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问星阁

作品:《死对头为何主动让我吸血

    刹那间,周遭光影流转,眼前景象如潮水般褪去。


    桑葵不过眨了下眼,雪白台阶在脚下出现后又逐渐消融,化作一片葱茏青草地。


    微风拂过,草叶轻颤,露珠滚落后在阳光下折射出朦胧光芒,面前一片青山绿水,空灵神秀,宛若世外蓬莱。


    天梯消失了,那个梦境似乎真是一场梦,藤魉也不见了踪影。


    桑葵凭借着记忆走到一块青苔斑驳的石碑旁,石碑上“地灵”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她不发一言,便蹲下身去,纤白的手指使劲儿挖着石碑下的土地,忙得小脸通红。


    指甲缝很快沾满黑土,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她却浑然不觉,只顾埋头挖掘。


    不过她可不是在给藤魉准备衣冠冢,


    她继续挖着,直到挖出一个大坑,方才住了手。


    “怪了。”


    桑葵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直起身环顾四周,按照往常,她这般动静,地灵早该跳出来抽她了,可眼下四野寂静,唯有风吹草动的沙沙声。


    她回头准备去询问下藤魉,却发现周围怎么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更怪了。”


    进入天梯后的怪事一样比一样多,桑葵急得想抓耳挠腮,可惜手上全是泥土限制了她的想法。


    “藤魉!”桑葵叫了一声。


    少女的声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却没有回音。


    有湿润的山风拂过她的鬓角,遮挡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藤魉去哪里了?


    明明就在刚在,他们还在近在咫尺。


    桑葵在原地转了两圈,眼看着天渐黑下来,她的眉头也皱起来。


    这片原野的夜晚可不比白日里安宁。


    仿佛印证她的担忧,不远处的草丛突然闪过一道幽光,如同鬼火般明灭不定。


    桑葵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在距离三步之遥时,她猛地扑上前去——


    “抓到你了。”


    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团微凉的火焰,好奇地打量。


    那是一团深蓝色的鬼火,像是深夜将明、万里无云的天空。


    幽暗、潮湿、诡异,从内而外都散发着一种近乎蛊惑人心的诡异。


    这和她所认识的一个人的气质,是分外的相似。


    “藤魉啊藤魉,你这回真成魉了。”桑葵故意拖长了声调,指尖轻轻戳了戳那团鬼火,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是自言自语呢?


    因为鬼火只是偶尔扑闪一下,丝毫不去理会她,仿佛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小哑巴小哑巴,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小哑巴。”


    桑葵说完,就把鬼火远远地一丢,心说这话要是被藤魉听见了,多半要变成团巨大的火鬼来烧死她。


    可惜,被她随意丢弃的鬼火滚落到泥中,除了和她的手一样满身狼藉外,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连最后一点微光都快要熄灭。


    他似乎真死了。


    桑葵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将鬼火放在手中,那团沾了泥土的鬼火就躺在她泥泞的手心,像是两只脏兮兮的东西紧紧靠在一起。


    桑葵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微颤,她薄唇轻启,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身后有人道:


    “神女大人?”


    “神女大人!真的是你吗?”


    地灵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万物有灵,地灵是寄居于土地的灵,桑葵前世是木灵根,在问星阁时和她打交道最多。


    “地灵娘娘,还得是您记得我啊。”桑葵大大方方地两腿一歪坐到了地上,趁机将鬼火藏进了衣服里。


    “哎呦。”地灵娘娘叹了一声:“这模样年岁是变了,但是这敲门变挖门的手法,您也是独一个。”


    “这不敲半天你没来嘛,一不小心就把大门全挖掉了。”桑葵掩饰般把土踢了踢,将其踢回洞口,背着手笑道。


    地灵瞥了她一眼:“最近几日可忙着呢,谁像你一样百年来独来独往,乐得逍遥自在?”


    桑葵正了正脸色:“地灵娘娘你瞧我这灰头土脸的,哪里来的逍遥自在。”


    地灵端坐到她身边,饱满得像是笋条一般的手指轻轻擦掉她面上的脏污痕迹:“好孩子,卖什么惨呢,有什么求娘娘的就说吧,不怪娘娘打得你疼就行。”


    “好娘娘,你怎么舍得打我。”桑葵方才还笑嘻嘻的,听到后半句,脸色立马白下来,嘴角抽动两下。


    “是啊,娘娘怎么舍得打你。”温热的手掌摸了摸桑葵的长发,“你可是娘娘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


    “……”


    “行了,说正事吧,我记得你小时候一被阁主罚了就来我这打地洞,害得我去阁主好一顿解释。”地灵面向桑葵,一双清澈如水的纯粹女人眼就这样正视着桑葵,让她说不出假话。


    原本还想遮掩两下的桑葵将这段日子托盘而出。


    从花墟,到云隐宗,外面的世界千变万化,问星阁虽预测天下事,却从未入世,听得地灵一楞一楞的。


    远处云海随着她讲的故事缓缓流动,如煮沸的汤水般,时而露出不远处宫阙的轮廓。


    “我的小葵儿,”地灵水似的眼睛波光粼粼,听到一半便捂住了嘴巴:“你这是受了多大的苦,手都脏成这样了。”


    这是刚刚挖你的门挖的,桑葵暗暗想着。


    不过她仍旧下意识地靠在地灵胸前,像从前一样,头埋在那一阵熟悉的香气中,温热的触感真实得令人心安。


    “你说那藤魉不一定是未来魔皇?”地灵听完后摇了摇头:“我看不一定,魔皇天生爱欺诈他人,他在一切罪恶中生长出来,怎么可能是个好苗子,我的乖乖葵儿,你可别被那一副好皮囊骗了。”


    …


    ……


    地灵娘娘,您说的这个人就在你身边啊!


    桑葵的身体有些僵硬,她能感受到,原来还毫无生气的鬼火,在她的肌肤处炽热起来,将她心口烫得不安。


    地灵却是越想越气,她颇有种养了个好闺女,被街上小乞丐骗走的感觉。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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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灵娘娘,他也没跟过来,我这不是专门来看下。”桑葵垂眸拉着地灵的手:“新一年的魔皇预测应该也快到了?娘娘你只要让我见到阁主,到时候得到新的判词,就知道谁是真魔皇了。”


    “傻葵儿,你以为得到新的判词很简单?”地灵娘娘看着她的眼神若有所思:“等你被阁主剥了皮,再求我替你收尸也不迟。”


    桑葵薄汗微湿,大概也是一种做贼心虚吧。


    从前的她厌恶极了问星阁的繁文缛节,受封为神女后,便急于脱离问星阁,打着剿灭魔皇的名号在外面再未回来过一步。


    也是因为一点,她很明确地知道,无论是她那时候回来,还是她这时候回来,都避免不了见到那个人……


    明明空气中并不冷,桑葵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在身上偷藏的鬼火带着微微暖意,桑葵握紧了鬼火所在之处的衣裳,仿佛那样可以让这一点暖意扩大。


    地灵虽然话这么说,临了叹了口气,还是领着她趁着夜色往问星阁走。


    如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无数藏在暗处的生灵便从此窜了出来,个个都试图啃食这深夜难得的活物。地灵娘娘轻轻抬了下眼,那群乌合之众便受惊般跑了回去。


    问星阁晚上向来是不点灯的,崇尚着自然的真理,桑葵记得阁主曾说过一句话,大概就是这烛光的光若是太大了,便烧尽了星星,天空便只是一场废墟。


    可是这黑暗中建得高大无比的问星阁又有了另外一种意味,像是最原始的猛兽,只看其爪牙便觉得毛骨悚然。


    白日的问星阁是仙气缭绕的圣地,可此刻在月光下,那些精雕细琢的纹样都化作了活物般扭曲蠕动的影子,每一只镇守神兽都仿佛在暗处窥视。


    雕龙画凤的门应声而开。


    地灵娘娘感慨道:“这门还记得你呢,平常我来,它可不一定给我开门。”


    桑葵尬笑两下,是因为她从前经常违背宵禁吗?


    眼看着地灵就要离去,桑葵连忙拉住她:“地灵娘娘,您要是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被阁主剥皮啊?”


    地灵温和地看着她:“傻孩子,谁不知道你是要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这门认你,要是没我便罢了,你走得快阁主或许还没醒,要是我进入了,被这门发现了,到时候灯光大明,你是死也要拖着娘娘我啊。”


    桑葵抹了抹汗,心说这能不能装作她在流泪。


    她心中是真叫苦不迭,怎么说她此次回来都算是为剿魔事业做出无上贡献,怎么在他们眼里看来自己就是在偷鸡摸狗了?


    不过她现在确实像是偷鸡摸狗。


    桑葵仔细看了左右四方,确定周边没人后,方才敢小心翼翼地踏上前去,就连那寻常的门槛,也显得格外难跨。


    眼看着桑葵进去了,地灵娘娘方才收起了长在背后的眼睛,她幽幽叹了口气,一摸手心,全是一层薄汗。


    “傻孩子,当初出去了,如今怎么还敢回来?”


    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毕竟这问星阁内,比她眼睛多的人,还有更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