枝给的。”


    齐云深的话，盛声随即转头凝视林枝，“为何给他？”


    林枝吓得退后了一小步，讷讷道，“他的妹妹死于枯井之下，我只是觉得他妹妹的遗愿或许就是让我将这根迷谷枝交给她哥哥。”，林枝在盛声的目光下，越说越小声。


    林枝的话，盛声不好反驳，林迷失踪已久，自己在这百年间，因着借调的原因，走遍了五山的每一处角落，始终不见林迷的踪影。盛声叹息，若是林迷再不回来，不知招摇山会衰落到何种境地。


    凤煌上前拉回略显低落的盛声。


    林还望着林枝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枝身上的谜团久久不得解，天虞揉着额头，让众人都离开。


    林还落在最后，走到门边，又悄然退回，关上房门，回到天虞身边。


    天虞望着又返回的林还，随口道，“还有何事？刚刚为何不说。”


    “回山神大人，这件事我还未确定，不想让这么多人知道。”


    天虞疑惑，林还有什么事情，竟如此神秘。


    “我怀疑林枝就是林迷。”


    天虞站起，对着林还紧张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林还俯首，“我有此推测，也是因为林枝的记忆。”


    “说来听听。”


    “山神大人可还记得，林枝记忆之中，除了黑暗，还有逼仄。”


    “记得。”，天虞点点头，“可这又算什么线索？”


    “那个枯井之下，是一个能同时容纳五人的洞。对一株草来说，已是足够大的空间，但对于能长成参天大树的树妖来说，这样的空间就太过狭窄了。”


    天虞走到窗边，凝视着远处人间的景象，“确实，可林枝的真身，此前屡次探查都毫无结果。即便以此推测出她是树妖，但也不能确定她就是迷谷树。”


    “可她还带回了迷谷枝。”


    “那或许只是齐星晓从其他地方寻到的迷谷枝。”


    “山神大人，世上真的有如此多的巧合吗？”


    天虞转身看着林还叹了一口气，“即便林枝真的是迷谷树又如何，或许她是一个新生的迷谷树妖。”


    天虞走到林还身边，轻拍林还的肩膀，“我知你是由林迷带到南山局，与她的关系不一般。可若林枝并不把自己当成是林迷，你也不能如此强迫地就把她认为是林迷，这对她不公平。”


    天虞的话让林还握紧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