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秋(2)

作品:《死对头为何主动让我吸血

    少女好看的眉眼微挑:“信你?一个本就建立在假象上的骗子。”


    “这话可真叫人伤心呢。”


    在旁边鬼火的不断持续灼伤下,“藤魉”墙壁上的影子颤抖两下,摇曳的灯火中,他的身形如水中倒影般扭曲变形,轮廓边缘泛起波纹。


    桑葵微微一楞,在那扭曲的眉眼中,她看到熟悉的影子,其中的一个,居然那么地像她的徒弟!


    在她楞神的刹那,藤魉欺身逼近,熟悉的面孔最终只与她有分毫之距,火辣辣的烛光烧得人面目生疼,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你哪来的脸变成这样。”桑葵难得冷下面,如果现在手中有把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完整剐下他的面皮。


    “因为我是个骗子啊。”


    “藤魉”低低笑着,眉眼间的神态也与她记忆中的徒弟分毫不差,温润如玉。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他的轮廓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瞬就会消散。


    可他的目光却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她几乎要伸手触碰——哪怕明知是幻象,哪怕明知是欺骗。


    桑葵指节发白,死死攥紧藤条。


    “骗子倒也还没你这么恶心。”


    她猛地发力,藤蔓深陷进男人苍白的皮肉里,几乎要将他脖颈勒断。


    她宁愿听见两人呼吸交错得越来越近,也要将他就地勒死。


    “哗啦——”


    就在那纤长的脖颈几乎要被勒断的刹那,房间的木门忽然被人推开。


    桑葵膝头正死死抵在藤魉胸口,手中藤蔓绞着他的脖颈,两人呼吸交缠,从远处看竟似耳鬓厮磨的缠绵姿态。


    大娘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姑娘……你未婚夫这就……这就找到了?”


    这和大变活人有什么区别?


    下一秒,大娘猛地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无论这姑娘是找到未婚夫还是换了未婚夫,自己都该出现在床底,而不是这里。


    大娘“嘭”地一下将门关上。


    “被看到了啊。”桑葵松开手。


    “藤魉”捂着脖子低咳,一边咳一边笑,笑得肩头发颤:“你杀不了我了。”


    被看到了就无法将“藤魉”杀死了,尸体尚且好处理,只是总不能来回在村民面前表演大变活人。


    “你这么笃定?”


    “藤魉”慢慢直起身来:“我想你应该还想出幻境,去见一些人,救一些人吧。”


    他这是在威胁吗?


    桑葵低声道:“我不介意多一个残疾的未婚夫。”


    “藤魉”唇间扬起清浅笑意:“你愿意承认我,便是极好了。”


    说罢,他翻身下床。


    桑葵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衫,赤足踩在冰凉的木板上,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你要去做什么?”


    “藤魉”回眸看她笑道:“若是不急于同床共枕,便不必如此挽留。”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在挽留?”桑葵几乎要被他气笑了。


    那幻象倒是撇下她扬长而去。


    算了,桑葵在尚有余温的木床上闭上眼睛,最好他像突然到来那样,突然地消失不见。


    她要休息了。


    *


    第二日,桑葵是被一阵阵菜香香醒的。


    菜肴的味道熟悉,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吃过的,留在记忆中,久久忘不了。


    桑葵从梦中惊醒,侧过头望过去,“藤魉”难得束起了总是披散的黑发,用一根布条随意扎在脑后,百般无聊地撑着下巴。


    阳光透过木窗上糊的沙纸,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看见死去故人相似的容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到与他相似的影子。


    见她醒来,那抹薄红才微微勾起。


    “醒了,来吃饭吧。”


    他推过面前的粥碗,热气氤氲间,每一颗香米都晶莹饱满,肉沫切得细碎均匀,乡下农户家没有很多食材,但也能看出做饭人的用心尽力。


    原本躁动了一个晚上的鬼火,好不容易才歇了一会儿,此刻又窜了出来,抬头就是将那碗粥撞翻。


    ……


    “藤魉”叹了口气:“真是可惜,我煮了两个时辰。”


    桑葵道:“要是真煮了两个时辰,粥早就糊掉了。”


    “那为什么你徒弟和你说这话的时候你会相信呢?”


    桑葵目光一冷:“你要是真想活着,就不要再提他。”


    “我知道,我懂,我不配。”


    “藤魉”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不对,差点忘了,世界上本就没有‘我’这种概念。”


    “你是有我意识产生出来的幻像对吗?”桑葵笃定道。


    那便能解释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的影子。


    “那你能不能继承点有用的意识,比如告诉我怎么出这个幻境。”桑葵道。


    “藤魉”瞥向她:“葵儿,你要是出这个幻境,我可是就要死掉了。”


    是的,他们这些产物寄生在一个幻境上,随着幻境的产生而出生,幻境的消失而烟消云散,明明生来是有自己的意识,可是死去的却无影无形。


    桑葵的话语微微停滞,这样他们生来就处于对立面,假如桑葵想要出去,必然以幻境中的“藤魉”的死为代价。


    “你留在这里,我可以做你的未婚夫。”


    “藤魉”靠近她:“就按照这个走势一直走下去吧,你永远找不到出路,我永远做你的未婚夫,每天早上为你洗手做羹汤,每天晚上被你骂一顿之后独守空床。”


    “你是在诅咒我吗?”桑葵一把将他推开:“还是说你天生喜欢被别人虐,越虐越开心?”


    “藤魉”却将她推开他的手紧紧握住,笑得温和谦卑:“妻之命,幸也。”


    “滚!”


    *


    桑葵活了这么多年,很少出现厌烦或者讨厌这种情绪。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这种情绪很难缠,堵在心口闷闷的,连带着面色也不好看。


    日头正烈时,大娘们方才挎着竹篓采茶回来,几个采茶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个新来的姑娘和她未婚夫的事,讨论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你听到没!你听懂没?这是好大一声滚啊!”荆钗布裙的妇人一拍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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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呵,是那个姑娘说的?还是那个郎君说的?”扎着头巾的年轻媳妇凑近,一双明眸亮得惊人。


    人群中传来惊叹一声。


    “所以逃婚的到底是谁?”


    “被踹下榻的又是谁?”


    有人锤手道:“这么说,逃婚的是新娘子?被踹下榻的是新郎官?”


    真是好大一个惊天秘密。


    对于秘密的发掘终止在她们看到桑葵的那一刻。


    知道小姑娘都怕羞,妇人们相视一笑,默契地收了声。


    晒茶坪上顿时只剩竹筛与茶叶摩挲的沙沙响,几个妇人正合力抬着满筐新茶往那竹筛里倒,可是个力气活,好不容易将那箩筐抬起了,沉甸甸的箩筐突然一轻。


    “藤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身后,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筐底,竹筐上难免有些灰尘沾上了新换的衣袖,他却浑不在意,只温声道:“我来吧。”


    晒茶的活计在他手里变得格外轻巧,嫩叶均匀地铺满竹筛,连最挑剔的老茶农都挑不出错处。


    那个新来的小郎君不仅笑得温和,而且干起活来干净利落,还很会照顾人啊。


    “瞧瞧这小郎君!”那妇人用手肘撞撞同伴,“可比我家那口子当年体贴多喽!”


    妇人们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原先打趣新娘子的劲头,此刻全转到了这个会干活又俊俏的“未婚夫”身上。


    桑葵在旁边看着,摸不清楚“藤魉”想要做什么。


    “藤魉”是这身在幻境中,唯一一个知道自己是幻像的人。就单凭这点,桑葵从他身上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只是眼看着这个希望似乎并没有阻拦她出去的行为,反而闲散肆意地开始享受起了乡村生活。


    接连被大娘注视了数遍之,桑葵皱着眉去问“藤魉”:“你和她们说了什么?”


    “藤魉”低身在那里理着茶叶,将茶叶中的脏东西挑出来:“他们好奇为什么我什么都干得了,我和他们说你是城中的小姐,而我只是一介乡野村夫,因为不肯下嫁于我,所以才跑到这里来。”


    “我要是城中的小姐,我为什么要跑到一个山村里来?又为什么要和你定亲?”桑葵摇了摇头:“这理由编得一点也不充分。”


    “幻境中的人看着真实,但确实好骗。”


    “藤魉”如此说道。


    桑葵盯着他看了半响,开口道:“你要是能告诉我出去的办法,如果能带你一起出去。”


    “藤魉”也反盯着她看了半响,目光中似乎还真颇有些动容,不过最终还是开口道:“但是也没有那么好骗。”


    ……


    虽然这么说着,桑葵还是想从他的口中套出一些话:“那这种幻境是根据什么产生的呢?假如真的是我的意识的话,我的意识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个山村里?”


    “好问题。”


    “藤魉”的目光变得玩味:“你拿什么来和我换这个信息?”


    “拿你的‘好骗’,行不行?”桑葵随口道。


    “好。”


    “藤魉”竟是轻轻勾起了唇角:“这里和平常的幻境,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