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天时间,家没了,这是种什么样的体验?现在,大概也只有宋家人才能回答上这个问题了。


    尽管心里恨到吐血,尽管很想找收下这套房子的张书记算账,可杨翠华和宋承志到底还保留了几分理智。


    房子已经没了,工作就更要紧了,找领导闹一场,能把房子要回来,那自然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如果要不回来呢?


    到时候,得罪了领导,提工资无望不说,之后想分房,领导给你添点儿堵,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所以,权衡利弊过后,宋家人选择咽下这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找街道办租了房,赶在厂里来收房之前,搬离了家属院。


    往后每个月都得交房租,可宋承志和杨翠华的工资是固定的,家里孩子又多,总得为着以后的事情做打算,那就只能想办法省钱了。


    宋家人新的落脚点在大杂院儿里,因为房租便宜,为了省钱,杨翠华只租了两间房,他们两口子一间,剩下那间,中间拉上帘子,男娃女娃分开住就行。


    住得不如以前宽敞也就算了,伙食水平也下降了,对此,宋家人自然是各有各的不满。


    以往有梁万这个外人在,全家人卯足了劲儿对付外人,倒是显得心格外齐。


    可现在,没了外部矛盾,又得面临窘迫的现实,这些不满,可不就只能冲着自家人来了吗?


    当然,除了好事者,宋家人搬走以后过得怎么样,其实也没几个人会关心。


    相较而言,纺织厂的人更在乎的,还是腾出来的那套房子。


    这套房子会分给谁?按什么样的标准分?什么时候分?


    有这些问题在,梁万算是在这件事情中完美隐身了。


    即使有聊家常时提到他的,也大多是感慨,孩子多,那就更得一碗水端平了,要不然,谁知道家里的小兔崽子哪天会不会有样学样。


    梁万并不知道,现在宋家人饭后必做的一项娱乐活动就是痛骂他,形式包括但不限于搞封建迷信。


    当然,这其实也不难猜,毕竟,距离商品房出现,还得等个几十年呢,宋家这回的损失太大了,能心平气和地放过罪魁祸首才怪呢。


    当宋家内部逐渐出现矛盾分裂时,梁万在做什么呢?


    ——他准备下乡了!别误会,此“下乡”非彼“下乡”,他是要去乡下淘换东西的。


    “刘东,这儿呢!”


    巷子口,梁万一眼就看见了正左顾右盼的刘东,忙向他招手道。


    学校已经放假了,作为家里的闲人,刘东被安排了任务——回老家淘换点儿东西。


    还有不到一个礼拜就过年了,越到年跟前,百货大楼和供销社的东西就越是抢手。


    这些天,梁万握着家里的钱和票,陆陆续续买回来不少东西。


    像是做豆沙要用到的红豆、年夜饭里必不可少的鱼、过年必备的瓜子花生核桃。


    虽说手里的钱和票在逐渐减少,可不管是梁万本人,还是韩家人,都觉得这些钱花得值当。


    东西是实实在在的,就算过年吃不完,年后也能接着吃啊,总比留着钞票却买不到东西强。


    不过,想着到时候再买也来得及、新鲜的总比冻的强,梁万就没急着买肉。


    正好赶上刘东要回老家,他一个人回去,路上也没个照应的,心情多多少少有点忐忑。


    这不,连玉琴就给了建议,让他约着梁万一块儿了?


    梁万一想,在乡下淘换东西,总比整天去供销社守着、却不知道东西什么时候才有要好,何况,有刘东的这层关系在,也不用怕人生地不熟的、被人给坑了或者举报了。


    他再跟韩家人一提,他们都没反对,于是,便有了梁万和刘东的这次乡下之行。


    “我爸的老家叫凤阳沟大队,离城里还是有点儿远的,咱们骑车去客运站,先坐车到公社,再坐牛车到大队。


    放心,我爸跟老家通过信儿了,我堂哥到时候会在公社接咱们的。”


    把自行车锁在了客运站,总算坐在了暖和的中巴车里,两人坐在最后排,刘东小声地跟梁万介绍着凤阳沟大队。


    “大队办了个小型的养鸡场,另外,当时还领了六只猪崽,我爸打听过,一半儿的任务猪已经交上去了,剩下的,明天一早就杀了。


    大队一直是按人头、按工分来分猪肉的,按往年经验,刨除这部分,还能剩下大半头猪,这些,是其他大队的人可以买的。


    咱们俩能盯的,也就是这大半头猪了,对了,你带的票多吗?


    其实,农村人更缺的是各种票,要是你带的票够多,回头也可以找社员私底下去交换,因为就算花钱,咱们通过大队能买到的猪肉也是有限的。”


    知道梁万不太清楚农村的情况,刘东就把这里头的门门道道掰碎了,给他讲了一遍。


    梁万了然地点头,虽然他想尽量多买点儿,猪肉也好,鸡肉、鸡蛋也罢,哪怕是农家先前晒的干蘑菇呢,他也不介意,可是,听人劝吃饱饭。


    头一回去凤阳沟大队,他还是悠着点儿吧!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小,可不管什么年代,都少不了好奇心过剩的人。


    发现坐在前面这一排的老太太往后靠了靠,像是在竖起耳朵来听他们的对话,刘东见怪不怪,十分自然流畅地换了话题。


    “诶,你这围巾不错啊,颜色也少见,在百货大楼买的?”


    黑色的围巾,搭配上藏蓝色的棉袄,颜色挺和谐。


    当然,毛线不易得,大多数人家,都是把毛衣拆了又织、不断改小,直到毛衣实在没法儿穿了,才舍得织成围巾的。


    而梁万今天戴着的围巾,一看就是新的,所以,也难怪刘东会这样猜测了。


    男人嘛,在兄弟面前“装一波儿”,心里获得的爽感几乎是翻倍的,梁万也不例外。


    “哦,你说这围巾啊,这毛线是我媳妇儿同事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


    我是想着给我媳妇儿织双手套的,大冬天骑车有多冷,那真是谁骑谁知道,她那双皮手套用了好几年,早该换了。


    可我媳妇儿也是倔,非要给我织条围巾,你说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挨点冻算什么?”


    刘东听不下去了,勾着梁万的肩膀,语气恶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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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说:


    “你小子,够了啊!怎么着,有媳妇儿了不起啊?就欺负我还是个光棍儿是吧?


    告诉你,哥们儿的行情好着呢,现在是我不急着结婚,可不是我找不到媳妇儿。


    你最好悠着点儿,别瞎嘚瑟,要不然,小心哪天我找韩菁姐告状。”


    脖子被勒着,梁万只得“求饶”,可刚恢复自由,他就又“原形毕露”了。


    “告状?那是我媳妇儿,就算你说出花儿来,她肯定也是向着我的。”


    说真的,说笑打闹是一回事,但刘东是打心眼儿里替梁万感到高兴的。


    不仅是因为梁万和韩菁结婚、不用再被迫下乡,也是因为,现在的梁万和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他,完全是判若两人。


    那么,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差别呢?刘东只能把这归咎于宋家人身上,心里再次唾骂了那一家子几句。


    这年头儿的路况,跟后世完全没法儿比,尤其是往农村去的这条路,一车人都被摇晃得东倒西歪。


    在这种情形下,不晕车的人尚且不能保证自己会好好的,何况是原先就晕车的人呢?


    隐约闻到了从前面飘来的一股酸臭味儿,梁万和刘东面如土色,好在,开窗以后就好多了。


    虽说冷了点儿,可也总好过忍受这种“毒气”攻击吧!


    两人继续熬着,只觉得时间分外漫长,好不容易到站,他们俩几乎是以逃命的速度离开这辆中巴车的。


    下车以后,刘东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


    “东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刘东下意识地扭头一看:“是我堂哥,他来接咱们了!”


    待人走近后,刘东充当起了中间桥梁:


    “梁万,这是我大伯家的堂哥,你跟我一样,叫二虎哥就行。


    二虎哥,这是我好兄弟梁万,他也是想来咱们大队,淘换点儿东西,让一家子过个好年的。”


    互相认识后,梁万和刘东坐上了牛车,一行人往凤阳沟大队的方向去了。


    刘虎虽然不是大队上专门负责放牛、赶牛车接送人的,可赶车这点儿小事,对队上的人来说,那不是看看就能学会了?


    是第三回赶牛车不假,可刘虎的动作不紧不慢,看上去经验丰富,一派高人风范,成功地唬住了梁万和刘东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小伙儿。


    毕竟,刘虎还能一心二用,赶车的同时,跟他们聊天呢,这谁能想到,他还是个新手呢?


    “今年,咱们大队猪养得好,交上去的三头任务猪,都是按二等肉的价格收的。


    为着这事儿,大队还接到了公社领导的表扬,喜得永昌叔一连好几天都咧着嘴笑,就算看见队里那几个游手好闲、不好好干活儿的,也没再骂人。


    咱奶说,永昌叔这是高兴得糊涂了,收到表扬,有养猪人的功劳,有咱们大队社员的功劳,就算是每天打猪草的那几个孩子,都是有功劳的。


    只有那几个二流子,是给咱们大队拖后腿、抹黑的,可永昌叔对他们的态度却变好了,这就叫是非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