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


    系统给周礼记的日记已经翻到了AH271年3月22日，星期六。


    前几天日记没什么营养，都是些针对罪犯的“进行体力劳动，正在认真改造”。昨晚才突然有了些变化，添加一句：“有望出狱。”


    系统执着于给她的所有行为都贴上改造标签，但从未说过预设了什么罪，最近周礼愈发熟悉超未来赛博时代，大概摸清运行规则，同时也厘清了当代人类行为逻辑。


    她对自己一开始预设给实验“忘记删除这一门类”的借口开始否定，既然是将社会、人类神经、AI系统等多项任务相联系的高精尖任务，不太可能会在紧密贴合大脑的系统中检查遗漏。只可能是有人有意为之。


    再联系上系统所给予的称号可以在今生会内网通用，周礼不用多想就将一切契合起来——今生会和末日科技有勾结。


    天星集团知道这件事吗？


    周礼不清楚。这些事情，恐怕是另一位“周礼”才知晓的信息。


    她抬手看着手上的防水手环，银白色，外镀昂贵金属，有设计感花纹，是为了她的“未来偶像”生涯特意设计的，以假乱真成配饰。这是记录她身体情况和大脑数据的东西，据说一开始是自体储存，由于实时串联脑电波，其数据发射源位于试验体大脑中。


    但周礼比较特殊，她是自由人，所以数据发射源智能强行安装在手环上。


    夏雅给她佩戴之前，隔壁研究员也在，她和夏雅咬耳朵：“……真的不太稳定，发射器和感应器间距在9.98cm内，很容易影响数据的真实性。”


    周礼点一下手环花朵，弹出她身体实时数据。


    一切良好，偶有显示她熬夜超出极限时长，但对身体其他各项并无影响，肝功能在正常值以内，所以一直没有人来找她。


    周礼想：作为为数不多“成功”的试验体，也许她是让数据监测小组最安心的那个。


    “开工了开工了，”老板进来拍手，“明天灯光节开幕，下午大批游客到达，生意肯定爆满，大家打起精神，忙上一忙，啊。喝完营养液就开始准备吧，这会儿没人是因为饭点，马上就到下午茶时间了。”


    周礼掸掸围裙，把手环捋到袖口后，站到消毒仪器前照紫外线。


    下午果然客满，周礼在炸货机前不知炸了多少份薯条炸鸡，油脂从清亮到浑浊，她手持滤网沥干鸡米花。嗅觉影响味觉，焦香嘭在味蕾里，可由于炸了连续几天，周礼非但不想吃，还有点恶心。


    店长新招了两个本地人给她们缓解压力，小鸣失踪超过48小时，已经报警，警察受理，也发了回执，但没有后续。


    警是赵玖和许沉舟去报的，她偷偷跟周礼说，执勤处根本没人出警。


    小鸣的案子被压下去了。


    许沉舟已经反馈给过去实习上司，讲明基情警情涣散，素尸餐位。


    关系没白动用，上司再次给她开放警厅权限，许沉舟第二法学学位派上用场，她获得了一丁点执法权，也有了自由登录蓝网查询非法案件的临时账户。


    以及在遇到犯罪分子时，可以直接将其抓获羁押到C市城区警署，而不通过海滨警局。


    至于3D地图，应许沉舟要求，A区中心法联系地质局，给她发来一副最新版军用地图。


    入夜，沈仪在洗漱。周礼趴在床上，托腮悄声问她：“看你的行为，其实蛮契合警察的，为什么没继续做下去？”


    许沉舟单手敲代码进入蓝网，同时摇了摇空着的手指：“觉得坐班太无聊了。”


    她活动手腕，感叹一句：“可算有临时账户了，上次查书雅助理，因为失踪未到报警时限，没有借口找老师要账户。是用了些特别手段，不被官方允许的那种，差点被网警部署抓到，时间只来得及查一个人。还是有人背书好，坦坦荡荡进去……”


    感叹结束，许沉舟回到原来的话题：“实习就是从基层做起，经常要和普通人打交道的。我光有精力不够，还得圆滑会话术——可惜，我做不到。


    “用我老师的话来说，智商高情商低。”


    “再加上我当时有了新爱好，觉得敲代码很酷，所以就去修第三学位喽，”许沉舟仰面躺下。


    即使是没上过学的周礼，听她这么几句也能明白学霸含金量，当即竖起大拇指：“厉害。”


    许沉舟在光屏上看了一会儿：“找到了，小鸣的买命贴。”


    她的手在光屏上停顿，接连截图备份：“一二三四五六……十篇帖子，六个已经灰了，书雅助理、小鸣、王武、马六、许三、赵四、李睿蝉、鸿德……和周礼？”


    许沉舟手不稳，她惊问：“怎么回事？”


    周礼问她：“我能看看吗？”


    “啊啊，哦，你看。”


    许沉舟把屏幕隐私设为两人可见，周礼共享屏幕，在3月23日买命贴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几个不认识的和书雅助理、小鸣页面已灰，其他的还是待接取状态。查户籍，不认识的也是其他区人，都是第一次来C区打工。


    如果周礼不能破局，按接连失踪的情况，她也会被海猴子吞吃入腹。


    周礼倒不觉得自己会死。


    按这几天的经验，海猴子实力并没有变化，不是普通鬼故事里“吃了人就会实力大涨”的类型，唯一的问题在于突破了时间限制，以及失踪警察不会出警、本地人不当回事。


    赵玖倒是当回事的本地人，但她只是童年在神庙附近入教洗礼，中间有十年时间随父母去H区，去年才回来。所以她才会对一款相对不知名的游戏如此上心。因为联系着文化精神，弥补了她少年时代时不在家乡的挂念。


    但同时也有新的疑问。这样的赵玖，究竟还算不算“本地人”。


    如果不算，那赵玖算是被排了外。


    以此前提类推，可得：本地人对外地人的失踪习以为常。


    而如果算，那则要另说了。


    “卡bug呢在这，”许沉舟感叹，“算土生，不算土长吧。半个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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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C区失踪人口在千人以上，但具体到海滨，每个月倒也有零零散散那么几起，唯有三月中下旬，每年都有连续十天的人口失踪案。


    且无一例侦破。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你打算怎么破局？要不今晚别出房间了？”许沉舟说。


    周礼想了想：“可能不是出不出房间的事。”


    帖子里设置的是23号一整天的时间，24小时，哪个时段都有可能。


    毕竟时间其实并不是限制海猴子出现的调率。


    完全有可能她正炸着炸鸡，下一秒就从工位上消失了。


    许沉舟也是沉默。


    反而是周礼安慰她：“燃料块体积不大，可以藏在衣服底下，吹风机不行，静音马达绑在腰上和挎包差不多，面积太大容易被发现，明天我随身带着武器，总不会死的。”


    她指地图按钮：“3D地图怎么样，质量和昨天听到的一样吗？”


    地质局出品，3D地图不仅还原城市外观，更是标注了海拔线和各地隐蔽地标，唯有一点不足：仅列出C区防空洞粗略地点，而未能构建3D有效信息。


    许沉舟挠头：“可能是军事机密，不在地质局管控范围内，所以没能纳入。”


    她把地图掉转过来，接着小声道：“五十米壁厚……但没关系，他们已经说出了防空洞和岩壁壁厚，有3D外壳，我也能推出防空洞构造，这个不难，给我十二小时，我能补充粗糙3D模型。”


    许沉舟这点自信还是有的，A大地址与建筑选修第三期教了，她早已自学完毕。


    大概这就是全才的魅力。


    “十二小时，你不睡了吗？”周礼震惊。


    “不用太休息，熬夜是学生必备基本功，”许沉舟打个响指，“如果你死不了的话，明天晚上就能看到成品。如果你死了，虽然上面不愿意派人，这边又不管，但不要担心，我会替你找到真相的。”


    “谢你吉言啊。”周礼嘴角抽搐。


    沈仪擦着半干头发从盥洗室出来，看见周礼许沉舟人手一个光脑屏幕，正在点点戳戳。


    许沉舟设置了隐私屏幕，看不出在做什么。周礼没设置，看页面，是《星海女神》。


    “你玩到哪啦？”沈仪随口问。


    “还在新手区，”周礼回答，“任务好多，操作小人儿帮当地居民完成这么多没用的任务。小人儿真是心善，要是我，一点不接，可能还要揍NPC一顿，没手没脚的。现在正在帮厨房小李运送宫保鸡丁给沙漠钓鱼佬，钓鱼佬臭骂小人儿饭菜不新鲜。要不是完成任务送金币和女神墨水，我一定不会做这任务。”


    沈仪没想到周礼的游戏体验居然是支线任务无敌没礼貌加烦人，她安慰周礼：“过新手村就好了，日常和周常要轻松很多。”


    “但愿吧。”周礼声音低下去，游戏中重复劳动总是令她昏昏欲睡，来回在屏幕中跑几圈，晃得她眼皮沉沉。


    沈仪见状，便不再说话，合衣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