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03


    眼前的光亮消失，陷入混沌。电影的声音像隔了一道厚重的墙，听得清，却感觉十分遥远。


    许又闭着眼睛，感觉到到宋舜在看她。


    那熟悉的、曾经对视过千百次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心跳不受控制加速。许又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衣角，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明明暗暗的光影打在许又脸上，低垂的睫羽微微颤动，如同振翅的蝴蝶。宋舜看的入了神，几乎想伸手去碰一碰，指尖微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捂着许又的耳朵。


    掌心一瞬间发烫起来，手掌覆盖下的耳廓凉意越发明显，像玉一样，又有点软，让宋舜忍不住想捏一捏。他及时克制住自己翻飞的思绪，又发现，这实在是一个糟糕的姿势。


    他捂着许又的两只耳朵，距离靠的很近，就像是把许又抱在怀里。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一般划过宋舜的脑海，他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好像有点……太亲密了，但宋舜并没有不习惯。他垂眸长久注视着许又，脑海里像过载的机器，闪过无数画面和雪花，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真好看。


    电影的画面和声音一瞬间都远去了，宋舜能清晰听到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一种奇异的氛围在黑暗中悄悄滋生。


    “可以了吗？”


    察觉到耳廓越来越烫，许又忍不住出声。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微微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


    “……噢”宋舜猛然回神，他迅速收回手臂，欲盖弥彰重新看一眼屏幕。“可以了。”


    说不上为什么，宋舜有些心虚。他迅速判断出现在的剧情位置，主动拿出手机打字给许又解释：


    【刚刚女主起床后，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背后趴着一个人，吓晕了。现在在医院。】


    许又顿了顿，忍不住看一眼身边的宋舜。


    他还真在看电影啊。


    她点点头没说话，将目光重新投向屏幕。


    电影还在继续。醒来的女主离奇失忆，忘记了房子里发生的各种离奇事件，并一门心思想要回去住……


    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但许又完全没看进去。她走神思考着刚刚，余光注意到身边的宋舜动了动。


    他看过来——


    许又犹豫两秒，抬眸看过去。对视的一瞬间，她就懂了宋舜的意思。


    要到恐怖情节了。


    许又迟疑着闭上眼睛，很快，两只手轻轻捂住她的耳朵。


    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许又毫无征兆睁开眼睛，猝不及防撞上宋舜的视线。


    他在看我。


    宋舜眼神慌乱，他快速移开看屏幕，又收回手，显得很忙碌。十几秒后，才重新转头去看许又。


    【女主被镜子里的女人拖进去了】


    宋舜想了想，又在后面添了两个字：别怕。


    许又点点头，将目光重新投向大荧幕，嘴角快速勾了勾。


    宋舜提前知晓电影的所有情节。


    他在看她。


    电影的走向逐渐悬疑热血，里面一划而过的镜头恐怖氛围也大打折扣。


    许又悄悄瞥一眼身边的宋舜，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装一下害怕，突然听见远处的座位传来不可置信的吐槽。


    “这就是恐怖片？哪恐怖了？”


    许又收回目光，看着荧幕上对峙渣男的情节，有点心虚。


    害怕这种电影，确实有点假。


    她正襟危坐，开始今晚的“认真看电影”。


    宋舜也听到了吐槽的声音，但没找到是哪个方向。


    不可怕吗？


    那他再去捂又又的耳朵，岂不是显得居心不良。


    他瞥一眼身侧看的认真的许又，默默按耐下心中的想法。


    九点多，电影结束。


    灯光亮起，许又起身才发现整个影厅里的人比她想的还要少一点。


    除他们以外还有两对情侣，分散在电影院的角落，离开时黏黏糊糊。


    新口味的爆米花并没有吃完，后期拿在许又手上只起到一个装饰品的作用。


    宋舜拿走许又手上的爆米花，走出电影院后，被凉风一吹，才渐渐意识到：刚刚在影院完全多此一举。


    他可以拿走许又手上的爆米花，让她自己捂住耳朵。


    但当时，宋舜一点没想起来。


    *


    明明刚看完电影出来，但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提到今晚的电影。


    晚上天气很好，明月高悬。路灯一盏一盏找着人的影子，宋舜垂眸看见脚下晃动的黑影，突然想起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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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又”


    许又疑惑抬眸看过来，宋舜笑了一下，开口问：“你还记得以前在班级看的电影吗？”


    许又记得，被宋舜提醒，立刻勾起更多的回忆。


    高二刚开学没多久，班主任就因病住院，由语文老师暂代班主任一职。


    语文老师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老师，心很软。在班级几个男生的软磨硬泡下，答应每周四的晚自习给他们放电影。并表示：如果月考成绩突出，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选影片。


    于是高二的第一次语文月考，他们班拿到全年级第一，成功收获一次自选电影的特权。


    “《月下海》”


    许又开口。其他看过的电影都不太记得清了，唯独他们自己选择的这一部，许又记得格外清楚。


    她记得那个周四灿烂的晚霞，铺满西边的天空。


    她坐在二楼教室窗边，正费力解着一道数学题。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探出头，看见穿着校服站在楼下的宋舜。


    宋舜指了指头顶，许又疑惑抬眸，撞见漫天的绯色。盛大如同云层中有烈焰燃烧，又像是被色彩嚣张涂抹的画纸，许又目不转睛盯了很久，直到宋舜上楼来到她身边。


    “青梅绿茶。”


    带着水汽的瓶贴了一下许又的脸，再被放到许又面前。


    身前的少年嘴角带笑，眉宇间满是肆意张扬。他微微俯身在许又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又又，奖励自己一下？”


    那天晚上，两个小时的电影，许又一分钟不落看完了。


    没有低头写一道题。


    “是的。”


    宋舜点头，侧眸看着月光下的许又，忽然记起一些电影片段。


    像现在一样。


    少年和少女并肩走在长长的公路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皎洁的月光笼罩下，如同陷入一片银色的海。


    海里的两个人对视着——


    少年张开手臂：“月色有点冷。”


    “月”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宋舜盯着许又，出声后才意识到不合时宜。


    许又疑惑看向他，见他沉默，又抬头看向月亮。


    “今晚月色真美。”


    宋舜跟着抬起头，按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台词，一时间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