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清瘦俊雅的少年蹲在一个矮小的粉团子面前，他拿着一根木签子，严肃道：“招招，这个是别人丢掉的，不能吃。”


    粉团子长了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她眼巴巴的望着木签子上残存的糖渍，口水直流。


    “啊——”她张开嘴，就要去抢，少年无奈将木签子远远丢掉，将她抱起来。


    “我给你买新的，别看了。”


    来到卖糖葫芦的摊贩面前，少年从身上摸出仅剩的铜板，“来一根糖葫芦。”


    那摊贩看了两眼，便笑道：“客人，您这钱不够啊！”


    “不够？”少年皱了皱眉，“先前不就是这个价钱？”


    “害，客人，这外面打仗呢！咱们小老百姓做点小生意不容易，只好涨点价，养活这一大家子。”


    少年捏着铜板，沉默了一会，“知道了。”


    “啊，啊——”粉团子在望着一串串糖葫芦，口水滴滴答答，看样子馋坏了，少年只好将她抱走，一言不发。


    “啊，呜——”


    他安静回道：“我给你找别的吃的。”


    回到破旧的老屋，头顶破了几个大洞，不久前才下过雨，地上都是湿的，


    少年将粉团子安置在干爽的被子上，叮嘱道：“不许哭，不许叫，不许抓老鼠吃，不许抓虫子吃，等我回来。”


    粉团子眨巴着眼睛，好像是听懂了，少年一步三回头，日光将他的发丝镀了层金，目光里隐含担忧。


    他走后，粉团子嘬着手指四处张望，一会扣扣墙泥，一会啃啃被子，就算瞧见了鬼鬼祟祟跑过的耗子，她也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没有去抓。


    夕阳西下，少年拎着纸包回来了。


    粉团子在睡梦中闻到香味，立马睁了眼，“啊——”


    少年低头看她，温柔的笑着捏了捏她的肉脸，“怎么这么馋呢？”


    将粉团子抱在怀里，他打开纸包，露出几块零碎的糕点，他捻起一块递到她嘴边，“尝尝？”


    粉团子迫不及待的张嘴咬住，只听他嘶了一声，“松嘴。”


    她这才将糕点全部吃掉，意犹未尽，少年盯着手指上两个硕大的牙印，哭笑不得。


    喂到最后，少年像个被命令的仆人用纸兜着将碎屑全部喂她吃了。


    “好吃吗？”


    粉团子砸吧砸吧嘴，闭上眼睛，眼看要睡着了，少年轻轻晃了晃她，“以后还想吃吗？”


    粉团子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那我今后就去天香楼打杂了，带着你不方便，将你寄养在婶婶家如何？”


    粉团子睁开眼，眉毛皱起，“啊，呜——”


    “你不愿意？”少年有些为难，他望着家徒四壁的环境，还有粉团子身上并不合身的衣物，“可我若是不去，你就再也吃不到枣泥糕了。”


    “你还想吃枣泥糕吗？”


    “啊.......”粉团子咬着手指，犹豫了。


    粉团子小小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纠结这个表情，少年颇为好笑的安慰道：“罢了，等明日我再去问问天香楼允不允许带家属，大不了换一家。”


    “现在天晚了，你快睡觉吧。”


    少年给她盖好被子，等了一会，发现粉团子还是在睁着眼看他，他摸了摸她的睫毛，“怎么？怕我不要你？”


    粉团子缩进被子不再看他，少年觉得，她好像生气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粉团子闷在被子里，察觉外面没动静了，悄悄探出脑袋，发现少年还在床边看着她。


    只听他轻声道：“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我保证。”


    他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睡吧。”


    说完，他起身去了屋内另一边的书桌前坐下，这是这间破屋唯二稍微能看得过去的地方。


    他细心的擦去书上的水渍，正襟危坐，一点点看了起来。


    粉团子眼睛一开一合，朦胧的视线中，少年看书的影子愈发模糊。


    她沉浸在美梦中沉沉睡去，仿佛置身云端，寂静的耳边逐渐响起扰人的蝉鸣。


    脸上有风闪过，皮肤像是被什么打过一般，泛着微微的麻。


    徐招缓缓睁开眼睛，两个放大版的‘梁清’二字充满视线，纸人飘在她脸上，再次挥臂。


    “停。”


    徐招伸手挡住脸，“别扇了，我醒了。”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而薛茧等人亦是，一群人七七八八躺了一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同一种表情——开心。


    看来都在做美梦，想起刚刚做的那个梦，徐招记忆里却从未出现过。


    而那个少年的脸她也没看清。


    对了，薛无误呢？


    徐招将从陶瓷盒跑出来的纸人重新塞了进去，到处寻找薛无误的身影，对方却像是凭空消失了。


    走到钱书宁身边，徐招将陶瓷盒放在他旁边，叮嘱道：“看着他，不许乱来。”


    徐招走向唯一有踩踏痕迹的小径，握紧铁剑，她警惕的保持前行，却什么也没发生。这条路的尽头，徐招终于找到了薛无误，她背对着徐招，在看一样东西。


    “你醒了？”她转过头问道。


    徐招皱眉，“你在看什么？”


    薛无误让开视线，指着一只沉睡的长得像猴子的生物道：“在看罪魁祸首。”


    徐招认出来，“梦魅？”


    “你认识？”薛无误冷冰冰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


    徐招打了个哈哈，“我乱说的。”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薛无误收回探究的眼神，“许是被长阴海的阴魂影响了吧。”


    “这只梦魅还未成长起来，只是让人做些美梦，不成气候，但后面的路上就不一定了。”


    徐招好奇道：“你好像懂很多，这次似乎也没有受到梦魅的影响，如此实力，为何要进乾山呢？”


    薛无误沉默了一会，“我在等人。”


    本来没打算得到她的回答，徐招疑问道：“等人？”


    薛无误仰头看向天空，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渐晚的霞光中飞过一只鸟，她的目光随之游移，低声喃喃：“我在等她想起我。”


    说完，她率先走了出去，“回去吧，她们要醒了。”


    “你们知道吗？我刚刚做了个超级大美梦！”


    空地升起了火堆，准备就地休息，薛茧手舞足蹈的给徐招她们形容那么梦里有多少吃，泥巴可以吃，树木可以吃，什么都能吃。


    “简直太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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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薛茧开心问方亭，“你呢！你做的什么梦？”


    方亭喜悦的眉梢压都压不住，“我做的梦可就厉害了！我梦见自己去了长阴海除邪降妖，那是手到擒来，那些混乱的阴魂邪祟都被我统统消灭，我披上红袍头戴金冠，骑着高头大马走在皇城，鲜花满天，欢呼充盈，所有人都在仰头瞩目我！”


    “看来是个好预兆啊！说明你这次去长阴海旗开得胜呢！”


    听了薛茧的话，方亭更加得意，若是有尾巴得翘起来。


    薛茧又看向钱书宁，“你做了什么梦？”


    钱书宁仿佛从沉思中被惊醒，薛茧只好重新问了一遍。


    他飞快的瞄了徐招一眼，随后摇头，正经道：“就梦到家里发财了。”


    薛茧撇撇嘴，“好没意思的梦。”她立马兴奋的看向徐招，“招招，你呢？”


    徐招一脸淡定，“我也是，梦见我发财了，很多很多钱。”


    “啊......都这么没意思，看来你俩天生一对啊。”


    钱书宁听到后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嗖的站了起来，“我......我去看看马。”


    徐招发射死亡射线，薛茧合手做求饶状。


    马儿温顺的吃着草，钱书宁抚摸着马背，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做这么大胆的梦境呢？”


    “是不是我心思太龌龊了？”


    马儿叫了一声，蹭了蹭钱书宁的脸。


    他低声笑了笑，“多谢你安慰我。”


    下午的一场梦导致许多人没有睡意，众人谈天说地，有人突然说道：“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


    “就是....哦！那个提前跑了的人。”


    对哦，刘相英啃着野鸡腿的动作慢了下来，他觑了打坐的陈子佳一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陈子佳闭眼说道。


    “师兄，那个蒋彬是不是出事了啊？为何还没看见他？”


    陈子佳缓缓睁眼，也有些疑惑，“有观察前方的马蹄印吗？”


    刘相英点点头，“看见了，但是后来咱们都睡过去了，地上乱糟糟的，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可就难办了。


    陈子佳拿出一张黄符，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使用了，符纸浮在空中旋转了一会，往某个方向晃了晃，就无力的落下化为灰烬了。


    “在那边。”


    “那咱们是明天再去找吗？”


    陈子佳有些烦躁，“明天，反正顺路。”


    “好的师兄。”


    薛茧的睡眠从来不嫌多，她早早地躺下睡了，半夜过后，众人也来了困意，一时间此处彻底恢复安静。


    钱书宁睁着眼望着只有几颗星星的夜空，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梦境的一幕幕，越想他脸上的笑容弧度就越大。


    沉浸其中，就连什么时候旁边来了人都不知道。


    “你在笑什么？”


    钱书宁回过神，就见徐招撑着头看他，他疯狂摇头，“没...没什么。”


    “哦。”


    徐招倒下去，闭上眼睡了。


    钱书宁闭上眼，绷紧身体等了半晌，却在静谧的夜晚中渐渐放松身体，守夜的弟子拨动篝火。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