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 78 章

作品:《阳桃(丫鬟打工日常)

    日影渐短,东源山的杏林却仍笼着浓密树荫。


    南风时而拂过,携来草木清香,让忙碌的摘杏雇工们少了几分辛劳之感。


    周二郎肩上斜挎着粗布带,正从树上一跃而下。


    待他侧身一转,才见布带下拴了个竹背篓,满满当当的黄杏挤得已快要溢出来。


    杏林里到处都是这般打扮的雇工。周二郎将背篓里的黄杏倒入树下的大箩筐,饱满澄黄的杏子顿时如金珠落盘,在筐中欢快地蹦跳着。


    忙碌多日,这片杏林已经快收到尾声,如今他们正身处香山湖附近,往后一瞧便能看到前方草地上正在游戏玩耍的人群。


    身旁突然有人叹了口气道:“真是人不同命,咱们在这累个半死只为挣几个铜板,那群公子哥儿打起捶丸来倒快活似神仙。”


    “谁说不是呢,还是人家会投胎啊。”另一个汉子接话道,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上的污渍。


    几个汉子的闲谈与另一头妇人们的热闹形成不一样的风景,可相同的是大家都趁着管事不在,开始松懈下来。


    更有几个大胆的年轻妇人挤在一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捶丸场那边,时不时掩嘴轻笑,倒像是看见了什么新鲜趣事。


    只见远处捶丸场传来一阵嬉笑声,几个生机蓬勃的锦衣男子正挥杖击球,衣袂翻飞间,那描金彩球在空中划出道悠长的弧线。


    周二郎收回目光,拍了拍沾满杏毛的衣袖,正想继续爬树,忽听那几个妇人转了方向压低声音道:“哎哎,快看前边,那人真是生得好相貌,往日倒不曾见过,莫不是临县来的?”


    “是挺眼生......”


    周二郎好奇看去,只见一行六人正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做文士打扮,一袭青衫本该文雅,却被他穿得洒脱不羁。左边跟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右边是个小厮打扮,模样讨喜的“少年”。


    而在他们身后高矮不一的三人中,最高的那个尤其引人注目,眉眼出众,气质斐然,不是谢渊是谁?


    周二郎刚想上前招呼,突然意识到四周都在窃窃私语。他摸了摸鼻子,心想:“若是让这些人看见,怕是要引来一堆打听,给山长他们添麻烦。”最终还是假装没看见。


    而等陈柏石他们走过之后,周二郎看到四喜挎着篮子走来,顿时喜得咧嘴上前。


    “刚才还见山长跟小果他们往湖边去了,天还早,你怎么来了?”


    杏林的活计不包饭,四喜每日都会送饭过来,周二郎一见媳妇来了,还以为她是来送饭的。


    四喜抬手擦了擦丈夫额前的汗,没好气道:“昨日不是与你说了我日后要出来卖点心?”


    “我一时给忘了......”周二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什么点心,我可能看看?”


    四喜和杨桃合伙卖点心的事,她只与丈夫说自己是在帮杨桃的忙。因为怕自己卖不出去,不想让丈夫跟着失望,所以并没有提到那六十文工钱的事。


    周二郎并不觉得卖干笋跟卖点心有什么区别,所以也没有多问,眼下不过是突然好奇随口一问而已。


    四喜掀起篮子拿了一个蛋黄酥出来递给他:“来前小桃特地叫我给你拿几个尝尝,不过这点心贵着呢,你尝一个就行了。”


    周二郎抬手接过那块不过鸡蛋大小的金黄色点心看了看,却往四喜嘴边递去:“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吧。”


    四喜侧脸躲过他递来的那块点心推他的手:“这不全是甜的,可香呢,小桃都给你带了,难不成还能少了我的?你都干了一上午活儿了,今日午饭估计要晚些,你且忍忍,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吧,我还忙着,不跟你说了。”


    说罢她挎着篮子匆匆往湖边去了,被周二郎这一打岔,四喜已经看不见杨桃几人的身影,好不容易消散的紧张情绪又开始涌上心头。


    周二郎看着媳妇的背影渐渐远去融入人群中,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手里的点心。


    鼻尖隐隐传来陌生却诱人的酥香,周二郎格外珍惜地在那块点心上掰了一小块送进口中,唇齿间瞬间炸开的奇妙口感让他惊得瞪大了眼睛。


    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两回点心的周二郎不由艳羡地想,这城里人真是连点心都跟他们乡下天差地别。


    他忍了忍,最后还是将剩下的点心收了起来,打算收工再带回去给媳妇。


    杏林里短暂的休息过后,雇工们已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而另一头的湖边草地上,杨桃正在滔滔不绝地给陈柏石讲解眼下捶丸场上的成员事迹。


    “那个穿黄衣的,别看他身形高大,其实眼神最不好,喜欢耍赖,总是喜欢犯规。”


    “他身旁那位虽其貌不扬,可性子最是沉稳,咱们跟着下注,今日定能赚上不少!”


    香山湖这个捶丸比赛如今已成了一道标志性的风景,不少人看着看着便开始设了赌局,如今除了来游玩的,甚至还有不少人是为了这赌局来的。


    杨桃掏出一把铜钱塞给柳东林:‘快去押他!若赢了,咱们今日的零嘴钱就有了!’


    之前她每天都在这里卖烤饼,早已将这些人熟记于心,眼下场上虽多了许多新面孔,可还是有不少她的烤饼老顾客。


    陈柏石不常下山,距离上一次来香山湖都已经是去年冬日的事了。


    他平时嫌夏日人多拥挤,也不愿顶着烈日出门,所以从没有在夏日来过湖边。眼下见这捶丸比赛有几分刺激,倒让他没忍住驻足。


    杨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四周人群。她顾忌自己之前惹出的麻烦,一步也不敢离开陈柏石周围。


    虽然知道谢集远如今被谢家严加看管,不会轻易出城,可今日若不是书院的人都出动了,她还不敢轻易往这儿来呢。


    眼瞧着捶丸比赛中途休息,乌泱泱的人群一下散开来。


    陈柏石左右环视了一圈,背着手往另一头支了帷帐的林子走去。


    杨桃忙小跑跟上,还不忘搜寻四喜的身影。


    自到了湖边,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四喜便不见了踪影,杨桃本还想先给她做个推销示范,谁知人却不知上哪儿去了。


    她刚想叫李小果去找找,却见陈柏石凑到一群妇人和年轻姑娘的帷帐附近,便指使李小果和柳东林,谢渊三人赶紧将席子铺开,他走累了要休息。


    他们所在的地方有一大片苍翠高木,一走近便涌来一股凉意。


    视线前方视野开阔,连绵不断的山峰将泛起层层鳞浪的香山湖围绕,在阳光下宛如一块无暇翡翠。


    而这块风水宝地显然成了富户们心照不宣的占地,四周人群大都衣着锦缎,奴仆成群。或架了帷帐,铺了席子,摆了雕花矮几纳凉的人比比皆是。


    陈柏石带着张草席施施然往这群富人堆里一扎,半点没有拘谨,引来了不少目光驻足。


    有他嚣张的步伐开路,杨桃几人也不觉得他们误入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只忙着将带来的茶炉杯盏掏出来。


    因事先也没人告诉她要来湖边,不然杨桃还能提前准备点郊游美食,眼下只光秃秃一个茶炉放着,显得他们这儿寒酸得有点过了。


    杨桃埋头忙着点炭炉,并没有注意到自他们过来,四周便有不少年轻姑娘隔着自家帷帐开始朝他们的方向探头探脑。


    陈柏石悠然自得往席上一坐,自顾自地取了茶碗和茶粉,等待水开注汤击拂。


    杨桃看着燃起的炭火,心里正想着该去另一头小贩扎堆的地方买点什么吃的回来充场面,谢渊几人则在忙着给陈力扛来的琴调弦。


    陈柏石漫不经心地用茶匙搅动茶粉,余光却扫向远处一个挎着竹篮的瘦小身影。


    他眼神好得很,隔老远就瞥见那丫头做贼似的,后又在帷帐外徘徊良久,却迟迟不见她动静。


    陈柏石没见过杨桃卖东西的模样,不过也能想象到这厚脸皮的丫头定不会像四喜那样战战兢兢,他叹了口气,心下一转已有了主意。


    茶炉上的水咕嘟冒起第一个泡,杨桃几人却听陈柏石突然说道:“今日出来得匆忙,忘了带茶点,阿渊,东林,那位娘子好像在卖吃食,你们俩去买些回来吧。”


    杨桃循声抬头看去,只见他指向的方向,正站着个朴素到与华丽帷帐格格不入的身影。


    她面色凝重,隔着大老远都能感觉到她此时定是手脚僵硬,看着不像要卖东西,倒像是去找事的,若再呆上几息,只怕就要被附近的家奴起疑拖走了。


    那熟悉的身影不是四喜还有谁?


    杨桃心中一惊,刚想上前救场,李小果显然也看到了姐姐的窘迫,动作比她还快。


    然而他刚站起身,就被陈柏石开口止住:“你上哪儿去啊?想让我一个老人家看炉子不成?”


    “山长!我......”


    陈柏石眉头一皱,李小果瞬间收了声,他看向谢渊和柳东林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买点心去啊!”


    谢渊和柳东林面面相觑,不知道陈柏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乖乖听话走了。


    香山湖年年都能吸引一大批人前来游玩,景色无疑是非常秀丽的。


    而有时比这风景更秀丽的,却是少年少女们年轻美丽的脸庞,和他们身上蓬勃的生机。


    看着谢渊和柳东林的背影,杨桃此时终于觉察到了四周的异常。


    只见随着他们缓步走过那些帷帐前,时而引起一片窃窃私语,时而又有几张脑袋羞涩得缩了回去,夏风中就这样无端漾起几分旖旎。


    谢渊无疑是那些议论中的重点。


    少年瘦高的个子硬是将身上那件样式普通的圆领袍穿出了与常人不同的味道,再搭上那张出众的脸,让人想不去注意都难。


    而柳东林站在他身旁虽然被衬得不打眼起来,可曾经略显木讷的小子经过多年蜕变,如今也已长成了乐观豁达的少年。


    两人正值青春年少,也不像城里突然兴起的敷粉风气,与同龄人相比清爽干净得令人眼前一亮,怎能不引得大小姑娘们春心荡漾。


    而随着他们向四喜靠近,所有目光都投向了那个局促的身影。


    杨桃此时已猜到陈柏石估计是想让谢渊和柳东林两个牺牲一下色相,好帮四喜开个好头。她感动地看了陈柏石一眼,对方却傲娇的地扭开了脸。


    而另一头的谢渊和柳东林两人,在穿过无数的目光洗礼后只觉得后背都汗湿了。


    尤其是对他人视线尤为敏感的谢渊,虽面色如常,眼底却闪过不耐。他向来不喜被人注目,可想到杨桃仍竭力忍了下来。


    陈柏石让他们过来照顾四喜的生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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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认识的人演这么一出显得十分尴尬,三人大眼瞪小眼,场面非常滑稽。


    杨桃急得直跺脚,生怕错过这次打广告的完美时机,于是拔腿就冲了过去。


    “姐姐卖的什么吃食这样香?我隔着老远就闻到味了!快让我瞧瞧!”说着杨桃朝四喜眨了眨眼。


    有杨桃在场,原本干巴巴的氛围瞬间就变了。


    四喜见杨桃挤眉弄眼,虽仍心跳如鼓,却莫名安下心来,掀开篮子取了点心给她,又颤声报了价钱。


    杨桃假模假样地嫌贵只买了一个,不过接下来却表演了一套夸张吃播,好在她长相讨喜,那眯眼捧脸的夸张动作竟真惹来了人驻足。


    “姐姐好巧的心思,这口味新奇极了,我看不比城里八宝斋的琼玉千层酥差呢,少爷快尝尝!”


    杨桃将点心递给谢渊和柳东林,她那自卖自夸毫不心虚的模样逗笑了谢渊。


    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只觉心里软得像是被暖阳浸过,原本被人像猴子一样盯着的不适感也消失了。


    吃点心时又意识到这是杨桃费心做的,那张本就清隽的脸越发如沐春风般愉悦,顿时惹得周遭一阵吸气声。


    柳东林和杨桃一唱一和,直将那点心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众人哪里能想到会有人这样厚脸皮,有不少人还真被她这一通操作吸引过去了。


    可眼瞧着四喜周围人越聚越多,却有不少浑水摸鱼的往谢渊身边撞,杨桃看戏似的在一旁感叹胆子大的人可真不分男女老少……结果抬眼一瞧谢渊脸已经黑了,忙拉上人匆匆从另一头跑了。


    因见有人还不死心地跟着,谢渊杨桃和柳东林三人也不敢再回陈柏石处,三人绕过几处帷帐,一路小跑至杏林边缘,借着浓密树荫掩住身形,这才松了口气。


    崔若茀呆呆望着那颀长的身影远去,眼前却还浮现着那张清俊面容的笑脸,直到丫鬟将点心买回来,她才回过神来。


    “这便是那娘子做的点心?模样看起来倒还算讨喜......”


    她抬手执起那块金黄糕点细细端详了一番,想要送人口中时却被丫鬟制止:“小姐还是别吃了......这外头做的,也不知干不干净。”


    崔若茀顿了下,却仍送到唇边咬了一口。


    往日她吃的点心全是府中厨娘所做,极少会在外面买。那什么八宝斋的点心虽说是太康县数一数二,可对久居汴京的崔若茀来说,不过耳耳。


    可如今这点心一入口,崔若茀却登时眼前一亮,不仅味道新奇,就连口感也十分酥脆香甜,并不是往日的吃惯的口味。


    崔若茀看了看内陷,最里一层看着像是蛋黄,可沙糯油润的醇厚口感却尝不出一丝蛋腥味,中间那层是浓郁的牛乳香与微苦的茶香,三种完全想不到的搭配放在一起,竟出奇地合适。


    这小地方竟还有这等手艺,倒比府里厨娘做得还强些。


    “怪不得他喜欢......”崔若茀想,将剩下半个都吃了还意犹未尽:“怎么只买了一个?”


    丫鬟回道:“那娘子带得不多,好多人抢着买呢,奴婢去晚了,只买得这一个。一会儿就该用饭了,小姐仔细吃多了不克化。”


    若不是主子出了声,丫鬟哪里敢乱买外边的东西回来,跟那群人挤了半天才买回来这一个。


    见小姐吃得香甜,丫鬟偷偷咽了咽口水,心想早知该多买一个,横竖小姐若不吃,还能进自己肚子。


    崔若茀起身走出帐外,方才几步之遥的热闹现已消散了,让人恍惚觉得好似只是一场幻觉。


    今日香山湖之旅,只她和嫂子,还有几个小的弟妹,侄子侄女来了,所以帷帐只搭了一个。


    嫂子带着孩子们去看捶丸,她不愿动弹窝在椅子上发呆。人人都说这香山湖景色宜人,崔若茀来了却发现比汴京金明池小了几倍不说,连帷帐的料子都透着一股穷酸气。


    她懒懒倚在软椅上,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纱帘,正觉烦闷时,纱帘浮动间那人却突然闯入眼帘,如清风拂过湖面,在她心里荡起一圈涟漪。


    “方才……那圆脸小厮是不是还向那娘子订了明日的点心?”


    丫鬟看着自家小姐神情恍惚的模样,再联想到她方才忽然一改自从来了太康,就万事不在意的模样,却突然要她去买什么点心……


    “小姐……”


    崔若茀的目光还在四下搜寻,方才她也没瞧清人从哪个方向来,眼下更不知人去了何处,没一会儿便满脸遗憾地回了帷帐中。


    “明日你守在此处,若见着那小子,多给他些银钱打听,他…….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


    丫鬟惊道:“小姐打听他做甚么?”


    崔若茀捻着帕子淡淡道:“我看他举止文雅,应该是读书人,若平白埋没岂不是可惜?若家里哪儿能用上,也是一桩好事。”


    丫鬟将信将疑,小心翼翼觑她的脸色:“那......小姐明日还要来?”


    崔若茀躺在软椅中闭上眼轻声道:“夏日炎热,嫂子隔三差五就带桐儿他们进山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不是不能来,而是不能来打听男子的事......


    丫鬟一脸复杂,心中满是挣扎,却不敢对这表面柔弱,实则主意大得很的主子说什么,只能乖乖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