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愧
作品:《囚心》 老板娘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很快便把姜芜要的羊腿端了上来,并送了一些馕饼。
“客官,我们这里的酥油茶有甜口的咸口的,还有青稞糊糊,羊杂汤,这种乍暖还寒的时候,撒点胡椒,喝一碗再舒服不过了,再撒点香菜和葱花,香迷糊了。”
姜芜颔首,“好,来四碗。”
季易听着老板娘的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知晓她口中的话是真是假,毕竟人族买卖经常会造势夸大来促成交易。
“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睢羲动手切起了羊腿,他将所有的肉削成小片摆放整齐,完整地剔出了一条羊腿骨,他切得羊肉非常的美观,大小一致,厚度适中,撒了一些椒盐在上面。
老板娘端来羊杂汤时,看着那根羊腿骨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毛,她将汤碗放在四人面前,“客官好手艺,四位吃好喝好,有事喊我。”
季易低头闻了闻碗中的羊杂汤,一脸嫌弃地说:“这是什么味道?好怪。”
姜芜熟练地往睢羲和自己碗中加着辣椒油和醋汁,“那是羊肉的膻味,不影响的,你可以喝喝看,佐料也是可以适当放一些的。”
沛然率先用勺子尝了一口,随即对季易说:“很好喝。”
季易瞬间瞪大了双眸,他很难想象这种难闻的气味居然能同好喝联系在一起,既然沛然这么说了,他也决定要尝一尝。
季易率先夹起一块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肉尝了尝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吃,甚至没有那日睢羲炖得排骨,于是他捧起碗喝了一口浓稠奶白的羊汤,他这才确信老板娘说的一点都没错。
姜芜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模样,随即笑着对睢羲说:“睢羲,百衢虐待他们了?”
季易反驳道:“胡说,百衢大人是全天下最好的,怎么会虐待我们。”
“吃吧,吃饱一些。”说完,姜芜夹了些肉片卷在馕饼之中,然后递给了睢羲。
“自己吃。”
“我再卷一个。”
太阳落山之后,沙尘暴更大了些,老板娘吩咐店小二用桌椅板凳将大门抵住,外面风声呼啸,时不时吹动门窗,听起来格外的骇人,像是夜袭于沙漠之上的铁甲军,兵刃铮鸣。
姜芜靠着睢羲打瞌睡,客栈内的人见风沙不停,一时半刻也难以行路,纷纷花钱让老板娘找了睡觉的地方。
季易看着姜芜问道:“我们到底要在此处待到何时?你不要耽误正事。”
“不要总是把事情看得那么重,适当休息一番也无事吧,只是一晚而已不会耽误太多事情的。”姜芜垂眸把玩着睢羲的手指,“我倒是有些事情想问你们,你们知晓人面鬼这种东西吗?”
季易问道:“那是什么东西?一掌便能解决的东西。”
沛然说:“之前多少了解过,但是从未见过,据说这种东西很难解决,就出现在塔塔沙漠之中,若是遇上了,我们要小心行事。”
姜芜抬眸看向睢羲,调侃道:“今日这番我倒是想起在荆州之时,他们被鬼族人会附身一事十分得敬畏,要吓死了呢。”
睢羲说:“鬼族人并没有那般可怖,如果是他们想附身修罗,会被修罗身上的血液所腐蚀,留下难以愈合的创口。”
老板娘神色匆匆地走过来,急忙打断了四人的谈话,“四位客官啊,我们这儿不兴在晚上谈论人面鬼的,尤其是在这种风声像兵刃交接声的夜晚。”
姜芜问道:“为何?”
“相传这是人面鬼出现之时的异状,而且开年后这场沙尘暴来得反常,往往都是开春之后才会有,没想到这么早,而且去年冬日塔塔沙漠都未曾下雨,我奉劝几位今夜早些休息,祈祷明日一早是个大晴天,赶紧赶路吧。”说完,老板娘便甩着手中的帕子,急匆匆地离开了。
季易不以为然地说:“有那么可怕吗?一个个地吓得跟鹌鹑一样,那人面鬼有本事便上老子的身,老子这一身血不腐蚀它个干净。”
姜芜起身抻了个懒腰,“你们两个要在这里待一夜,还是去楼上房间睡床?”
季易神情烦躁地摆了摆手,催促着姜芜赶紧离开。
姜芜结了晚饭钱,又让老板娘开了间房,她取了钥匙同睢羲往楼上走去。
老板娘出声叮嘱道:“二位今晚在房内水,若是没什么需要便不要出门了,也不要开窗户,如厕便在房间里便可,床底都有尿壶。店里不会去敲你们的房门的,所以听到异响不要查看哦。若是出现了异常,本店本小利薄,概不负责哦。”
姜芜闻言转身看向老板娘,只见面容姣好的女人立于柜台之后,樱唇柳眉,神情笑眯眯的,说不出的怪异。
睢羲察觉到姜芜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便将她揽在怀中。
姜芜抬眸看了睢羲一眼,随即轻轻地一笑,不知晓她方才在害怕什么,只是听着老板娘的叮嘱,下意识地便觉得汗毛倒立。
睢羲推开房门,抬手安抚般地揉了揉姜芜的头发,挥手将房间内的蜡烛点燃,让房间内昏暗的角角落落都是明亮可见,“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人族因为对不可知的恐惧,所以总会捏造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故事用来恐吓后人,但是总有勇士不畏恐惧,解开那层神秘的面纱,有些事物的恐惧来源于自身。”
姜芜伸手指着自己,板着脸问道:“我看起来很害怕人面鬼这种东西吗?”
睢羲笑着刮了一下姜芜的鼻梁,随后去抖床上的被褥。
姜芜关好房门,本想开窗散一散房间里的尘气,又想起外面的狂风,于是脚下步伐一转,上前扑到了睢羲的后背上,“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被人面鬼找上门!”
睢羲先是把姜芜托稳,随后将她甩到了床榻上,神情迷茫地问道:“你是谁?”
姜芜伸手摸到睢羲光洁的后颈,神情惊恐地配合道:“好可怕,你居然被人面鬼附身了,我该怎样救你?”
睢羲取下姜芜的手,低头吻了吻她的双唇,“我不需要你救。”
姜芜顺着睢羲的袖口摸到了他肩膀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记号,若是睢羲的身体出现异样,而他又强撑着不说的话,那处记号会告诉她实话。
“不要我救,那谁来还我一个睢羲?我可是要原来的那个睢羲,而不需要内里是人面鬼的睢羲。”
“不需要谁还你一个睢羲,我会一直在你身侧。”睢羲说,“困了便休息吧,这里环境差一些,你将就一下。”
睢羲说完便起身脱下了姜芜的鞋子,又将她从斗篷和外袍中剥出来,覆盖到她的身上做被褥。
姜芜抬手将斗篷拉起,遮住了自己的口鼻,只留一双眼睛看着睢羲,“你不同我一起吗?说实话,那个人面鬼的故事还是很吓人的,一张长在后颈上的脸......”
“我将灯熄了。”
睢羲熄灭了所有的蜡烛,随后躺在了姜芜身侧。
姜芜转身埋进了睢羲的怀中,闷声道:“那我睡了,若是你想睡的话......”
睢羲抬手拍着姜芜的后背,“我不睡,我守着你,我知晓这个房间不对劲。”
姜芜意识模糊地应了一声,便陷入了沉睡之中,现下她入睡根本不需要幻梦水编织出的梦境,因为她的梦中人便在身侧,能护她安睡一整夜,守她一眠好梦。
随着夜深,客栈内逐渐安静了下来,外面的风也逐渐趋于平缓,昭示着明日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睢羲拥着姜芜,一直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并没有去理会窗棂外富有规律地敲击声。
哒哒,哒哒,哒哒。
睢羲抬手压在了姜芜的侧脸,以免那些冗杂的声音扰她好梦。
“大人,您睡了吗?”
沛然的身影通过一楼的火光映在窗纸上。
睢羲回身往房门的位置看了一眼,随后抬手在姜芜的眉心注入一道戾气,为她安神,他起身坐在床榻边缘,开口问道:“何事?”
“百衢大人送来了一封信,我和季易已经看过了,觉得有必要让您也看一下。”
睢羲问道:“急吗?”
“急与不急,还是请您看过再下定论吧。”
“好。”睢羲的双眸紧紧地盯着窗纸上的剪映,“你把信传给我吧?”
“这……”沛然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的迟疑,“我要如何把信传给您?我就在门口,您还是过来拿吧,百衢大人说这封信内容很重要,阅后即焚。”
睢羲闻言轻笑了一声,没再同门外的沛然说话。
姜芜被一席冷意拂醒,她不动声色地合着双眸,在衣袖的遮掩下握住了无心乱的手柄。睢羲不在她身侧,她并没有感受到睢羲的气息。
这个时间,他不应该出去才是,只怕是遇到了紧急的事情。
外面的风声已经停了,四下一片寂静,唯有时不时想起的水滴声。
姜芜缓缓地睁开了双眸,月华铺满,房间一片清亮,她自然也看到了站在床榻不远处的老板娘。
老板娘披头散发地背对着床榻,唯有那支红牡丹还别在耳畔。
姜芜按了按眉心,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先发制人,“这么晚,不知道有何事?我应该没有事情喊过你。”
老板娘依旧不言不语,只是反手指了指床榻。
姜芜这才发觉床榻边缘有一湾水,这张床是一张带脚踏的架子床,除去铺盖着被褥的窗体外,还向外延伸了一部分,滴水的地方就在脚踏之上。
姜芜手持无心乱飞身而出,她拉开同两者的距离,落身于门口之处,她借着月光抬眸看向床榻的位置,这才发觉上面不知何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肉块,它们蠕动着,落下不明的液体。
老板娘缓缓地转身,依旧背对着姜芜。
“这便是人面鬼吗?”
老板娘反手撩起自己的长发,露出隐藏于发丝之后,生于后脑勺上的一张呆滞无神的脸。
姜芜看着老板娘一步一步地倒退而来,面色一凛,正准备甩鞭抽向老板娘,却觉得四肢无比的沉重,她垂眸一看,那些死去的人正七窍流血地缠着她,都是她熟悉的面孔。
鲤鱼精小灰抱着姜芜持着无心乱的手,商扶庭抱着她的腰,袁星月趴在她的背上,还有常胜、常晓芙、步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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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舒延……
他们浑身流着血,很快便积成了一湾血泊,他们如同水蛭一般吸附着姜芜,要将她拉到无间地狱之中。
姜芜放弃了挣扎,她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暂时遗忘的记忆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将她的神志压垮,她太想念睢羲了,太想同睢羲在一起了,每日的幸福与快乐让她忘记了曾经做下的血债。
姜芜想要安宁的生活,但是这些死去的人不愿意。
姜芜觉得脚下一空,被他们迅速拉着下坠。
睢羲察觉到姜芜的异样,迅速转身看着她,神情担忧地输送了一缕戾气让她清醒过来。
“濯濯,醒来,都是梦。”
姜芜随着他们坠入了烈焰地狱,黑暗从四周向她笼罩而来,身下是滚烫灼红的烈焰岩浆。
一道裂口撕破黑暗,渗透了一些光芒于姜芜身上,一只骨节分明、让她万分熟悉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姜芜双唇一瘪,眼泪簌簌而下,她伸出双手用力地握住了那只手。
姜芜一个深呼吸,如同溺水之人般从梦中醒来,她神情惊惧地看着四周,最终看进了睢羲的眼中,片刻后安静地垂下了双眸。
睢羲眉心一拢,看着姜芜的神情,心中忍不住得发慌,他很熟悉姜芜现下的这副神情,每每姜芜心中有事,又不愿意说出口,她便是这副神情。
睢羲急于开口,生怕姜芜会再次一走了之。
姜芜轻轻地推开睢羲的手,随后背对着他躺在了床榻里侧。
她像是一只蚕,吐丝织茧又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睢羲躺下把姜芜拢在怀中,伸手擦去了她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问道:“做噩梦了吗?要同我讲一下吗?别怕,我一直陪着你。”
姜芜咬着自己的手指,颤声道:“你说谎……你不会一直陪着我……”
睢羲贴着姜芜的后颈,轻轻地蹭了蹭,“那帮我雕刻个木偶身吧,将我的神魂放进去。”
“你又不像妖族,妖有内丹,即便是能保留下你的神魂,很快也会消散的。”姜芜说,“除非……”
睢羲安抚性地吻了吻姜芜的肩颈,羊肉在他体内燃着血液,他却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用亲吻和拥抱来安抚姜芜的情绪。
“除非什么?”
姜芜的神情一片麻木,声音却如平常一般,“你同我签订同心咒,以我之命,续你之生。”
睢羲闻言周身一愣,耐心解释道:“为何又想起这件事?我记得我们们之前似乎谈论过,若是我死了你也会死的,所以我不愿。”
姜芜环臂抱紧了自己,呢喃道:“……一起吧……”
睢羲抬手摸了摸姜芜的头发,“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睡吧,马上便天亮了。”
姜芜想起梦中的事情,突然沉吟了一声。
“怎么?”
姜芜摸索着自己的后颈,“帮我看看我的脖子上还有头发里有没有东西。”
睢羲无奈地一笑,他抵到了姜芜后颈的位置,“不会有东西的,我在你身上设下了护体结界,人面鬼不会附你身的。”说完,他怕姜芜心不安,特意伸手摸了摸她光滑的脖颈,穿过发丝逆着向上,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有,没有东西的。”
姜芜迅速翻身看着睢羲,眼圈泛红地看着他,“让我看看你有没有。”
“好,给你摸。”
睢羲牵引着姜芜的手搭到了自己的后颈上。
姜芜按在睢羲脖颈上的手突然用力,顺势迎上去吻住他的双唇,呢喃道:“我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睢羲捏着姜芜的腰将她提到了身上,“你后悔了吗?”
姜芜摇了摇头,“我不后悔,但是……你要活着,我活着心中有愧。”
睢羲蹙眉,他托起姜芜的脸,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姜芜勉力勾了勾唇角,“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
睢羲沉默了片刻,随即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他扶着姜芜起身,然后脱下了自己的上衣。
姜芜伸手抚摸到睢羲心口的位置,那处用戾气遮盖的伤口,在她的手指下露出本来的面目,黑红色的创口中依稀可见一颗勉力跳动的破损心脏,从其中延伸出来的黑色纹路遍布大半个胸膛。
姜芜现下反而有些不敢触碰,她看着面前骇人的伤口,身体忍不住得颤抖了起来。一直被姜芜藏起来的焦虑趁着她心智薄弱之时,张牙舞爪地跑了出来。
她那些焦虑着的死亡、一眼望到头的时光、迟早有一日的分离、见一面少一面的日子,全部涌到了心间。
姜芜神情痛苦地将那些焦虑重新压了下去,她小口小口地倒换着呼吸,眼泪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去。
若是真到了无路可走的那一步,姜芜不知晓睢羲会花多久用来遗忘,她既希望时间长一些,她在睢羲心中待得久一些,又希望时间短一些,睢羲能尽快忘掉那些悲伤。
睢羲见状伸手擦去了姜芜脸上的眼泪,然后将衣裳穿好,“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你……你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