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博弈.

作品:《反派他试图用爱感化我

    微祈宁迟疑了刹那,略带呆滞地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


    陆无砚将这关键性一子落在了最不重要的地方。


    纵观棋局,二人主要厮杀的战场还在右上方。可他放着右边必胜的位置不走,偏偏下在无伤大雅的左下角,这是什么意思?


    没看见?还是没尽兴?


    等了许久没得到回应,陆无砚侧头,凤目微瞌,一语双关道:“这便放弃了吗?”


    说话时脸上还挂着一副惋惜模样,明眼人一瞧便知是猫哭耗子的假慈悲。


    微祈宁冲他皮笑肉不笑的,“当然不是,只是没想好怎么感激将军予我二次机会。”


    想让她放弃游说,门都没有!


    陆无砚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语气闲散,又似乎再次意有所指:


    “不必,拿出点你的真本事来。”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主家既然这样说,微祈宁也不再和他假客气,当即一屁股坐回去,捻着棋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该我走棋了。”


    陆无砚垂眸不语,唇边笑意渐盛。


    至此,此局已不再是一盘闲暇时打发光景的普通棋局,而是无形中转为更高层次的博弈。


    双方对此心知肚明。


    为了避免再出现上述情况,新的一局,微祈宁几经深思后才重新落子。


    “将军,我回去仔细推敲了一番,之前的想法确实很不成熟,但是……”,与乌子一并落下的,还有她轻巧凉薄的嗓音。


    “但是,我还是不能苟同你的看法。”


    微祈宁神色肃然,抿唇看向陆无砚,摆出一副标准的谈判姿态。


    既然他话中藏话,她也不想再继续捂着掖着,不妨干脆都敞开了说。反正被挖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陆无砚轻呷一口茶,淡淡应道:“说说你觉得哪里不好。”


    “最起码我不会随时随地以最坏的态度去揣测别人。”她一心陷在正义里,并未觉察他话中有什么不妥。


    “你觉得我在夸大?”面对质疑,陆无砚缓慢落下一子,抬眸撇她,眸光似古井般平静无波。


    “当然不是。”微祈宁矢口否认,沉着眉眼搬出新论点,“至少,不要站在制高点上对尚未发生的事情妄下定论。”


    陆无砚仍然不为所动:“你这套观点能站住脚,只是因为,还没有触及到利益。”


    微祈宁满脸不忿:“那依你之见,人活一世,除了利,便没有别的追求了么?”


    "是,趋利逐害是人之本能。"


    陆无砚落下棋子,气定神闲道。


    微祈宁绷紧下巴,全身都在用力,夹着棋子的食指与中指指尖微微泛白。


    “可人之所以不与牲畜相提并论,很大一方面,便是能够抑制住自己的本能,不是吗?”


    “单伟人自己便罢了,若是其在乎的事物受到威胁,也能保证没有半分私心么?”


    “咱们一码归一码,你不要偷换概念。”她盯着棋盘寒声斥道,秀眉拧出几分不悦。


    “若你身临其境,还会如此冠冕堂皇?”陆无砚敛了笑,突然咄咄逼人起来。不仅语言,棋风也是,仅下一步,便吃掉了微祈宁三颗黑子。


    微祈宁道:“拜你所赐,我早已身在其中,并且也做出了我认为正确的选择。”


    “哦?”


    她面无表情地反将他三子,漠然道:“如果在地牢那日我没克制,要的便不光一只眼睛,应该还要带上他的命。”


    陆无砚轻嗤:“我还以为你有多好心。”


    “那是他咎由自取,我们现下讨论的是无辜之人。”


    “这话未免太不公平,在这个时代,谁又能真正称得上无辜呢?”陆无砚边说着,又在棋盘最角落放下一枚白子。


    “啪嗒”


    他勾着玩味的笑容扬眉:“呀,你又要输了。”


    微祈宁扫了眼手下错综复杂的局,不再像方才那般着急,而是云淡风轻的从棋篓捻了一子推上去,顺了他的布局。


    “没有谁真正无辜,也没有谁生来就是刽子手。环境所迫罢了。”


    “你兜了这么大圈子,其实就想说这个?”


    “错了。”微祈宁挪开放在棋盘上的视线,一字一顿的否定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1】”


    伴着话语,她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冰冷锐利,压抑的情绪似海浪般在眸中翻涌。


    “我想要彻底改变他们的生存环境,哪怕要付出很大代价,哪怕要颠覆这个世界,亦万死不辞。”


    陆无砚御棋的手一顿。


    面前人肃着面孔,神态冷厉,杏眸似水波清朗,倒映着他略显刻薄的脸。


    若望进眸光最深处,便能感受到里头即将迸发的炙热恣意,以及不管面对何种挫折都能一往无前的孤勇。


    褪下疯傻外皮的微祈宁清醒又理智,不愧是他一早选定的“同类”。


    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是,她还不够疯。


    离真正够资格达到他“合伙人”的距离还差些火候。


    “仅凭这几句话,我便能差人砍了你全家的头,顺便掘了你的祖坟。”


    他摩挲着棋子,漫不经心地压低嗓音,周身散发出难以言喻压迫感。


    微祈宁避无可避的对上那双点漆星眸,被里头涌动病态与癫狂烫的心头一颤。但也还没有丧失理智到在权力社会去质疑一个将军的手段。


    她能感觉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刚才那番上头言论,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已然是大大的不敬,乃至在那番话脱口而出的刹那,她已经做好了被掐着脖子警告或是被攮一刀子的准备。


    结果居然……无事发生?


    更不对劲了,这陆无砚不会真图她点什么吧?


    “我知道。”想到某些可能性,微祈宁内心当即掀起惊涛骇浪,但表面上还是不声不响的伏低,装出一副恭敬样。“我这条命也一直都是将军你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句话酸的叫人倒牙,她霎时感觉自己有点女承父业的意思。


    无师自通的当上了史书里的大奸臣,还是没事干就给上头吹吹耳边风,一有风吹草动就瞬间滑跪那种。


    更惊恐的是……陆无砚貌似也这么觉得。


    因为明显能感觉这两句话一说出口,他周身的压迫感都瞬间减少了许多。


    甚至隐隐有些开心……?


    等下,这人不是不吃拍马屁那套吗?还是之前那次没拍到地方?


    这意外的发现搞的人措手不及,微祈宁稍加思索,犹豫中夹杂着试探,小心翼翼道:


    “我还知道,能将自己用度压缩到和将士们一致的将军,一定是个爱惜羽毛,心系天下的好将军。”


    一开口就知道是老马屁精了。


    她说的自己都觉得昧良心,于是连眼皮也没敢抬,生怕被那双泛凉的眸看出怯意。


    直到头顶传来低沉冰冷的,没有丝毫起伏的嗓音。


    “错了,你说的那些,都不是我。”


    她心里猛地一沉:完了,多说多错。


    那方无情的声音还在继续:“我还是喜欢你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另外,你方才说的话我很喜欢,所以特许你可以自己选择接下来的死法。”


    陆无砚沉着语气说话时,每个字都能让人在三伏天如坠冰窟。尤其手下开始拨弄食指上扳指,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初见时他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似乎又回来了。


    微祈宁不经意收回视线,眉宇间毫无波动,但隐在袖子里的手指早就悄悄蜷缩起来。


    因为已经感知到了陆无砚此次是真的动了杀心。


    她飞快的在脑海里将两人的对话检索了一遍,试图寻一些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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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来做文章的地方。


    这狗东西,你不想造反谁想造反,骗骗别人得了,还想骗她上帝视角。


    结果这一分神便坏了事。


    前后不过眨眼的时间,微祈宁尚未思考出完全对策,就听见自己那张不怕死的嘴先一步无所畏惧开麦:


    “既然赞成,杀我之前不妨先听听我接下来的打算?”


    “你还敢有更大胆的打算?”


    陆无砚气急反笑,重重拍下手中的棋子。


    木盘与玉石相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啪嗒!”


    微祈宁内心随之一紧,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子被这一吓瞬间清明。反应过来说了什么后,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然覆水难收,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


    “不是我的打算,是上头的打算。”她鬼鬼祟祟的环视一圈四周,撑着棋盘起身凑近男人,压低声音道,“昨晚,有新的神仙给我托梦,我受神的旨意,特前来为众生指明方向……”


    “神予我说&#@?%……”


    她为了掩盖失言,还刻意扯了些驴唇不对马嘴的疯话。


    说者态度神神叨叨,听者脸色越来越黑。


    男人眉心阴沉,眼神骤暗,“这套言论骗骗旁人就罢了,别真把自己也骗进去。”他说话时,其眸底的冷意几乎要凝成实体。


    她眼神清亮的对视回去。


    双方相互审视的眼神宛如锋利的箭矢般交汇,此时此刻,空气中隐含着的浓郁火药味甚至胜过有实质性的硝烟。


    微祈宁神经紧绷到了极致,眼见气氛烘托到位,她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铿锵有力的背诵出刚才临时想的总结:


    “天命指引,不可不为!”


    陆无砚眼角微抽:“天命何在?”


    微祈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军,我可助你以最小损失拿下此战。”


    疯是疯了点,但她所求所愿句句属实,每一个字,每一处停顿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至于天命何来,她手中的剧本便是天!


    陆无砚擎着茶杯听完这套慷慨激昂的言论,这才慢条斯理地侧身给了她一个眼神。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你需要我。”微祈宁目光忽然变得很坚决,“需要“微氏”的身份排查卧底。”


    “呵,”陆无砚冷笑一声,根本不吃这套。“微家并不是只有你一个活人。”


    她斩钉截铁的说:“可微家只有一个“神”。”


    神知道的会更多么?


    不会。


    但这个身份在某些时刻会更好用一些。


    此时天色将晚,日光过了最盛的时辰,已渐渐呈下落趋势,紫铜香炉里的香料也即将燃尽了。


    陆无砚起身站在阴影里,挺拔身姿顺便挡住了微祈宁身前的亮光。


    两人距离挨的很近,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他脸上优越的骨相。


    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下颌锋利,合在一起组成无法言说的侵略感。


    “威胁我?”陆无砚垂眸,若有所思地瞥向被完全笼罩在阴影里的人,强大的威严自周身蔓延。


    “不,是向您投诚。”


    微祈宁稍稍错开视线,这是她今天第三次反驳他的话。


    前两次是为了生,第三次是为了义。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2】


    她望进男人深沉阴郁的眼底,一字一句,极其认真的冲他表衷心:


    “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唯将军所有。”


    “我只希望,能用“微祈宁”身上残存的价值,为天下百姓求一个美好的未来。”


    本章引用:


    【1】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


    【2】选自《孟子·鱼我所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