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本市地标写字楼之一：环球商厦。


    一百余层。


    外墙体全部由玻璃构成，这些玻璃吸收着暗蓝的夜色，又将其在上面呈现出来，玻璃夜色映着墙体点缀的点点金光。


    只要从门口经过，从里面飘出的混合着淡淡花香的清新空气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很像是人们被承诺过的生活。


    伴随着弦乐进行，一位与人等高的皮影人端着托盘出现，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彬彬有礼。


    “欢迎二位，请坐，”皮影侍者上半身微微前倾，将托盘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放置到桌面上。


    有糕点有饮料。


    但林茉感觉不太舒服，因为楼顶是透明材质，她坐在椅子上就可以看到楼下忙碌工作的人们。


    很奇怪。


    皮影侍者应是注意到林茉的目光，“林女士不必担心，这是单向玻璃，您可以看到楼下，但他们无法看到您，除非您主动提出要求。”


    林茉收回目光，没有回答，因为侍者所答并未戳中不适感的来源。


    皮影侍者指着桌面食物说：


    “您看下面的人，他们一生、一天里黄金时间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工作，是他们喜欢吗？当然不是，被迫而已。但你们有了这些，完全可以过着他们羡慕的生活。”


    系统提示音响起：


    【生存模式已卸载，请享用您的永恒假期】


    “下点雨吧？为我们的晚宴增加一些气氛。”侍者笑了笑，手臂被无形丝线牵动。


    林茉点头。


    瞬间空气里吹来雨水气味，霓虹城市风雨欲来。


    “林小姐喜欢雷电吗？不如让这个夜晚再丰富一些。”侍者问。


    “可以。”


    “如您所愿。”侍者微笑。


    雨水和雷电让他们这个怪异的天台宴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轰隆作响的雷电将世界闪得一阵阵明亮，密集雨水很快降落下来。


    林茉看到玻璃幕墙之下，一个个黑点慌张跑动，如同突然驱动了某些程序。


    有些黑点很快找到避雨之处，有些黑点却迫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冒着瓢泼大雨和电闪雷鸣选择奔跑。


    瓢泼大雨？


    林茉忽然意识到雨并未降落于此，上空仿佛有一隐形的玻璃穹顶，将暴雨隔绝在外。


    皮影侍者再次开口：“这是您的账单，请过目。”


    林茉内心“咯噔”了一下，没有马上去看账单，原本的“不用下雨了”也没有说出口。


    在这重回惊慌的间隙，她听到身旁的江砚轻轻笑笑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什么滑稽之事。


    “怎么了？”林茉一边问一边去看账单。。


    焦虑清零账单：


    失业率0%、疾病支出0%、房贷余额0%。


    林茉突然好像明白了知道江砚为什么笑，因为他应该从未因此焦虑过。


    “别下雨了。”江砚的声音轻描淡写。


    夜色和金光把他衬托除了一些距离感，他好像天生就和这样的场景很适配。


    高高在上的，一句话、一个决定就能够影响别人的生活。


    但林茉又转念一想，与江砚相处这段时间，真的从未觉得他比别人快乐更多，一样是工作时间很长，也有不得已要去的应酬。


    想到这，她忽然好奇，作为已经享有“自由”很久的人，江砚会怎样看待这个场景，“在想什么？”


    侍者却打断了江砚的回答。


    “现在请二位品尝特制的，”侍者半透明的手示意桌面上一杯饮品，“不劳而获酒。”


    林茉先是为这个名字感到意外，然后笑了，“不劳而获酒？”


    真不错啊，她就想不劳而获。


    “是的，林小姐，”侍者嘴角牵出礼貌浅笑，“不劳而获酒，它可以帮助你获得无尽财富。”


    林茉看着那杯澄澈的淡金液体，心想这如果是在其他地方，人们可是要为此爆发江湖大战的。


    可现在就这么唾手可得地放在她面前，还真是不劳而获。


    好奇心被调动。


    林茉好奇地指着桌面上另一盘小酥饼，“这个是什么？”


    侍者慢条斯理，“先为您饮用这杯不劳而获酒。”


    喂、您、饮、用？


    ......


    也不需要不劳而获到这种程度。


    林茉刚想开口拒绝，就看到皮影侍者手肘一甩，金色液体如同喷泉嗯中的一簇水花冲上半空，然后化作点点金光缓慢飘落，停留并融入到她和江砚身上。


    林茉悄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喂。


    现在她就拥有了花不完的钱？


    怎么感觉像是在过家家？毫无真实感。


    “您刚刚问的这一盘，”皮影侍者开始回答林茉的问题，“是天上掉馅饼。”


    噗——


    林茉和江砚同时笑出声。


    林茉去看江砚，但对方的目光不在她这。


    “这个的作用是？”江砚声音里带着笑意，颈间银链反射出金属光泽。


    “您会获得想要的房产，”侍者回答，“永久产权。”


    然后意有所指似的，目光平缓扫过林茉，“您不必再担心居无定所。”


    江砚不易觉察地朝林茉看了一眼：她从前担心居无定所吗？


    过家家就过家家吧，林茉放松靠在椅背上，倒要看看这几份都取了什么好笑的名字。


    不过接下来这一份她不太喜欢。


    “天长地久糕。”


    乍一听作用应该是让感情长长久久，还不错。


    但侍者解释说：“这是一份永恒合同，工作岗位、工作内容、时间安排、薪资待遇都由您自己来定，无论怎样，您都永久拥有这份工作。”


    江砚挑了挑眉。


    “您可能会疑惑，既然已经拥有了财富和房产，为何还要工作？”


    侍者顿了一秒，“但其实不难理解，人天生就是要找些事情做，否则会无聊，所以这盘天长地久糕是不劳而获久和天上掉馅饼的绝妙搭配，否则您的快乐可能难以长久持续。”


    林茉不想为一个任务片段动太多脑子，所以没有思考也没有反驳，而是指着最后一个白色瓷碗问:


    “最后这个是什么？


    “最后这份”虽然侍者只是一只皮影，面部表情有限，但林茉莫名感觉到他好像变得更加谨慎和正式了，“心想事成汤。”


    心想事成？


    功效上来说，有了这个前面那几道都可以省略。


    “这个可要提醒您谨慎使用哦。”侍者说。


    “为什么？”林茉不理解，“用心想事成汤让自己有钱，有房，有工作不就好了。”


    侍者笑而不语。


    江砚轻轻吐出一个音节：“说。”


    皮影再次开口，语调很轻，语速缓慢，如同徘徊的先知预言：“因为，您害怕的事，最害怕的事，也会心想事成哦。”


    林茉内心一动，先知语言转变为魔鬼的钩子——真有恐惧从心底应声而起。


    侍者幽幽又补充了一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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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它会比好事更快发生。


    说得跟真的一样。


    这只是存在于系统的虚拟世界。


    就算在这里成了造物主，成了神，又有何用？最终还是要回到现实世界的。


    “不陪你过家家了，”林茉说，“四道菜都看过了，放我们回去吧。”


    “当然没问题，”侍者礼貌回答，“二位都确定要离开吗？恕我直言，您认为这是在过家家，是因为您觉得此处虚假的，外面真实。但您此时真情实感体会着，真实和虚假，又如何能分得一清二楚呢？”


    突如其来的哲学论述让林茉一时没反应过来。


    侍者顿了一下，再开口莫名带了一丝蛊惑意味，皮影的嘴唇不会开合，声音从未知处传来：


    “您可以选择永远留在这里，成为这里的‘神’。”


    说完他走到大厦楼顶边缘，一挥手，天上的雨再次落下，又一挥手，雨停了。


    地面上的小黑点跟随他挥手的节奏跑起来、停下。


    皮影侍者张开双臂，林茉吓了一跳，以为他打算跳下去。


    并非如此。


    皮影侍者立在原地，头微微上扬，是乎是在等待和享受着什么。


    随即林茉便懂了。


    因为楼下的黑点开始。为他而停留、驻足、仰望。


    尽管大厦有100多层那么高，但赞美声还是清晰可闻。


    “据说环球顶楼是只有受邀请才能上去，有钱只是入场券。”


    “拍照拍照，也算是和顶级精英同框了。”


    “刷到视频了！原来是他！”


    “我上次看到他在人民路开车，车帅人靓。”


    “人民路吗？下次我也去蹲。“


    ......


    “这只是最不值一提的冰山一角，留在这，只要你想，可以呼风唤雨。”


    “真实，”皮影侍者缓慢走近林茉，“意识所在之处才是真实，不是吗？”


    林茉一时间没想到如何应答，总感觉哪里不对。


    因为在刚刚的那一声声赞美声中，她似乎听到个不一样的声音，但赞美声太过热情和庞大，很难分辨。


    突然听到身旁椅子挪动，林茉思绪被打断。


    只见江砚从桌边站起来，迎面走向侍者，声音从高处飘来：“成神需要什么代价？”


    林茉吓了一跳，“江砚？”


    该不会又被系统控制了？


    江砚有时候简直像一只拖油瓶，他第一次被控制是在绣楼，那时他们才刚进入系统。


    皮影侍者礼貌一笑，“没有代价，只需要您选择饮下这碗心想事成汤。”


    没有听到江砚的回答。


    他背对着林茉，看不到表情，只有永不停歇的风吹来。


    很凉。


    她还感冒着，感觉更加凉。


    只有在一些反常时刻，她才会认为江砚被控制，如果不是这样呢？


    如果——


    她怀疑自己有被系统操控情感的可能，那么江砚应该比自己更加容易被操控。


    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如果江砚不再可靠，那她又将变回孤身一人，而且要面对的比认识江砚之前还多。


    林茉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意识所在之处就是真实？


    狗屁。


    江砚脚步动了，像是要转身走回桌边。


    在江砚转过身的刹那，林茉果断端起那碗心想事成汤，她本想倒掉，但在触碰到瓷碗的瞬间，心想事成汤同其他食物一样，化作亮光被她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