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珩他们带着赈灾粮食前来，倒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岁岁把自己所有的值钱的首饰，都拿了出来，让陆知珩安排人给她变卖，变卖了以后可以购得粮食，让更多的人吃饱。


    “阿爹，首饰可以再买的，但是灾民们如果饿死了，就没办法再救回来了，对不对？”


    陆知珩抱着岁岁，叹了一口气，小孩子都懂得道理，那些人却不懂，“是啊。”


    “首饰可以再买，旁的东西也可以再买，但是灾民们如果饿死了，那就是真的没了。”


    正月里，正值新年，原本是阖家团聚的好日子，可是这几日，即便是有军医和城中大夫，以及苏檀等人的救助。


    还是陆续有人在陆知珩和岁岁眼前死去。


    岁岁从前也算是养尊处优，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死亡。


    如今头一次见着，竟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在她的眼前死去。


    岁岁难过的闭了闭眼睛。


    “这么多人都快饿死了，前天我还见到了好多尸体，你说这么多人都死了，皇爷爷他不知道吗？”


    “阿爹，我觉得皇爷爷他是知道的，那他为什么不管？”


    岁岁再如何冰雪聪明，于玄术上再怎么有天赋，可她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


    到底不懂成人世界的复杂和残酷。


    她只知道卖了她的首饰，就可以换成粮食，粮食熬成粥，又能救一波人。


    皇爷爷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


    皇爷爷的私库里随便拿出一个东西，就能够换很多人活下去。


    “为什么皇爷爷从来不管他们的死活呢？”


    “他们难道不是皇爷爷的子民吗？”


    小姑娘眼神干净稚嫩，表情甚至是茫然难过。


    却是问出了最尖锐的问题。


    是啊，他们难道不是庆隆帝的子民吗？


    为什么庆隆帝要不管他们的死活？


    这个问题，陆知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檀同样也不知道。


    岁岁见无法从她们身上得到回答，眼神更加茫然，也更加难过。


    过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唇，有些气鼓鼓的鼓了鼓自己的脸颊，忍不住道：“皇爷爷不管他们，那我们能不能换一个能管的人来当皇爷爷？”


    她说着还哼了一声，“我都比皇爷爷舍得钱财，皇爷爷要是不肯管的话，那就让我来管，让我来当皇爷爷，他来当郡主好了。”


    这话一说完，陆知珩和苏檀相继变了变脸色。


    陆知珩连忙捂住她的嘴，额角轻轻狂跳。


    “还真是童言无忌，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苏檀也觉得岁岁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听岁岁说完之后，她又忍不住若有所思。


    是啊，庆隆帝不会当皇帝，那如果换一个会当的人呢？


    苏檀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在心中想自己是真的疯了。


    连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都该有。


    可是有些念头一旦冒了出来，就会容易在心底生根发芽。


    大逆不道……


    什么叫大逆不道呢？


    想要换一个君王是大逆不道，是对君父的不忠。


    可是时间往前倒转个几十年，皇位也不是一开始就写了庆隆帝的名字。


    他不也是从诸多皇子中杀出来，才给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从而登上天下之主的宝座的吗？


    庆隆帝可以，旁人为什么不行？


    甚至……


    苏檀眼眸低垂，继续往下深思。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在最开始，国后可不叫东楚。


    这陆氏皇朝的江山，不也是从旁人手里夺回来的吗？


    苏檀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强行止住这样的思绪，不让自己再往下深想。


    再往下想下去，她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从小父亲就告知她要忠君爱国，说他习得了一身本事，更要好好报效国家，这样才不枉费君王的厚爱。


    苏檀听着这样的教诲长大，打心底里也不愿意忤逆自己的父亲。


    对于岁岁童言无忌而说出口的话，陆知珩和苏檀都没有说什么，只是二人比谁都清楚，在岁岁将话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有很多东西就在一瞬间变了质。


    “我先上山去采药，这药材，又不够了。”


    苏檀目光闪了闪，就这样将岁岁方才说的话揭了过去。


    陆知珩一顿，连忙道：“我同你一块去。”


    岁岁也忙不迭点头，“我也去，我也去！”


    “仙女姐姐，师父教过我怎么辨认草药，我认得那些草药的！”


    “碰到我不认得的，你和我说一声，我就认得了！”


    灾区的百姓实在是太可怜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为百姓能做些什么。


    哪怕她如今还小，还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


    可是很多和她一般大小，甚至比她年岁还小的孩子，却早就已经无家可归。


    苏檀嗯了一声。


    她知道岁岁不是在说大话，也不是在说谎。


    岁岁的确认得草药。


    多好的孩子啊。


    苏檀摸了摸岁岁的脑袋，眉目有些怅然，心口陡然莫名其妙的开始发酸。


    “要是长乐还活着，想来也会和岁岁一样乖巧懂事，和岁岁一样厉害。”


    苏檀忽然轻轻的，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


    岁岁面露迷茫，刚刚仙女姐姐说了一句话，她没听清。


    苏檀摇摇头，微笑着道：“没什么，我们先去采药吧。”


    岁岁赶忙点头，“好！”


    宋潇跑过来的时候，恰恰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他连忙讨好的看了一眼苏檀，小心翼翼的道：“娘，你是要去采药吗？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