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满脸烦躁，“既然给了你机会，你不中用，那我也用不着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车轱辘话了。”


    “肖氏，不管之后会落得什么下场，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我们给过你无数的机会。”


    苏檀的耐心终于告罄，直接很细致的问肖氏和严瑾究竟是怎么迫害庄蕙的。


    肖氏原本一个字都不想说。


    可是在真话符的驱使下，一切究竟能不能说出口，就不是她自己说了算了。


    肖氏满脸惊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一一吐露了个干净。


    她身子重重的跌倒在地上，满脸呆滞，神情悲愤。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悲痛不已的看着身旁的白骨，“对不住夫君，是我对不起你！”


    “我没能护好你的名声，都怪我！”


    “我知道错了！”


    肖氏终于知道错了。


    却不是因为自己心思恶毒，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而感到良心不安，从而幡然醒悟。


    “我本应该好好护住你的名声，可这群人实在是太过恶毒！”


    她悲愤她痛。


    她终于说出了那一句，我知道错了，却是因为，她自责于自己毁了自己夫君的名声。


    她甚至在想，要是那一张真话符扔过来的时候，她一头撞死在棺材上，是不是一切都死无对证。


    这群人就没好好再说自己什么了。


    就算再怎么问也无济于事。


    问出来的东西也是没用的。


    毕竟人都死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


    可如今，她再怎么想到自己其实可以以死证明自己夫君的清白也是无用的了。


    苏檀那一张真话符甩出来的时候，她连带着也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变得疲软，竟然使不出丝毫的力气，就算想死都不能。


    大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肖氏，你作恶多端，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


    “如今我也不会再放过你。”


    她冷冷淡淡地吩咐道：“将她捆起来关押好，明日一早就将她送进官府。”


    说完，她就牵着庄蕙，冷漠的甩袖离去。


    众宾客也觉得累了，再不想搭理这些破事，得知自己终于安全之后，便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旋即转身回去客房歇息去了。


    待到了大夫人的院子，大夫人终于绷不住脸上的神情，身体发抖的将庄蕙搂进了怀里。


    “蕙蕙，你受苦了。”


    “对不住，是娘亲没用，查这么个东西查到了如今，好在有苏大师，否则……”


    否则大夫人无法想象，她余生该活在怎样的煎熬之中，又要该如何面对她辛苦养大的女儿如今就成了一具尸体。


    庄蕙声音嘶哑，手指不受控制的发抖。


    这么多年她其实一直想要亲近大夫人，一直想要如寻常的女儿一般在大夫人怀里撒娇。


    只是——只是她一直不敢，因为大夫人总是太过严厉。


    庄蕙身体轻颤，多年来的委屈，汇聚成泪水，啪嗒啪嗒的落下。


    她开始还是小声呜咽，待到了最后，竟然忍不住放声大哭。


    “阿娘！”


    “阿娘，我以为你讨厌死我了，以为我死了你会开心，我也以为要是我走了，应该会减轻你的负担！”


    可是她没有想到，原来她死了之后，满府上下最伤心的人就是她阿娘。


    她终于迟疑的意识到原来母亲不是不爱她。


    母亲只是一向严厉惯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其实细细想来，母亲哪怕对长姐也是如此严厉，并不仅仅是只针对她一个人。


    只是长姐是母亲亲生的孩子，长姐从来都知道，母亲是爱她的。


    只有她自己惶惶不可终日。


    一直自己折磨自己。


    “你傻孩子你说什么呢！”


    大夫人也落泪，也忍不住哭。


    “你被抱到我跟前的时候，就那么小小的一只，我最开始确实心里头膈应，可是后来看着你一点一点的长大，你同我自己亲生的孩子也没有任何区别了！”


    不要说庄蕙是被她亲手养大的女儿。


    哪怕庄蕙是她路边捡的一只小猫，养了这么久，无论如何都会有感情。


    她又怎么可能对庄蕙的离去无动于衷。


    庄蕙呜呜咽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扑在母亲的怀中，不住的放声大哭。


    像是要将近年来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大夫人声音嘶哑而哽咽，“好孩子，你想哭就哭吧。”


    “从前是母亲对不住你。”


    “母亲不该待你如此严苛。”


    “你年纪还那么小，母亲就一直用规矩将你拘住。以往是母亲错了，从今以后，母亲好好补偿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你不想嫁人，母亲的嫁妆也养得起你。”


    经此一事，大夫人总算明白，只要旁人想要恶意攻讦，就算女子再怎么守规矩也无用。


    他们会从头到尾审视，甚至连女子的一根头发丝不对劲，都要被口诛笔伐。


    要是实在找不出错处，那就对女子进行造谣毁谤。


    只要说的人多了，只要毁谤的内容足够抓人眼球，就算是一眼假的东西，那些乌合之众也会信。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世道不公。


    女子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人口诛笔伐。


    可换句话来说，那便是女子做什么都可以。


    大夫人这么说，惹得庄蕙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下。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好。”


    ……


    庄蕙和大夫人这边母慈女孝，母女将这几年憋在心中的话，掏心窝子的说了出来，终于冰释前嫌，再无隔阂。


    可第二日报官之后，被收押在大理寺监牢的肖氏，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


    肖氏一直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女子中的典范。


    她是世上难得的贤妻。


    就算到了煎熬，众人也会觉得她做的没错，错的是庄蕙。


    毕竟，要不是庄蕙长了一张招人的脸，又怎么会惹的严瑾犯错呢！


    说到底这一切，不都是庄蕙那一张狐狸精一样的脸惹的祸吗！


    可谁知，大理寺被收押的其他犯人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之后，竟然用看阴沟里的死老鼠的眼神看她，满脸的都是厌弃。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啧啧啧，她的夫君都已经死了，她竟然还不知错，给了她机会他都不中用，这种人，竟然也配投胎做人！”


    肖氏就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


    一下子就爬起来，和那几个指责她的犯人对骂。


    “放狗屁！”


    “我能有什么错！”


    “我和我夫君都是被害的，我夫君是一个男人，他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怎么了！是庄蕙自己不识抬举！”


    “倘若她最开始就答应给我夫君做妾，事情根本就闹不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庄蕙自己活该，你们凭什么指责我夫君！”


    被收押的其它犯人大为震撼。


    一瞬之间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她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听不明白？”


    “……不要说你了，我也听不明白。”


    “死都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啧啧啧，人人都说恶鬼可怕，可我瞧着这女人，简直比那所谓的恶鬼可怕多了！”


    “她还好意思自诩自己是天下第一贤妻，人家做贤妻的丈夫做错了事情会规劝，会拦着丈夫，不让丈夫犯错，那是真正的男主外女主内，她算个什么贤妻啊，她不过就是一个高级奴才！”


    “啧啧啧，她居然还说要是那可怜的姑娘打一开始就答应了给她夫君做妾就没那么多事了，能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我都怀疑她出生时，她阿娘将她扔了，把紫河车养大了！”


    肖氏听得目呲欲裂。


    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