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来的时候，她正吃了个半饱，这一桌吃食于她而言不贵，但也不好天天张罗，所以，她总是要吃回本的。


    雅尔檀拿起筷子，看看殷勤涮菜的小太监，又看看翻腾的锅子，忽地没了兴致，火锅的快乐不就在于自己亲自动手吗？


    这样的伺候简直就是在侮辱火锅。


    但是康熙都没放筷子，她又不能提前撂挑子，只能戳着碗里的萝卜，一块萝卜恨不得被她戳出十八朵花。


    她自以为这些小表情、动作遮掩得很好，但显然这只是酒精下的错觉。


    一切都被康熙尽收眼底。


    作为一个君王，这世界上多的是顺从他的人，朝臣、后妃、奴才等，更有仰慕他的人，如纳兰珠，也因着这身份，他很难见到真诚的一面。


    雅尔檀似乎不一样，她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也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些真诚的方面。


    就好似桌上这坛酒，看着并不出彩，倒进杯子后却能闻到不经意间透出的香气，让人起了探寻的心思，想看看这个人内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康熙吃了两口菜，又抿了口酒，才开口问道：“福晋喜欢汤锅吗？”


    喜欢啊！


    雅尔檀笑着点点头。


    “那怎么不动筷子？”康熙侧头看向她，眼神平静，好似洞察她心中所想，“是不习惯有人伺候吗？”


    雅尔檀这下子狠狠地点头，没想到康熙能猜到，她的表情带着点点呆萌，“皇上看出来了？”


    “在家中用膳的时候无人伺候布菜吗？”


    “有，但我不喜欢啊。”雅尔檀道，她能感觉到酒精一点点侵占自己的思绪，明明还清醒着，明明知道自己所想，但脑子里一旦有了想法，就忍不住说出来，“吃饭，不该是由着自己的心思嘛？想吃什么就动手，自己掌控住自己的喜好。”


    康熙正欲说就算是奴才伺候的时候也会照顾自己的喜好，但随即想到，就算奴才夹了一筷子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他也会吃完。


    自己掌控住自己的喜好吗？


    有点意思。


    康熙抬手，让涮菜的小太监退到一边，他自己亲自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在了锅里，薄如蝉翼的肉片在锅中翻腾，似乎真的能感受到自己掌控的愉快。


    “皇上，肉老了。”雅尔檀指了指锅子。


    康熙如梦初醒，赶紧捞起来，放入碗中，再一尝，果然是老了，他皱皱眉，结果与想象的不一样。


    一筷子涮老了的肉吃下去，康熙失去了兴致。


    雅尔檀倒是重新恢复了兴致，她也跟着夹了片肉在锅里涮熟，放在康熙的碗中，“想要掌握涮菜的技巧，皇上还要多练习呢……大概再吃个四五次涮羊肉吧……”


    康熙很想说，自己练习这个技巧作甚，嘴唇动了动，他默默地夹起肉吃了，肉质细嫩鲜美，果然比他自己涮得要好很多，“福晋也练习了很久？”


    雅尔檀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给自己涮了肉，“没呢……”


    那刚刚是在欺骗自己吗？


    康熙还没有开始斥责她胆子大，就见她眨了眨眼睛，对自己浅笑，拉长语气道：“因为我问了啊，想吃熟的正合适的肉，就问清楚了如何把握时间。”


    “御膳房的师傅刀工了得，薄如蝉翼，需要十五息即可，要是再厚点，就需要二十五息，到三十息……”


    雅尔檀歪歪头，唇畔的笑容宛如春花绽放，迷雾般眸子深不可测，带着蛊惑的味道，“皇上要不要再试试？”


    这世上有很多诱惑，比如说雾里赏花，比如说灯下美人……


    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人的轮廓，眉眼间散开丝丝缕缕的温柔勾住人的心神，疏离一点点地消失，唯剩下情欲一次次撬动着心中的壁垒。


    康熙喉头滚动，也笑了，确定她是真醉了，否则怎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屋子里伺候的奴才已经退了下去，康熙低着声音，宛如呢喃，道：“不如福晋帮朕？”


    “皇上学不会吗？”雅尔檀笑容更甚。


    胡说，就这，朕怎么可能学不会？


    康熙笑道：“是啊，朕学不会。”


    真如从前一般啊，只要是需要自己动手的，都学不会，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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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政治的事情一点就通。


    雅尔檀的眼神中多了柔和，她拿起筷子，朝着盘子伸过去，眼前出现一些恍惚的光斑，眨眨眼，去掉那些虚假的幻影，夹起一块肉，放进了锅中，认真数着自己的呼吸。


    一下，两下……


    到了时间，雅尔檀筷子一伸……没找着肉？？？她又捞了几下，只捞出了几块蔬菜，干脆站起身，一手撑着桌沿，凑近脑袋寻找。


    这分外较真的模样令康熙忍不住勾起唇角。


    发挥了大吃货的绝技，雅尔檀终于找到了那片神秘消失的羊肉，兴奋地对着康熙耀武扬威，“看吧，我还是找到了。”


    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康熙面前炫耀自己能找到一块羊肉的能力，他憋着笑，十分配合地端起碗，“福晋可真厉害。”


    雅尔檀瞄准了好一会，才摇摇晃晃将肉投进了碗中，她皱皱眉，“老了，不好吃了……”


    “没事，朕吃得。”康熙道，这是对方的心意，就算是老了，他照样会吃下。


    作为一个吃货，雅尔檀怎么能允许自己烫出一片老肉呢，苍天不老，她不服输！


    雅尔檀认真道：“皇上相信我，我定然可以的……”


    康熙哭笑不得，后悔自己要让她亲自动手了，万万没想到她是如此认真，他拉着雅尔檀的撑在桌沿的手，稍稍用力。


    被这么一扯，雅尔檀失去平衡，手中的筷子落地，小声惊呼，跌入康熙的怀中，坐在他的腿上，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朕相信你，所以你无须证明了。”康熙搂着她的腰，半仰着头道。


    这时候谁还会关心一块肉的生熟程度呢？


    雅尔檀与康熙对视着，感受到热气从两人接触的位置慢慢散开，热度无处释放，整个人好似要燃烧起来，心跳宛如脱缰的野马，奔向不可掌控的路径。


    康熙遵循着心意，手抚上雅尔檀的后背，目光直白而又露骨。


    如此浓郁的侵略性让雅尔檀瑟缩了一下，但已经被酒精吞噬的脑子突突发昏，心里有声音叫嚣着，怂恿她再朝前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