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庶人剑

    “仙童,我从未见过此等药方,这能行吗?”温大六神无主。


    菱芽道:“不会有错的。”


    她心想,我虽然不太清楚这“身体里面有脓”是个什么症状,但这不耽误我开方子。


    一呢,她当乡野大夫也有不少年了,没听闻过好端端的人身体里面蓄脓的,只有伤口溃烂,才会蓄脓。


    二呢,她见过的疑难杂症虽然不少,但杞人忧天、疑神疑鬼者更多,真病没有,疑心病最为严重。


    三呢,她开的方子,兴许不一定见效,但一定无害。不出错的温补草药,再加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从不入药的东西,就能凑成一整张方子了,这样有益无害,又能糊弄人。


    而且,留给她应变的余裕也大。


    她开方子之前,会先看看对方的家境。


    倘若锦衣玉食,那她自然让他们搜罗些昂贵的草药和珍奇的物品,珍珠磨成粉入药也不是不行;倘若家境稍差,只能称得上衣食无忧,她便加一些需要费些功夫寻找,但不甚值钱的食物,例如应季的水果,雨后的茶叶,后山的瀑布水;倘若对方是个穷苦百姓,那她绝不会为难他们,直接吃点草、喝些溪水得了,不仅如此,她还会将自己从山里挖来的草药低价售给他们。


    但奇怪的是,越是锦衣玉食之家,病就越不容易好,哪怕用了再稀罕的草药也不见效,反而穷苦的人家,随便吃些东西就好了,过不了几天便又活蹦乱跳下地干活。


    难道,穷人的命,果真贱吗?


    菱芽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心脏闷闷的发堵。


    温大已经郑重地捧着方子回去了,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方子上的内容。他回去之后,搜罗好所有需要的“药”,便日日按时煎药服药。


    温大媳妇也不识字,只知道他得了小仙童帮助,服药几天便可缓解邪症。


    “小仙童?”温大媳妇喃喃道,“这能信吗?万一是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怎么办?”


    但她见所谓的仙童也没有收取多少诊金,更没有卖一些玄乎的符水之类,便随温大折腾去了,反正他们家也没有钱被算计。


    过了几天,温大儿子回来了。


    温小震在县里面给大户人家驾马车,很少有空回家,这次刚一踏进门,便高声问道:“我爹呢?他最近身体如何?”


    温大媳妇原本瘫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见儿子进门,慢悠悠直起身,“他最近好着呢。”


    她一五一十地说了温大遇见仙童、得到药方的事情。


    温小震急道:“这路上遇见的骗子哪里能信!要真是仙童,怎么会帮助我们这些人家!”


    温大媳妇悠悠道:“可是你爹喝了两天药,精神奕奕的,说是很有效,再也不见天喊着身上疼了。”


    温小震脸色变化万千,最终长叹一声,“罢了,哪怕是个骗子,能治我爹的病就行。”


    “能治病的,就不是骗子了。”温大媳妇笑了笑,说。


    如此又过了几月,温大还是时不时感到身上疼,但他现下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只要一发作,他便立即去煎药喝下,身体很快就不疼了。


    深秋已至,将将要入冬,温大起了个大早,掮着一条扁担,两头各挂了一只水桶,往湖边走。


    几个月没下雨了,地里毫无湿意,看样子冬天也没有雪,这样下去,今年种下的麦子是要颗粒无收啊。


    温大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多心痛。他家如今只有一亩半的田地,就算收成好,指望从田里讨生活也不可能,一年到头勤勤恳恳在地里忙活,也就能收成足够自家吃的蔬菜粮食。


    再多,也就没有了。


    可是今年大旱无雨,再这么下去的话,怕是连自家吃的蔬菜米粮都种不出来了!


    温大来到湖边,从湖里担水,泼到自家的田里。


    来回几次,温大竟觉得湖里的水位明显下降了,他才挑了几个来回,怎么会少这么多?


    太阳当空,热得他满脸满背都是汗,他压下忧虑,再度回到自家田里。


    舀水,泼水,他湿润的脚印留在田地里。


    太阳越来越刺眼了,亮得他什么都看不见。他有些慌了,弯腰放下扁担,再站直身体,竟觉得一阵晕眩。


    天越来越亮,天在围着他旋转,他看见了无比灼亮的天空,白云都不见了踪影,他看到天空尽头有一个旋涡。


    旋涡里面,是黑的。


    他的眼前只剩下黑。


    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


    菱芽听说温大的邪症真被她的方子治好了,为此沾沾自喜了好几天。


    想必果里村后续不会再有麻烦了,这次可真省心,都不需要她掏出更多秘法来糊弄人。


    她带着跟温大讨要的报酬——一袋粗面饼,踏上了去往银水城的路。


    果里村位于银水城的东北侧,香宜县的西南侧,恰好在银水城与香宜县之间。菱芽便是从香宜县来到果里村的,现下又要从果里村去到银水城。


    银水城里,有着她此行的最终目标。


    她自小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一些常人听都没听说过的秘法,她熟稔于心。在果里村为村民变的那一场“六月结冰”,便是其中一种。她只需要采集部分墙面、地面产生的硝石,投入水面,便可使一小片的水面化冰。


    不过这种直接采集得来的硝石化出来的冰面很薄,无法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她后来又跟着一位老道士学会了提纯硝石,经过提纯之后,硝石制出来的冰面更厚了,兼以她偷学的轻功身法,虽然只是皮毛,但足够让她减轻自身重量,站稳在冰面之上。


    之后,她多次试验,直到自己能精准把控冰融化为水的时间,方便她装神弄鬼时,不会出纰漏。如果天气冷些,她就需要隐蔽地在冰面上撒盐,如果天气热些,她就在自己脚底沾上硝石粉末。


    如此灵活控制,才有了那一番让人信服的“湖神显灵”,“仙童降世”。


    她从出生起便是个红毛妖怪,母亲抚养了她几年时间,又把她抛弃在大街上,她从那时起,便学会一切勾当,只要能活命。


    她在各州各县辗转游荡,一路走一路学,她学了炼丹的皮毛,也偷师了粗浅的医术,一路招摇撞骗又行医济世,在申朝版图上绕了个弯子。


    最终,她要回到银水城了。


    她当初被遗弃的地方。


    今天逢集,银水城门口派了老长的队,装满货物的牛车、拖着轿厢的马车、背着麻袋的男人、挎着篮子的女人,都在这条长龙上。菱芽安静地站到队尾,将自己的黑色圆顶小帽往下拉了拉,让自己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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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丝毫不引人注意的影子。


    就在这时,她背后兀地传来一道巨力,始料未及之下,她被那股力道拉出了队伍,踉踉跄跄地倒退着。


    “谁?为什么要拉我?咳咳!”菱芽使劲扭头回看。


    来人是一个面白眼狭长的中年妇人,眉毛黑而细长入鬓,正用着极为憎恨的眼神看她。


    这是怎么了?


    不待菱芽挣脱,那个女人将她拖至自己身前,左手扯下她的帽子,然后狠狠拽住她脑后的头发,将她的头固定住。菱芽意识到了什么。


    她是一直在最底层混的,面对冲突和暴力,比谁都要敏锐。


    她知道自己人小,力气也小,根本打不过这个女人,下意识紧闭双眼,等待那降临在自己脸上的巴掌。


    “啪”的一声,菱芽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女人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让菱芽嘴角当即渗出鲜血。


    菱芽舔了舔嘴唇,感受到口腔里充盈着铁锈味。


    她嘶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你为何上来就打我?”


    女人不说话,又抽了她一巴掌,随后拳头、巴掌,像雨点一般落在她身上。起初菱芽还被拎着后脖颈,后面女人早已松了手,她也就软软下滑,慢慢歪倒在地上。


    那一包粗面饼,早就散落在地,混上尘泥了。


    女人的动作不停歇,在她蜷缩在地上后,又开始踹她的腹部,她的脸,她的脖颈。


    菱芽抱住头,在心里流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上来拉住了女人,女人因为打得用尽全力,此时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像个疯子。被人拉住以后,她尖利叫道:“别拦着我!我要打死这个小畜生!你们知道这小畜生干了什么事吗?她装神弄鬼的骗人,害死了我哥哥!”


    “我哥哥今早就在田里死了!就是因为吃了她开的药!”


    路人拦住女人动作的手,慢慢缩了回去。


    女人又得了势,张牙舞爪扑向地上的菱芽。


    这时有一人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攥住女人的胳膊,将她向后拖,“老姑!够了!”


    “小震?你为什么拦我?她害死了你爹,你为什么拦着我教训她!”


    “老姑,我爹不是她害死的,我爹他是在地里累死的,不关她的事。”


    “不可能!我小哥哥干了那么多年的活,怎么今天突然就累死了?我已经问过我嫂子了,她说我小哥哥这一年来一直喊着身上疼,结果这妖怪过来,给他开了个方子,他就天天吃,天天吃,昨晚还吃了,结果今天就死了,不是因为她还能因为谁?这妖怪搞些装神弄鬼的把戏骗村里的人,但人家都没上她的当,只有我哥哥傻,真信她的鬼话,一直服用她的药,最后竟吃死了……”说到后面,她也没有了力气,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菱芽侧躺在地上,眼前一片血红,人影也血红,路也血红,树也血红,太阳也血红。耳朵却好好的,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她前所未有地恐慌起来,想起来自己确实搞不明白温大体内的脓到底是哪来的,只是一如既往,随意开了个不出错的方子。


    可是温大死了。


    难道她的方子,真的会害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