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不在侯府的这几日，穆霓倒是闷坏了。所以自打苏韵从畅园回来后，穆霓便日日都要粘过来找她，大多是从午后，一直待到傍晚时分。


    今日歇过晌，穆霓又来了。


    她坐在苏韵房中，吃着这边小厨房刚卤好的鸭掌，心道：这么好吃！


    “二嫂，这卤鸭掌的方子，等让小厨房的人给我一份吧。”


    “嗯。”，苏韵绣着手中的帕子，并未抬头，只应了她一声。


    “你们这新换的厨子，真不错！”


    “世子换的。”。


    先前的厨子，苏韵觉得就不错，但是上次小厨房的人嚼了舌根以后，侯夫人处理了那两个下人，苏韵本想事情就此过去，怎料后来，沈铎硬是从外又找了几个人回来，替换了小厨房中大部分的下人。


    这是本该苏韵操心的内务，沈铎却直接插了手，他看着苏韵的犹疑，道：“此事，本该在夫人入府前，我便查检好，是我出了纰漏，才让夫人被人嚼了舌根，我这算是弥补，以后，院中的内务，我不会再插手，都听夫人安排。”


    “是二哥让你唤他夫君的吧。”，穆霓听着苏韵对沈铎的称呼，嘻嘻笑道。


    苏韵脸上又是一红。


    穆霓轻轻摇头，道：“他这人，真是没正经，还天天说我。”


    “他看你的眼神，就像饿狼盯着兔子。唉，没正经。”，穆霓继续自言自语般。


    苏韵停下绣帕子的动作，看着穆霓，心想：他何时看我像看兔子了？她觉得很正常啊，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


    半盘子鸭掌都被穆霓吃完，她把盘子往旁边一推，对彩儿道：“你再去帮我装点，我带回去给沈钰尝尝。”


    她吃得差不多了，沈铎的坏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便准备换个话题，她靠过来，对苏韵道：“大嫂的婚事应当是近了。以后，就该你帮着婆婆管家了。咱俩可就没有这么多时间一起玩了。”


    “两家都看好了？”


    “应当是三家都看好了。”


    苏韵了然，那三家，说的自然是怀柔王府、文国公府、平远侯府。


    “我上次看大嫂的样子，不是很热切，还以为……”，苏韵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出。


    穆霓摆手，道：“大嫂自然要矜持一些。不说她是个女子，再加上她丧夫，总不好表现得太过热切。”


    苏韵觉得穆霓说的有理。


    “咱们到时，也送大嫂些礼物吧。”


    “嗯。”，穆霓道，“要不改天咱们上街瞧瞧，我那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


    苏韵回想了下自己这边的库里，也没想到有什么合适的可以送与谢婉妘，还是和穆霓一起出去看看，二人商量一下，同为妯娌，送的东西最好也不要相差太大，又得衬得上谢婉妘的身份，也得显出原夫家妯娌对她的重视与尊重。


    穆霓听说了苏韵在畅园安了练武用的木桩一事，高兴道：“二嫂，我可以教你啊。只要你把院子里的人都清出去，我就可以在院中教你啊。”


    苏韵一听，也对，她在院中安个木桩，只要不让下人进来，她就可以让穆霓教她，不用等着沈铎和听舟回来。


    她本来也没想真的学到什么，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再了解下沈铎的生活。只要她们不做什么危险的动作，不出什么事，便不会惊扰到旁人。


    俩人在院中商量了下木桩安放的位置，眼瞅着太阳要落山，穆霓赶在沈铎回来前，离开了苏韵院子。


    这些日子，胭脂铺的生意比先前预料的还要好上一些。第一笔多出的银款，苏韵已经拿到了手上。


    沈铎回来时，她难掩喜悦，脚步轻盈地来到沈铎面前。


    “这么开心？”，沈铎看着自己夫人笑容满面地凑过来。


    “嗯。”，苏韵眨着明亮的眼睛回应。


    沈铎往她背在身后的手上瞧了一眼，“藏了什么？”


    苏韵将一张银票拿到沈铎面前。


    沈铎看清上面的字后，轻轻笑了笑，“赚钱了？”


    “嗯！这是还给夫君的。”，苏韵开心道，“虽是九牛一毛，但也是个好的开始，请夫君收下。”


    沈铎看着苏韵郑重地捧在手上的银票，点点头，拿过来揣进了怀里。


    “生意起色得这么快。”


    “是呀。目前只改良了香味还有盒子，之后再调制新的颜色，估计会更好一些。”，苏韵帮沈铎将外袍挂好，又走了回来。


    “你生意起色这么快，没有同行眼红吗？”


    苏韵想了想，“现在还没有发现，就是有一些也跟着改良盒子的，这倒不打紧。”


    别的铺子跟着改良盒子，这都是良性竞争，他们这边有厉害的师傅和画图稿的师傅，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用不用派些府里的人过去，免得有人生事。”


    “不用，生意也没好到那个程度。”


    苏韵照旧给沈铎倒了杯水，道：“这铺子，先前你都没太上心吧？要不赚的肯定不止先前那些。”


    “是夫人聪明。”


    苏韵努努嘴，不大想听他的恭维，继续沉浸在自己还了第一笔钱的喜悦中。


    赚钱赚得开心，苏韵往胭脂铺跑得便更勤了。除了与穆霓约好的时间，她其余的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房中研究新的颜色，就是在胭脂铺，她最近想亲自看看客人数量与年龄，午后时，便时常待在那里。


    八月末，早晚的天气已经有些凉。


    担心回来的晚，自家夫人见了寒气，彩儿往马车里放了件斗篷。


    马车驶出侯府，苏韵看着那斗篷，心想不知沈铎回来时会不会冷，该给他也准备一件了。


    “我调的颜色卡片给我一下。”，苏韵对彩儿道。


    彩儿“啊——”的一声，“我忘了。”，她一脸愧疚，“少夫人，我只顾着拿披风了，把颜色卡片忘了。”


    苏韵笑着，叫停了马车，“拐回侯府。”


    彩儿还在懊恼自己的粗心。


    “没事儿，我们走得也不远，再回去一趟便是。”


    马车晃晃悠悠地又拐了回去，刚在侯府门口停稳，彩儿就急着冲出去，她不想因着自己耽误少夫人的时间，扭头对还坐在马车上的苏韵道：“少夫人，你等我一下，我很快。”


    “彩儿，”，苏韵叫住她，道：“我和你一道去。”


    苏韵下了马车，她惦着披风的事，想去房里找下沈铎的，现在就让府中小厮给他送去，免得晚上回来时骑马着了凉。


    她又吩咐彩儿去小厨房，看眼熬的雪梨汤，这次要加银耳，再去叮嘱下，让人看好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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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彩儿离开后，她一个人匆匆往房中走去。


    她记得沈铎有两三件披风，应该都放在柜子中，回去找一下，应当便能看到。


    她边想着，边往房中去。


    “吱呀——”，房门被拉开，穿着藏青色束袖衣衫的沈铎走了出来。


    “夫君回来啦。”，苏韵声音轻快，笑着迎过去，“你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


    “我还想回来给你找披风呢。”，苏韵边说边往房间走，“现在倒不用了。”


    苏韵刚要跨上台阶，见沈铎身后，自房中走出了另一个人。那人虽神色无异，但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


    “大嫂？”，苏韵惊讶道。


    谢婉妘挤出一个笑容，道：“阿韵。”


    苏韵看着谢婉妘哭得脸上的妆都掉了大半，她又看看身旁的沈铎，镇定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只定定看着苏韵。


    谢婉妘理好情绪，对苏韵道：“我来帮母亲传个话，这就要走了。”，说着，走下了台阶。


    “大嫂慢走”，谢婉妘经过身边时，苏韵道。


    谢婉妘轻轻点头，姿态优美地走了出去，如往常一样。


    苏韵回房，在书桌上找到了卡片，便要出门。


    沈铎拦住了她，“夫人这就要走？”


    苏韵看着他，道：“夫君有事？”


    沈铎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仿佛在观察她的神色，道：“没事。”


    苏韵点头，她推了一把挡在自己面前的沈铎，道：“那我先走了，晚饭前会回来。”


    沈铎站在房中，看着自己的夫人，带着从小厨房方向出来的彩儿，匆匆出了院子。


    这个午后，苏韵大半时间都坐在铺子中发呆。


    夫妻之道，在于相敬如宾。太浓烈太激烈的情感，往往无法长久，还容易两败俱伤。


    可是有些事情，苏韵已经猜到，她无法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她看着自己的手，她离开房中时，推沈铎那一下，明显感到他的胸口有一片湿润……


    她笑自己，既已活过一世，还如此看不透。在那十年的磋磨中，她以为她的心早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波澜，但在看到谢婉妘和沈铎一道从房中出来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还是这样鲜活。


    待到傍晚时分，空中竟下起了雨。


    秋日的雨，凉意更甚，还好彩儿带了披风。她将那紫色的披风为自家夫人披上，苏韵在胸前系好带子。


    她们回到侯府时，已接近晚饭时间，苏韵吩咐彩儿，直接到饭厅那边去。


    彩儿拿好放在马车中的伞，撑起，出了马车。苏韵掀起帘子，却见听舟站在车下。


    “少夫人，世子让我来接您。”


    伞撑过苏韵头顶，苏韵看到听舟的手，已经有些发红。


    “你等了很久？”


    待苏韵站定，听舟道：“世子怕您没带伞，让我在门口等您。”


    苏韵看看听舟，沈铎随便找个小厮来即可，为何要让听舟过来。


    “世子呢？”


    “他此时，应当已经去了饭厅。”


    “世子午后没有出门吗？”


    “是的，少夫人，所以是我过来接您。”


    他让听舟来接自己，是为了表明他一个下午都乖乖待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