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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入梅》 第51章 第51章你难过,我又好得到哪里……
昨夜的酒让周念头疼了一晚,今天又赶早去医院报到,一天下来,她几乎精疲力竭。本打算在楼道坐等一会儿,没想到刚坐下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蜷缩着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双腿发麻几乎失去知觉。周遭昏黑无光,周念恍惚一瞬,才缓缓记起这是哪里。她用手揉捏双腿,揉了半天才慢慢恢复知觉。
——江池真的住在这里吗?
她皱眉看向黑漆漆的楼道,没由来地叹了口气。
刚才手机震动过,周念睡得死没注意,是郑渊发来的一组图片。
——这是今天的数据,
明天你再做一组,过程把控要严谨,结果要确保万无一失,不能有任何差错。
不知是文字过于规矩死板,还是生活中的郑渊思维过于跳脱,周念无法想象这段严谨的话语竟出自郑渊之口。
她回复说‘好’。
她想就明天的实验征询郑渊意见时,楼道里突然响起脚步声,步子很轻,拾级而上的速度正在减慢。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来人就是江池。周念触电般起身,摸黑下楼,她刚有动静,楼下的脚步倏地消失。
相遇的瞬间,两道剪影,一上一下,猝然停顿。
暗中,两人沉默着望向彼此。
江池,是你吗?
黑暗的世界里,声音被无限放大,她惊讶于即使他什么都不说,仅仅只是呼吸,自己都能认出他来。
江池依然沉默,半晌,迈着步子一路向上,两人即将正面相遇时,周念闻到了久违的独属于他的气息。他顿了顿,往右跨步,绕开周念与她擦身而过,最终停在三楼门口,掏出钥匙,摸黑开门又关门,期间,不曾回头多看她一眼。
看着重归死寂的楼道,周念竟突然扬起唇角——终于找到你了。
江池如木偶般背靠铁门发呆,装烟酒的塑料袋簌簌滑落。
沉默数秒,他摸黑走到窗前,看向地面。不多时,视野中闯入了周念的身影,她走得不徐不疾,走至拐角时顿了顿,猝然回眸,看向这头。
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她消失在拐角,江池才走去开灯,亮灯的一瞬,手机震动。
——我明天还会来。
**
第二日中午。
江池是被徐明的电话震醒的,防止他一个人在家想不开做傻事,每天中午十二点,徐明和宋佳月都会轮流炮轰江池,直至他给出回应才肯罢休。
江池洗漱完,路过门口时莫名停下,他瞥了眼门缝,回房间穿好衣服带上手机出门。门一开,目光下意识地落向昨晚周念蜷坐的台阶上,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继续下楼。
在便利店漫无目的地绕了两圈,实在不知道买点什么,只从冰柜里取了两瓶水买单结账。结完账,无处可去,在便利店门口看了眼手机就折返回家了。
江池第二次出门是傍晚五点钟,此时,太阳落山,夜幕未至,楼道还不算太黑。他照旧套上羽绒衣揣着手机就出门了,开门时,视线不经意扫过那级台阶,台阶上没人。
这次买的是烟,其实昨晚的还没抽完,他站在柜台前挑了包不常抽的牌子。便利店老板对他有印象,笑问他‘今天怎么换口味了’。江池垂眸付钱不予理会。待他离开便利店,老板才敛起笑意哼声说‘每天挂着个脸,不知道在拽什么劲儿’。
江池坐在便利店的长椅上抽了两根烟,天空拉下墨色帷幕,他碾碎烟蒂凌空抛向垃圾桶,又迈着步子上楼了。
那级台阶上,照旧是空的。
周念差点忘了,今天是项目组第一次聚餐,院领导和带队导师都会参加。这顿饭从傍晚六点吃到了晚上九点,周念低头看了几次手机,边上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领导留意到周念的举动,笑着问:“小姑娘,着急走啊?”
周念回之微笑:“是啊,我得走了。”
桌上人刚刚还在三三两两相互恭维,看到这小姑娘说话那么直,怕是要得罪领导,一个个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往这头瞟。
这一说,秃头领导反而被动了,只见他干笑两声继续追问:“什么事情?那么重要。”
“是实验室里还有些尾没收,我去收尾是最合适不过的。”
“哦。”秃头领导拖着长音,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实验要紧。”
周念在出租车上眯了会儿,到江池家楼下时快十点钟。她站在单元楼门口,从外向里看,楼道口仿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她走至第一级台阶,用力的踏出声音,抬头张望,直至回音消失,都没有亮灯。
她心想,只能摸黑上楼了。
周念扶着楼梯走到二三楼的拐角时,江池的门开了,光亮从门缝透出,继而照亮整个楼道。
刹时,两道目光毫无征兆地撞进彼此眼底。
仅仅一瞬,江池眼尾轻轻扫过,视线随着身体的转向而游移到别处。只见他领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反手将门带上。周围世界重归黑暗,他的身体又变成一道剪影。
他往下走与昨天一样绕开周念与她擦肩,路过的一瞬间,周念伸出手,抓住他的垂落的手腕。
“江池,我来看你了。”
江池没有回头,继续往下走,手腕轻轻一拽,甩开周念的钳制。周念原地提了口气,慢慢跟在他身后。
只见他走出单元门,走到公共垃圾桶旁将手里的塑料袋往里一扔,回身时从裤袋里摸了包烟,站在附近点了起来。
周念站在单元楼门口,目光直白地看向他,直到他再也受不了,目光一沉,将手里的烟蒂往下一扔,大步走向周念抓起她的手腕就往楼道里拽。
周念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被拽的生疼,等她缓过神人已经被江池死死抵在一楼墙面。
他狠狠从牙缝中挤出字:“想看什么?”
周念看着欺压而来的黑影,耳边是他粗重的喘息,整个人恍若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啃噬自己的骨髓。
江池双手抵住她的肩,刻意压制气息。
“看我是不是真的被你毁了?看我还能熬几天?看我过得到底多凄惨?还是来欣赏你一手策划的人生?”
“看到了吗?满意了吗?”
“嗯?”
暗中,无人回应,只有两道克制的气息交缠其中。他看不清她脸上表情,却看得到微弱光线映照出的泪痕。一颗眼泪从眼角滑落,砸向他的手背,江池触电般收回手。
周念挺身,往前一步,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黑影。
“所以你是这样想我的?”
带着嗤笑地鼻息喷在她的前额。
“难道不是吗?”
他笑,她也跟着笑。
“是,感情上的事我统统承认,接近你也好,欺骗你也好,为的就是让你爱上我。”
“但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伎俩真是太幼稚了。”
“你难过,我又何尝好过?”
话音一落,江池几乎带着颤音呼吸,他连忙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颤抖着手去拿烟。
火苗一窜,两个泪人无处遁形。
他点了根烟,深深吸气,缓缓吐出,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走吧,别来找我了。”
周念看着游移的红点,静静地说:“我明天还会来。”
江池低骂一声,低吼:“我让你别来找我,听不懂吗?”
周念仍站在原地,不声不响也不离开。
江池吐了口烟,忍无可忍,又拽着她的手腕走出单元楼,一路往前走,将她拽到马路上。
“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滚!”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念不着神色地看着他走远上楼,看着那间屋子亮灯。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给徐明打了电话,意料之中,被挂了。
只得给他短信。
——你在哪儿,能去江池家里看看吗?
徐明收到短信后火烧火燎地赶到江池家中,一边把周念全家都问候个遍一边摸出钥匙开门。
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
屋内没开灯,死寂一片,透过路灯,隐约能看到几缕游丝般的烟雾在空中飘渺。
江池正默不作声地靠在沙发上抽烟。
徐明双肩一耷,松了口气:卧/槽,还好,还活着。
他一时忘了开灯,干脆挨着江池一屁股陷进沙发里。
“吓死我了!”
江池吐了口烟,偏头看他,似乎再问,怎么了?
想到周念给他发的短信,基本可以断定两个人私下见过,徐明就不再避讳提及她的名字。
“周念给我发短信,让我来看着你。”
他摸黑着找茶几上的遥控器。
“她找过你?”
江池没说话,默认了。
“她找你干嘛?”
“我觉得吧。”
徐明叹了口气,分析说:“羞辱你?不至于。那天她在酒吧,赵樾这样挑衅她,她都能忍受。不至于为了看你笑话作贱自己。”
他自说自话道:“总不会是为了跟你和好吧。”
他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应
该也不会,高中那会儿,你对她那么好,也看不出她喜欢你。”
“对了!”
徐明语气肯定。
“肯定是听说你的事情,她良心发现,想到当初自己所作所为确实对不住你。同情心一泛滥,就想着来拯救你了。”
第52章 第52章唯独不是我周念
徐明带着一群人不请自来,说是大家好久没在一起吃火锅了,人多热闹也好打发时间,实则是多找几个人看着江池。这个消息不知怎么传到赵樾耳朵里,他竟带着姜小小和朋友一同来了。
来者是客,徐明没理由将人拒之门外。
其他人都在厨房客厅张罗着火锅食材,宋佳月则负责把江池从房间拽出来。她进门时,看到江池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坐在床头抽烟。宋佳月径直走到窗边,窗门大开,寒风飕飕地往里窜,在房间里横冲直撞。
打开窗,她又折回床头抽掉江池指尖的烟,扔地上碾灭。
“你这两天抽了多少烟了?”
江池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没吭声。
宋佳月把烟蒂捡起来扔垃圾桶,顺带把茶几上的烟灰缸倒了,她一边收拾一边说。
“周念来找你了?”
江池置若罔闻,起身向浴室走去,刚到门口就见宋佳月张开双手呈‘大’字拦在他面前。
“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她?”
江池垂眼看她,见她绷个小脸,柳眉倒立,轻叹了口气。
“管好你自己,省得你男朋友来我面前发疯。”
宋佳月:“”
宋佳月自觉理亏,双手一垂,让出路来。
没一会儿,只听她悠悠地说:“阿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在一个人身上吃过一次亏,就不要在同一个身上吃第二次了。我不清楚她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只知道她能伤你一次,就有办法伤你无数次。”
江池站在水池前,回头看她。
宋佳月被看得发怵:“干嘛?我说错了。”
江池不耐烦地轻声赶她:“出去。”
宋佳月嘟起嘴:“我不出去。”
江池:“我脱裤子了,你要看?”
宋佳月:“有病。”
江池掬捧水洗脸,洗完,双手撑着台面缓缓看向镜子。瞳孔虚焦的一瞬,镜面上竟浮现出周念那张脸,昨晚,是他第一次看到周念哭,那颗晶莹的眼泪就直直落下,耳边仿佛还有她的声音。
你难过,我又何尝好过?
这时,门外有动静,他快速洗了个脸,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斩断,走出浴室。
此时,一个身着包臀针织裙的女人正背对着他站在卧室里,她左顾右盼似乎在打量周围的一切,听到浴室门响动倏然转身。她见到江池的第一眼是习惯性的打量,目光快速地将他的人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他脸上。
她讪讪道:“我找卫生间。”
江池微蹙起眉,偏头示意:“外面。”
女人没离开,含笑着走近,声音又软又黏:“你是江池吧,叫我露露就行。我可以用你的卫生间吗?外面的太多人用,我嫌脏。”
江池不置可否,正要跨步离开,露露突然双腿一弯,软向江池。江池蓦地皱眉,侧身避开她倒来的势头,擒住手腕借力一甩,将人掼在床垫上。
露露被暴力一扔,不但不恼反而心跳加速,她在床上缓缓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江池的脸,随即下移至**。然后拍拍被褥说:“你说这时候进来个人会怎么想?”
江池懒得跟她纠缠,说了个‘滚’就自顾离开房间。
八九个人硬生生挤在这六十平里,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露露是赵樾带来的,听说是自己非要来,其中缘由大家猜猜也能猜出个一二。江池这人招桃花,走哪儿招哪儿,大家背后常常开玩笑,就这副皮囊玩得开点,儿女都成群了。
火锅开始沸腾,窗外是幽幽的蓝调,徐明招呼江池入座吃火锅,江池犹豫了秒,拿着垃圾袋准备下楼。
徐明看不懂他:“你什么意思啊,怎么突然去倒垃圾了?”
“买烟。”
他打开门,习惯性地扫过台阶,没人。
江池又买了没尝试过的烟,没急着抽,而是在便利店门口干坐着,不知道在等什么。天色逐渐暗下来,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点开周念昨晚的短信。
——明天我还会来。
又等了会儿,徐明开始打电话催他,他敷衍两句后回家。从二楼拐角转向三楼时,他又下意识地看向那级台阶,照旧空空如也。
回到桌上,徐明问他是不是发神经,都吃饭了非要跑出去买烟,江池竟觉得他说得没错,笑了声说:“我是在发神经。”
他承认,徐明反而不好说他。
江池没怎么动筷子,偶尔拿起啤酒抿一口,偶尔心不在焉地看一眼窗外。露露坐在他对面,时不时神色暧昧地看他一眼。这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桌上有人默契地对了眼,心照不宣地笑笑。
露露是赵樾在酒吧认识的,心思野,玩得花。一般这种人徐明是看不上眼的。但转念一想要是有人能替他看着江池也不错。
毕竟人一旦想恋爱,就不至于想死。
所以对于露露的眼神挑逗,徐明也只当视而不见。
江池没动几筷,就感觉有东西在自己小腿上游戈,他搁下筷子,喝了口酒对此置之不理,谁曾想,对方不但没收敛,反而隐隐往上。
江池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起身离开桌子,独自一人回了房间。看他回了房间,露露也借口离席,跟了进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江池的房间没开灯,只有外头散进的路灯能将屋子隐约照亮。露露一进门,还没开始张望,手腕忽然被人反手钳住。
她娇嗔着道:“你干嘛呀,弄痛人家了。”
江池不知何时点了烟衔在唇间,他不说话安静地看着露露挣扎。
进来前,露露还以为这招见效了,江池把持不住暗示她进门,直到前一秒还天真的以为,钳制她是因为他做这种事就喜欢简单粗暴,所以自己才会撒娇求饶。
可此刻面前这双阴沉甚至带着点阴鸷的眼睛,分明是在警告她。
但她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男人,她认为只要是生理正常的男人定然会上钩。于是她笑了笑,故意贴近江池的胸膛,另一只手试图去摸索什么。
还没往下摸,那只手也被擒住。
直到江池单手将她双手按在墙上,她才意识过来,面前这人是成心让她难堪,露露恼羞成怒:“你不是男人!”
江池嗤笑了声:“你说的没错。”
露露尝试着伸腿踢他,可惜他手长脚长,根本踢不到。
“你放开我!”
江池漫不经心地对着她吹了口烟。
“是我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吗?滚字不认识?还是听不懂?”
“呵。”露露也不示弱,哼笑说:“外面那么多人看着,有本事你让我滚啊,让大家看看你是不是男人。”
江池突然笑了声:“这可是你说的。给你台阶,你不要。”
说完,单手握住她两只手腕往外拖,桌上人眼看这架势,想过来劝,但看江池脸色不对就没人阻止。
江池将人粗暴往外拖,拖到门口,开门的一瞬,对上了周念错愕的双眼。
江池身形一顿,手上的力道不自觉轻了几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将露露往外一推,随即重重甩上门。
露露哪受过这种对待,穿着高跟鞋一脚踹在铁门上。
“妈的,江池,你tm不举!”
“你不是男人!”
骂了几声,里面终于开门,是赵樾开的门,本着人是他带来的,闹僵了不好收场才想开门
劝她回去。谁知,周念竟然也在门口。
赵樾酒劲儿上来,冲着江池大喊。
“阿池,看看谁来了?”
除了江池,所有人都看向门口,面对众人好奇中滋生出的嫌恶目光,周念倒是镇定,一句话没说,自顾自坐在楼道口拿着笔记本分析数据。
露露睨她一眼,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暗自埋冤今天运道不行,遇到个阳/痿男,于是扭头就走了。
“真晦气。”
桌上几人面面相觑,只有姜小小目光凶戾地剜向周念,赵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让她出丑的机会。
他笑着去拉扯周念的衣服:“周老大坐外面干什么啊?来装深情呢?”
周念甩开他的手,将笔记本放进背包,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平静的目光夹杂了一丝鄙夷,似笑非笑道。
“还轮不到你来羞辱我。”
周念的话直接将赵樾点着,他大笑两声骤然拉下脸。
“周念!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周念抿唇笑了笑,淡淡地开口道。
“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啊,你难道忘了,当初为了让我爸给你安排个学校,你差点跪下来求我吗?”
她上前一步,继续挑衅道。
“你还记得怎么求我的吗?要我给大家复述一遍吗?”
“你住嘴!”
赵樾恼羞成怒,喘着粗气四下张望,所有人看着他怒气冲冲地闯入厨房。当大家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赵樾拿着一把水果刀咬牙切齿地从厨房走出来。
桌上的人纷纷坐不住,上前来劝。
“阿樾,阿樾,冷静点。”
“别冲动啊,阿樾,要坐牢的。”
此时的赵樾几乎疯魔,他对周念的恨已深入骨髓,加上酒精的催眠,完全听不进任何劝诫。他快速地跑到周念面前,将手里的刀往上一扬。
周念一怔,眼看着刀尖就要落下,她猛地闭上双眼。
一秒,两秒。
她慢慢睁眼,扬起的刀没有落下,江池挡在她面前,用力地钳制住赵樾的手腕。
赵樾:“江池!你放手!”
江池咬着牙夺过刀,单脚一踹将他踹倒在地,看着赵樾在地上挣扎两下一时起不来。他才得空转过头看周念蹙着眉头责怪。
“脚长身上不会跑吗?”
周念抿着唇,冲他微微一笑:“不是有你吗?”
江池一怔,又恢复到昨晚看她的眼神。
“走吧,我不想见你。”
“江池!”
赵樾躺在地上大喊:“你是不是忘了,谁害死的你妈?要不是因为她,你妈不会死。你要真跟她搞在一起,你还有脸见人吗?”
闻言,江池的拳头慢慢攥紧,身体不受控地发抖发颤。周念绕到他面前,可他却垂眸看地,不再看她。
“快走,别再来了。”
周念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那张脸。
“你也这样想?认为是我害了你妈?”
江池红着眼缓缓看向她:“你觉得呢?”
周念深深提了口气,声线陡然拔升。
“江池,你搞清楚,杀死她的是你父亲的贪婪!”
“是周宏伟的软弱!”
“是你江池的自以为是!”
“是那辆飞驰而来的货车!”
“唯独不是我周念!”
第53章 第53章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城北新开一家融合菜馆,叶琳对宣传册上的美食颇有兴趣,约了方妙和周念一同品尝。中午时分,三个人前后脚到达餐厅。
还未落座就听叶琳在抱怨:“中午来多没情趣,这种漂亮饭当然要在晚上吃。”
作为被抱怨的对象,周念反驳的有理有据:“我晚上没时间,让你们两个单独约,你又不愿意。”
叶琳:“你晚上要去哪儿?”
周念敛了敛鬓发说:“实验室挺忙的。”
方妙拉着两人落座,从中调和道:“好啦,白天晚上不都一样嘛,来都来了,还闹别扭呢。”
叶琳把菜单上花里胡哨的菜都点了一遍,问及方妙婚礼的安排,方妙滔滔不绝,把所有事情罗列一遍,听得对面两人连连皱眉。
叶琳惊叹:“好麻烦哦。”
“是啊。”方妙转而问起她的近况:“你跟那个体制男怎么认识的。”
“什么体制男,有你这么取绰号的吗?”
虽然叶琳对这个称呼有所不满,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说来也挺巧,下雨天给我妈送伞,半路看到有个男人冒雨在走。我就鬼使神差地瞥了眼,好家伙,长得不错。一时心软就把伞给了他,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聊着聊着就好上了。”
“一时心软?”周念抓住重点词,笑着揶揄:“是见色起意。”
叶琳耸耸肩大方承认:“各取所需嘛。”
既然两个人都分享了感情问题,自然绕不开周念,方妙视线游移到周念脸上:“小念,你喜欢男人吗?”
周念:“”
叶琳瞄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问你呢,喜欢男人吗?”
周念自顾夹了口菜,试图转移话题:“味道还行。”
叶琳莫名地叹了口气,单手托腮看向周念:“见到江池了吗?”
不知为何,每每想到江池,就会想起那个纹丝不动的黑色剪影,就像被拖入永夜的囚徒,不挣扎,不反抗,自暴自弃,静待死刑。
周念‘嗯’了声,没继续往下说。
叶琳追问道:“他怎么样了?”
方妙一头雾水:“江池?是我认识的那个江池吗?”
叶琳无语,蹙眉看向周念:“她还不知道啊?”
周念抿唇。
方妙愣了几秒,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周念:“你跟江池?”
她胳膊往桌上一搭,双手交叉紧扣,豁然道:“怪不得那天聊起江池自杀,你反应那么大。我怎么没想到呢!”
“原来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叶琳无语地贴着椅背,恨不得给她翻个白眼。
“你好端端的跟她提这些干什么?让她回来受这罪。”
方妙一脸无辜:“冤枉啊!你俩才是,瞒了我那么久。我要知道小念跟他,我怎么敢提啊而且也不是我提的。”
她顿了顿说话的声音小了下去:“你给我一百个脑袋,我都想不到他们会有联系”
“好啦。”
周念握住叶琳的手说:“和妙妙无关,我迟早都会知道的。”
方妙似乎又想起什么,握紧筷子往桌上一敲。
“所以高三那会儿,你拉着我学了一晚上围巾,是织给江池的?”
周念不否认:“嗯。”
方妙还是不能理解:“那他们为什么传你钓着他啊?”
周念指节不经意间蜷起,叶琳偷偷瞄了她一眼只说。
“哎呀,跟你解释不清楚。”
实验室每天都有收尾工作,这些天周念回得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今晚主动提出留下来收尾。她做事专注,常常因为太过投入而忘记时间。等她把数据整理完,墙上的挂钟显示快过十点了……
她记着昨晚给江池的短信——明天我还会来。
于是快速整理完设备,打车去了江池小区。
走到单元楼楼下,她抬头张望江池的房间,房内灯火通明,他还没睡。于是她朝着那个黑黝黝的楼道走去,走至三楼,门缝里有光束透出。
她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她原地伫立,半晌,又叩响铁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就在门外。”
她看了眼手机屏上的时间。
“十一点我就走。”
隔着铁门,江池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她不知道的是他已经魂不守舍地坐了一晚上了,期间下过两次楼。
周念坐在门口的最近一级台阶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将手头的数据重新整合,发到群里,第一个回消息的是郑渊。
——那么晚,还没回家?
——已经回家了。
过了会儿,他又发来。
——不愧是孙老师破格推荐的人,报告清晰明了。
周念只当是组员间的恭维 。
——不敢当。
周念以为到此就没下文,谁曾想这人私信过来。
——有个不情之请。
——周末到‘夜话’帮我试一下新品,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尝出我家橙汁和别家不一样的。
周念汗颜,这人总是在正经和不正经间横跳,她没把话说死,只说:有空的话就去。
谁料,郑渊当她是答应了。
——周日,我去你家接你。
结束对话,周念怔怔望着电脑屏幕出神。就在昨晚,就在这个位置,她对江池说出那些话。
想到他不愿继承父亲靠出卖母亲身体而得来的财产,骨子里那么骄傲一个人。而她,不管是不是害死傅研的罪魁祸首,周围的人都已经盖棺定论,所以呢,所以会有结果吗?
想到这,周念的心像被人剜了个洞,绵密的疼从空洞里渗出来。
她回头看了眼门缝里透出来的光,心想:命运啊,为什么总爱设这种荒诞的路障。
她不想被无能为力的情绪左右,迫使自己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然而此时,楼下响起了一深一浅两个脚步声,她看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快十一点——今晚,江池是不会见她的。
正当她打算收拾电脑回家时,脚步声已经拾级而上近在咫尺。
借着电脑屏的弱光,周念看到拐角处出现了两个男人。走在前面的是个高大壮实的光头男,而后面那个与之相反,又瘦又矮一举一动都像只猥琐的猴子。
周念咽了口气,冷静而快速地回避两人的视线。
两个男人见到台阶上有个女的,打量的眼神不加掩饰,打量完还默契地相视一笑,发出骇人而猥琐的笑声。周念只尽量垂眸不与他们有任何眼神接触。
高个男人减缓了步子,目光始终停留在周念身上,就在两人与周念擦肩的瞬间,男人的脚步猝然停止。
“小姑娘,你一个人啊?”
周念置若罔闻,手指却在电脑上胡乱敲打。她自认能应对赵樾这种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但对于不讲道理的地痞流氓,她根本没有把握。
男人身体稍稍挨近问:“我们同一栋楼的,要不要认识一下?”
周念心跳陡然加速,却佯装镇定不予理睬。
男人忽然玩味儿似地笑笑:“你紧张什么?法治社会,哥哥们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后面的男人也笑,声音细而尖,与他样子如出一辙的猥琐。
“长得真嫩啊。”
“别怕,我们加个微信认识认识?怎么样。”
就在这时,身后那道门突然发出低沉的‘咯吱’声,门缝那丝光束被强烈的灯光取而代之。
江池开门时刻意放轻动作,目光扫过两个男人后,径直落在周念身上。
“没带钥匙不会打电话?”
周念赶紧把笔记本收好,快步走到他跟前,江池不动声色地扫过两人,将手搭在周念肩头,把她往门里带。
“下次记得早点回家。”
周念乖乖点了点头。
门口两人见状,悻悻道:“啧,真没劲。”
合上门,搭在她肩头的手快速滑落。
周念看着屋内丝丝缕缕的青烟,没忍住呛了几口,对于刚刚的事,她仍心有余悸。
“谢谢。”
江池没看她,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和烟转头回了房间,进门前微微偏头看向他处。
“等他们上楼,你就走。”
说完,自顾回房关门,留给她一个空荡荡的客厅。
周念怔怔地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又回首看着身后那扇铁门,不自觉微微勾唇。
烟味实在太冲,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寒意裹着雨丝卷入屋内,她放眼远眺楼下的路灯,橙黄光晕下,小雨稠密如纱。
沙发前的地面上,散落一地烟头,周念粗粗看眼足足有十几根,她把烟蒂捡进垃圾桶,抽出纸巾将烟灰抹干净,擦完,走进厨房洗手。
厨房很小,除去灶台水池,堪堪放下一只冰箱。周念扫了眼,刀具是新的,砧板是新的,抹布白得一尘不染,除了昨晚火锅剩下一些蔬菜堆积在角落,其他地方几乎没有生活痕迹。
周念愣神时,江池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他紧抿着嘴唇,嘴角微微下撇,不难看出心里正窝着一团火。
“还不走?”
目光越过江池,周念看向墙上挂钟,不徐不疾得说到。
“没到时间,十一点我就走。”
她看向灶台上的新厨具,又瞥了眼角落的蔬菜询问道。
“抽那么多烟,吃过饭了吗?需要给你煮点吗?”
江池眉头紧簇,蓦地上前一步。
“你什么意思?”
周念仰头,平静地回视他。
“很难理解吗?我问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说完,走到灶台前,佝着背去点燃气,随着丝丝的电子声响起,几簇蓝色火苗窜了起来。
周念唇角微扬,直起身:“还好,能用。”
江池走上前,关掉燃气,然后按住周念的肩头,猛地一扳,让她转过身来,两人对峙着。
“走,少在这里假慈悲。”
“随你怎么想。”
她刚要伸手去拿锅子,手腕就被人江池用力钳住,他提了口气,语气里充斥着无奈。
“周念,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看不出来吗?”
周念用那双逐渐红润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他的眼睛。
“我舍不得你死。”
江池身形一僵,手上的力道不自觉轻了几分,他快速回避那双可怕的眼睛,沉默半晌才挤出一声闷笑。
“收起你那点虚伪的同情心,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周念垂眸时唇角掠过一丝苦笑,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他的手腕。黑色袖口垂落,她看不到那道狰狞的疤痕,也想象不到他当时的绝望,她只知道,她不想江池死。
“不是同情,不是可怜。”
周念再一次去够他的视线。
“是我忘不掉你。”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舍得忘掉我吗?”
江池到底也没回应她的问题,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回了房间,再也没出来。昨晚,他一夜没睡,周念走时,特意看了时间,十一点,一分不差。
次日清早,他走出房间,发现桌上有她留的面,早已坨成一团。他只偏头看了眼便出门了。
他在便利店买了包烟,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目光在货架上扫视。
老板看他找东西便问:“找什么?”
江池:“灯泡有卖吗?”
第54章 第54章再不走,就哄不好了……
“念念,最近怎么回来得越来越晚了。”
张宁正用碟子盛放新买的包子和油条,余光始终留意着周念,她把早餐放在桌子中央,忙完,径直走向厨房。
“昨晚到家都十二点多了。”
周念瞧了眼早饭,都是油腻易饱的碳水,悬在半空的手一时摇摆不定。最后选了一根最小的油条,掐了一小段往嘴里送。
“实验室忙。”
张宁回厨房拿了三个玻璃杯,又折向冰箱拿牛奶,语气中全是狐疑:“是吗?才大三有那么忙吗?”
周念慢慢咀嚼:“您要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妈不是这个意思。”
张宁关冰箱门的手一顿,小声抱怨:“长大了,真是一点都不能问了。”
一段油条足足嚼了半分钟,周念咽完突然看向周宏伟:“爸,我向您咨询个事儿?”
“咨询?”
这些年来,除了日常招呼,周念几乎不与周宏伟聊天。她突然问起,周宏伟有点不知所措:“什么事儿?”
周念没着急说,举着牛奶迟疑:“我这个年纪,还能参加高考吗?”
周宏伟把咬一半的包子放进碗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按道理,只要有高中文凭都可以参加高考,不过一些特殊专业会有年龄限制。”
听到结果,周念浅浅地弯起唇线。
张宁余光瞥见那一抹笑,眸子一转,故作随意地问。
“你身边还有没考大学的人吗?这种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周念收敛笑意,没搭话。
张宁见她态度转变,意识到自己扫了她的兴,立刻转移话题。只见她拿出手机打开与叶硕的微信,将对话框里的照片放大。
一张男人的生活照,黑框眼镜,Polo衫,相貌平平,笑起来透着一股精明的算计,标准的体
制内长相。
“长得怎么样?”
周念扫了眼,没评价,只说:“我暂时不需要。”
“不是妈妈的意思,这是你叶阿姨给你介绍的,总不好驳了人家面子,你就聊聊,聊得不错就出去见一面,要是聊不到一块儿就罢了。”
张宁一直注意着周念的脸色,见她兴致不高,心中冒出一团无名火,刚想数落她,就听周念不紧不慢地说。
“好,反正我向来就是被告知的那个,既然您已经决定了,我还能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张宁喜笑颜开:“那我这就给你发过去,记得别太冷落人家了,知道吗?”
周日,周念依然去了实验室,她自觉花了太多的时间在江池身上,刚好利用周末补下拙。下午时分,郑渊发微信问她几点接她比较合适,她才想起他的‘试酒’邀请。
周念看了眼手机下午四点,又环顾四周,该做的都做完了,没有额外流程。她思忖片刻,给郑渊发去微信。
——晚上8点以后吧,现在没时间。
郑渊说好,八点再联系。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仪器设备,整理完回了家。
银城的腊月寒风刺骨,不似北城总飘着绵密的雪粒子,刮得人脸生疼。而银城的风更甚,能穿透衣衫,将阴冷一寸寸扎入骨髓。
周念怕冷,特别怕南方的阴冷。这些天,她总是把羽绒衣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而今天,从实验室回来,她脱下羽绒衣,换上及膝的针织连衣裙,外头套上一件卡其色呢大衣,脚踩一双驼色马丁靴。她把头发束成温婉的低马尾,出门前特意涂了显色的口红。
晚八点,弄堂外。
郑渊降下车窗看她,不自觉挑了挑眉,笑着看她坐进副驾驶。
“那么重视我的品酒之约,真是荣幸之至。”
“”
不至于。
周念想解释,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郑渊用下巴点了点周念托特包里的笔记本。
“喝酒也带电脑。”
“一会儿还得去别的地方。”
郑渊的车技还是一如既往的烂,油门和刹车在他脚下随意切换,眼看着要冲过那只跳闪的黄灯,哪知他又猛地一脚刹车,刹得周念猝不及防差点和副驾驶挡板来个亲密接触。
没吃晚饭这件事,无疑成了周念今天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郑渊专心致志地开车,等红灯的间隙突然拿出手机,点开照片——周念在‘夜话’喝深水炸弹的照片。
确认她看到后,郑渊放下手机,转而竖起大拇指。
“牛!”
“”
周念尴尬地扯笑解释说:“还是吐了。”
郑渊轻笑道:“既然深水炸弹都可以,那帮我尝尝鸡尾酒应该不在话下吧。”
周念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说:“可以。”
郑渊瞧她信心满满的小样子,觉得怪可爱的,调侃道:“看样子,不喝八九杯不在话下。”
“对了。”郑渊目标瞟了眼手机说:“没记错的话,照片里那男的是跟我打架那位?方便说一下你们的故事吗?”
周念抿了抿唇,视线落到窗外:“我跟他哪有什么故事。”
郑渊遗憾地嘟嘴:“哎,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拳,打完连知情权都没有。”
周念不想从头到尾慢慢叙述,只说:“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让学校把他开除了。”
郑渊‘啧’了声,眼神竟有些崇拜:“不光彩的手段?”
周念:“”
郑渊:“那他对你挺客气的。”
周念:“”
八点多的‘夜话’还很冷清,周念随郑渊走向吧台的路上,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徐明一行人的老位置,位置上没人。
郑渊抬手,冲着吧台后的调酒师打了个响指,高声道:“两杯鸡尾酒,一杯天使之吻,一杯自由古巴!”
说完向周念解释:“从度数低的开始。”
周念无所谓,任他安排。
不一会儿,调酒师手法娴熟地将两杯酒调好,推到他面前。郑渊一手稳稳端起一杯,刚朝着卡座的方向走去,就被周念叫住:“就在这儿喝吧。后面还有好几杯呢,省得一趟趟来回跑了。”
郑渊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周念,笑着点头,顺势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
“天使之吻。”
他把一小杯深棕色酒推到周念面前,手掌朝上:“请。”
天使之吻底部是深邃的巧克力海洋,顶部如蓬松的洁白棉絮,最上方还点缀着一颗用竹签固定的樱桃。周念取出樱桃的一瞬,白色棉絮上浮现一个浅棕色的‘吻’。
周念抿了口,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她果然不爱喝酒。
喝完,眼尾不经意扫过‘夜话’门口。
这时,赵樾一行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郑渊瞧她蹙眉的模样略显惊讶:“就这都喝不下去?那你怎么敢玩深水炸弹的?”
周念浅笑说:“卖惨呢。”
郑渊:“卖给谁看?”
周念垂眸不语,而是再一次看向赵樾那头。
“自由古巴。”
郑渊把另一杯酒推过来:“好好品,喝完要写PPT的。”
“???”
周念歪着脑袋仿佛在说‘来之前你也没说啊?’,瞧她一脸不可置信的小表情,郑渊差点笑出声:“开玩笑呢!这都信。”
周念扶额,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还未喝完,郑渊已经转向调酒师。
“再来一杯”
话未完,‘哐当!’一声脆响。
当时驻唱未到,酒吧异常安静,这声响动几乎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周念忙跳下高脚凳,准备清理现场。
郑渊拦住她:“别动,一会儿扎破手,让保洁扫一下就好。”
**
江池把家里能扔的都当垃圾扔了,第三次开门,视线瞥向那级空荡台阶时,他觉得自己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扔完最后一小袋垃圾,江池漫步去了便利店,便利店老板见他进门,不等开口就从货架上抽出他常买的烟。
江池在便利店漫无目的地逛了两圈,最终回到收银台,从柜台边的纸箱里抽出一瓶水再问老板要了一包烟。
付款时周念来了短信——今天有点事,我晚点过去。
也是奇怪,看到周念的短信,焦躁的心顿时就静了下来。
江池坐在长椅上,仰头灌了口水,掌心手机又有颤动,他边喝边去查看。看到赵樾发来的照片,他瞳孔骤缩,目光明显暗沉下来。
他拧紧瓶盖,将剩下半瓶水抛向垃圾桶,面无表情地静坐几秒后,倏地起身走到垃圾桶旁点了根烟。
他沉默地吸了两口,目光虚焦在地面的裂缝上,抽到一半忽然提了口气,将未抽完的烟往下一扔匆匆碾灭,转身离开。
**
终归是不胜酒力的,即便每种只浅尝几口,但酒精积攒到一定量,周念两颊还是浮现出淡淡的绯红色。郑渊也瞧出她确实不是喝酒的料,就问吧台要了两杯果汁。
想起刚刚她自信满满地模样,郑渊不禁戏谑:“你刚刚那架势还以为是千杯不醉的女中豪杰。”
周念笑笑:“不做做样子,怎么骗郑老板的免费酒喝?”
郑渊把她面前的酒移开,将果汁推过来。
“喝点果汁吧,要是醉了,明天就不好向导师交代了。”
“不喝了,去趟厕所。”
从厕所出来时周念仍带着醉意,她倚在洗手台前,将绵柔巾浸了冷水按在脸上。正当她沉浸在凉意之中,头顶的灯光忽然暗了半度,瓷砖地面的反光也跟着沉了沉。她猝然抬头,镜中江池的身影正笼在暖光
与冷影的交界,额前碎发将眸光切出半片阴影,唯有喉结随吞咽动作轻轻滚动。
她又用棉柔巾揉了揉眼睛,敛起鬓边碎发才慢慢转过身,声音带着点温吞地迟疑:“你也在啊?”
江池垂眸,直直地看向她略无措的眼神,忽地笑了。
“我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周念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没有。”
她原地深吸一口气,无意识捋了捋鬓发,恢复镇定。
“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说完就要走,擦肩的一瞬,江池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将她拽回到自己跟前。
“那么着急去哪儿?”
周念抿唇,沉默。
真是不管几年过去,每次看到周念这幅模样,总能让江池着急上火。
“在那儿跟我玩深情,在这儿跟别人眉来眼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念平静地抬头,凝视他的眼睛,再次开口时,语气里竟无一丝忐忑。
“而且,你不是不想见我吗?应该也没权利管我去哪里,跟谁眉来眼去。”
江池咬咬牙,莫名地低笑一声,点点头:“也对。”
江池松开她的手,比她先一步到达吧台。目光不加掩饰直直落在郑渊脸上,郑渊被看得莫名其妙,挑了下眉刚想问‘我们认识?’,江池的视线就从他身上掠过,转向吧台另一处。
周念见状舒了口气,毕竟‘冲突’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好在江池没冲动到要动手。
江池走到一个穿着露骨的女人身边,依然是直白的眼神。女人先是余光瞥见,确定被人盯着后,半转向江池,看清对方容貌后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单手托腮,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找我?”
江池勾勾唇:“喝酒了吗?”
女人诧异得挑眉,说:“还没。”
闻言,江池将口袋的车钥匙摔在吧台上。
“会开车吗?”
女人的唇角始终扬着,她用食指挑起钥匙串。
“会啊。”
江池微歪着头:“走?”
女人勾住钥匙,笑着朝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夜话’。
周念静静地看着两人出门,走去跟郑渊道别。
“我得先走了。”
郑渊不解:“那么着急?”
“嗯。”周念语气无奈:“再不走,就哄不好了。”
第55章 第55章那么多年了,说谎的本事……
女人顺着江池手机导航一路行驶进小区,车子停在单元楼楼下。她有点诧异,身边这个男人自上车后就不再说一句话,板着个臭脸像是谁欠他似的。
到达地点后,江池仍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地看着车窗外。
“不下车?”
女人的手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大腿。
“还是在车里?”
即便视线紧盯单元门,江池仍能精准抓住她拂来的手,他慢慢偏过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着什么急?”
女人被他撩出心头火烫,笑着抽手,娇嗔道:“你叫人家来的,怎么能算我着急呢。”
江池极浅地哼笑一声,视线重新回到那扇单元门内。
周念本就酒劲未消,加上银城堵车,师傅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反复折腾,她恶心得差点就要吐在车里。下车后,新鲜空气猛灌入肺,才缓过来。
下车后她小跑着往单元楼奔去,鞋底在结冰的路面上打滑,跑到铁门前时膝盖已经开始打颤。胃里的翻涌混着剧烈喘息,冷汗顺着后颈渗进衣领。实在没力气支撑她站着,她只能扶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慢慢蹲了下来。
车内,江池不自觉皱了眉,原先耷拉的双肩在这一瞬绷成直线,喉结重重滚动,拳头无意识地攥紧。
女人留意到他的微妙反应,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迟疑道:“认识?”
江池没说话,身体向后跌进椅背,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火光在睫毛下忽明忽暗。
歇了会儿,周念缓缓起身。她看向漆黑的楼道,一时不确定江池是否把女人带上楼了。踏上楼道的瞬间,漆黑的楼道顿时亮起白光,恍若白昼。周念抬头望向那盏刺眼的灯,疑惑地退回到单元楼下,又抬头看了眼门牌——没错,确实是这里。
她恍神一瞬,唇角突然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周念一路向上,楼道的灯逐一亮起。她停在三楼门口,屈指叩响大门,不知该说什么,又补了两次叩击,门内始终寂静无声。于是她像往常一样蜷坐在那级台阶上,取出电脑,专心地处理起手头的工作。
江池点完烟,开门:“下车。”
女人原本刷手机刷得有点不耐烦,觉得这个男人一晚上都莫名其妙的,心里顿时萌生退意。但他一声令下,自己居然愿意乖乖配合。她开门下车,江池大步流星往前,她只得踩着高跟鞋匆匆跟上。
走到楼道口,江池突然驻足,等女人走到面前,他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肩头。车上被冷落了一个小时,现在他突然搂上来,女人竟有点受宠若惊,于是她笑着去搂他的腰。
两人走至二楼,江池突然止步,只见他原地提了口气,又改变主意把女人的手从自己腰上轻轻拂去。
女人有理由相信,面前这男人脑子有病。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心想要不是看在他长得标致,老娘哪有闲工夫陪他在这儿瞎闹。
江池看到周念时,她正坐在台阶上绷紧小脸处理公事,而不是彷徨无措在门口绕圈踱步,他心头顿生一股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也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脸冷得像块千年不化的冰山。
周念余光瞥见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敲键盘的手一顿,她抱着笔记本倏地站起来,目光游离在两人脸上,她张了张嘴准备说点什么,还没说出口,江池已经与她擦肩而过,期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门。
江池把人带进房门,自己则拉开书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下。见到女人不知所措的眼神,他稍稍偏了下头,视线落到床上,用眼神示意:坐。
女人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帅哥,你什么意思啊,坐那么远怎么办事儿啊。”
江池轻笑一声,理直气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办事了?”
女人被他气笑了,她往后撸了把头发,坐上床。
“没这样开玩笑的,谁的时间不是时间?总不能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为所欲为吧。”
江池松松垮垮地坐在椅子上,反手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百元大钞扔床上。
“够吗?”
女人瞥了眼床上颇为可观的钱,恼意全消。
“那得看让我做些什么了,犯法的事儿我可不干。”
“会叫/床吗?”
女人忽地失笑,视线游走在他身上:“那得看有没有人配合了。”
江池也不惯她:“那你走吧。”
女人一下子被架在那儿骑虎难下,她垂下眼眸,用眼睛丈量着钱的厚度,起码大几千。她默了秒,手指轻轻地在钱上摩挲,不就叫几声吗,不亏。于是故作不情不愿道:“干叫啊?”
江池起身,走到门口,把房门大开。
“随你怎么叫。”
说完,一个人走出房门。
女人的声音穿过门缝传入周念耳中,当时她正心不在焉地整理早上的数据,听到这一声略显干涩的叫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扇门。
女人为了拿钱拿得心安理得,叫得卖力,直让江池频频蹙眉,没多久,他敲了敲房门,女人的尾音突然掐在喉间。
“够了。”
女人惊喜,这钱未免也太好赚了,为防止时间过短,江池会收回一部分钱,她干脆把钱放进小包,猜想对方应该不会那么没品,伸手从自己包里拿钱。
女人走出房间,怕他反悔,匆匆忙忙要走。江池坐在沙发上用眼神示意:“不急,坐会儿。”
拿人手短,女人只好听
话乖乖地落座。
女人嫌干坐着无聊,回想起刚才一些细枝末节大抵是猜到了什么,她单手托腮撑在沙发上,压低声问:“门外那个,你女朋友?为了气她?”
江池缄默不语,甚至连个眼神都不带给的。
女人无趣地嘟起嘴。
“别玩过头了把人气走了,我看你倒是挺在意她的。”
闻言,江池不动声色地绷紧唇线。
半晌,江池开口了:“你走吧。”
话音未落,女人立马起身,几乎是蹦跳着去开门。开门的一瞬,女人对上了门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她轻手轻脚合上门,纳闷地想着,这姑娘真能忍啊,一声不吭坐外头,不会是经常被这样冷落吧。这般想着,她又没好气地给门内某人翻了个白眼。
死渣男!
江池仰头靠在沙发上,他不确定周念有没有被激走,甚至不确定她走后会不会再来。他猛然睁眼,刺眼的灯光骤然扎进眼缝,起身走到门口,慢慢推开大门。
此刻周念正举着手准备敲门,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声。
周念举起的手轻轻垂落,似笑非笑地开口:“那么快啊,结束了?”
江池:“”
不等他说话,周念一步上前,撑开门径自挤了进去。江池眼睁睁看着她将包甩在沙发上,笔记本往桌面一放,目光扫过墙面,最终落在墙角的插座上。
“借个电用。”
她开启电脑,打字前视线突然转向江池:“以后别花这种冤枉钱。”
江池身形一顿,他看不穿她,只觉得她可怕。三年前那个晚上,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可三年后她却毫无预兆地闯入,连考虑与拒绝的余地都不留给自己。他忽地自嘲一笑,轻轻关上门,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会儿,烟瘾又犯了,他自顾自回屋走到窗边点了根烟,点完回客厅,周念已经不见踪影,可她的电脑和包还安静地躺在那边。
江池看向大门,门没合实虚掩着,灯光穿过门缝盖在她刚刚坐过的台阶。
约莫二十分钟,周念提着一大袋速食进了门。走进厨房时,特意回头看了眼江池。
“我饿了,你饿吗?”
也不等他回答,周念把整个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塞完后,从满柜速食中抽出一盒水饺。
这时,张宁给她打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字眼,没由来地短叹一声,然后接起电话。
“妈?”
“念念,几点了还没回来,你在哪儿呢?”
周念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半。
“我在实验室,还有一些活没做完,做完我就回去。”
“下次把你同学的电话给我一个吧,你老那么晚回来,我不放心。”
“好。”
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周念将煮完的水饺分两份盛入碗中。盛完,她尝试着将两碗一起端出去,可灼热的碗沿让她缩回手,于是她朝门外扬声道。
“能过来帮我一下吗,太烫了,我端不动。”
江池站在原地没动,她从门框里探出半个脑袋,眼神求助。
“你不饿吗?”
江池仍杵着,纹丝不动。
周念没辙,试图用抹布裹住碗沿,还没动手,头顶的光暗了半寸,面前两碗水饺被江池徒手端走。
周念看着桌上两碗数量不一的水饺,将少的那碗移到自己面前,多的那碗推给江池,之后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江池抱臂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她进食,半晌,突然闷笑。
“那么多年了,说谎的本事还是炉火纯青。”
周念拿勺的手一顿,心想他刚刚应该是听到了她跟张宁的对话,她放下勺子,直视他讥诮的目光。
“也有真话。”
江池的心陡然一跳,就听她说。
“看对谁说。”
周念垂眸,用勺子搅动汤里的水饺。
“至少对你,都是真的。”
吃完最后一个饺子,她抽纸巾擦嘴。
“吃完了把碗洗了,我先走了。”
第56章 第56章快下雨了,去我家关窗户……
江池将车停在半山腰,他关上车门半倚着车门点了根烟,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零星散布的几座小别墅,远眺山下大片住宅,最终落在周念家那片小楼上。
山上的风如强劲的刀撕开烟雾编织的薄纱,让本可以抽得久些的烟一下子烧到了头。
江池将烟蒂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朝其中一座别墅缓步走去。他在别墅外驻足,正犹豫是否该进去,大门已从里面打开。一个四十出头、雍容富态的女人探出头来,见到来人是江池,先是一愣,随即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最后笑着引他进门。
“小池来了,进来啊。”
女人是江池的舅妈薛芳,作为舅舅傅时的第二任妻子,她平时与江池鲜少往来,只在傅研去世时说过几句话。
江池微微颔首,随她进门。薛芳让阿姨给江池准备点心,转头问道:“你今天来找你舅舅还是你外婆?”
江池抬眼望向二楼深处的房间:“我去看看外婆。”
薛芳本就懒得客套,随手挥了挥:“去吧。”
待他拾级而上,薛芳不客气地冲他背影翻了个白眼:“没礼貌。”
江池路过傅时房间时,正巧碰上傅时开门出来,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都沉默下来。几秒后,江池先开了口。
“舅舅。”
傅时点点头,略显窘迫地移开视线,他张了张嘴,最终欲言又止。江池见他这般拘谨,主动道:“您有话直说。”
“也没什么。”傅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近身体还好吗?”
江池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挺好。”
傅时最终叹了口气,上前半步,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以后不能做傻事了。”
江池低眸应声:“嗯,我知道。”
傅时喉结动了动,望向楼梯方向:“去吧,去看看你外婆,她早就念叨你了。”
江池:“好。”
江池刻意放轻脚步推门而入,外婆林静姝正躺在床上小憩。边上的看护见有人来便想唤醒老人,江池及时将食指抵在唇间,无声比出“嘘”的手势:“别吵醒她。”
看护会意,默默退到角落。
江池站在床头,低头凝视着林静姝,数月未见,老人的眼窝陷得更深了,原本灰白的鬓发已全然雪白,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枯叶,单薄地贴在床褥上。他转身小声问看护:“她最近身体怎么样?
看护瞥了眼床上的老人,脸色凝重地摇头:“精气神很差。”
江池追问:“吃饭呢?”
看护思索片刻,语气稍缓:“能吃下去,就是吃得少。”
江池这才微微颔首。
上了岁数的人,深度睡眠本就是奢望,何况是在白天。林静姝听到响动,缓缓睁开眼,看清是江池的瞬间,眼眶立刻红了。
“小池来了……”
江池赶忙坐到床边,笑着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
“外婆,我来看您了。”
林静姝哭罢,抬起手作势要打他,苍老的手掌落在江池手臂上不过是轻轻一拍,江池故意装疼:“你要打死你宝贝外孙?”
“你要再敢提‘死’字,我我也不活了,撞墙算了。”
江池挑了挑眉,下巴一抬故意激她:“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站起来。”
“贫嘴!你呀,气死我算了。”
林静姝气鼓鼓地斜睨他:“带外婆出去走走,总闷在屋里难受。”
他半蹲下身,小心地搀住老人瘦骨嶙峋的胳膊。
“好。”
江池把林静姝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轮椅上,又拿羊毛围巾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傍晚,从半山腰望出去,远处的景致像幅泼墨画,最后一抹残阳卡在层峦叠嶂之中,像条困在水草丛中的赤鳞锦鲤。
轮椅碾过碎石小径时,林静姝突然抓住江池的手腕,掌心的老茧蹭得他皮肤发疼。想起上次自杀的事,老人眼眶又开始泛红。
“上次的事,你可把我这把老骨头吓坏了。”
江池喉结滚动,低声道:“对不起,外婆。”
“哎。”
林静姝仰头望着天边的晚霞,脖颈像生锈的齿轮般勉强转过小半张脸:
“其实你妈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都是个意外。”
江池轻轻‘嗯’了声,没接话。
林静姝感叹道:“他们闹离婚那会儿,你还小不知道其中缘故,发点脾气都是应该的,也怪你妈,非不让我们说。”
江池又顺着她‘嗯’了声,说话间抬手抹了把发烫的眼角。
“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非要嫁给一个穷小子。”
“哼。”林静姝冷哼道:“后来还以为你爸出息了,没想到啊。”
江池喉口哽咽,打断她的话:“您别说了,我不想听。”
林静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像哄小时候的他一样。
“外婆就想告诉你,别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别困在过去,也别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人的话不过是耳旁风,日子是自己的。”
他盯着地面晃动的树影,闷声应道:“知道了。”
暮色像浸了墨的丝绸漫上来,江池推着林静姝往回走,走至一半,林静姝突然话锋一转。
“有喜欢的姑娘吗?”
“嗯?”
“外婆是说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在这一瞬,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周念的脸,江池没否认。
“有。”
林静姝眼睛一亮:“照片呢,给外婆看看。”
江池扯了扯嘴角:“以前有,删了。”
“闹别扭啊?”林静姝戳了戳他的手背:“你一个大男人,让让人家小姑娘怎么了。”
“让她?”江池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她多厉害啊,让让我才对。”
老人被逗得直乐:“她那么有本事的?”
“就是本事太大了。”他声音渐渐小下去:“分不清她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山风太大,江池怕老人受凉,便推着轮椅加快速度往回走。饭点到了,林静姝体力不支,没法和大家一起用餐,江池只得将她抱回卧室。
薛芳让阿姨摆了一桌好菜,傅时坐在主位上举着酒杯招呼:“阿池,陪舅舅喝两杯,今晚就住下吧。”
江池看了眼高脚杯里的红酒:“最近喝不了,晚上得回去。”
傅时抿了口酒,目光暗下来:“还怨着舅舅呢?”
江池垂眸摆弄碗筷。
“没有。”
薛芳瞧着气氛微妙,从边上拿了只白瓷碗盛汤,端到江池面前,嘴角挂着笑试探:“小池啊,你家那些产业真不要了?跟舅妈说实话,是不是一时气话?”
傅时猛地剜了她一眼,她立刻柳眉倒竖地回瞪:“看什么看?我就问问,父母留的东西凭什么便宜外人?”
江池扯了扯嘴角,眼睑重重垂下,没接话。
见他这副沉默的样子,薛芳顿时来气,也不再装和气:“大学都没读,以后拿什么谋生?结婚买房的钱从哪儿来?难不成要舅舅替你掏?”
“你给我闭嘴!”
傅时突然将汤勺砸向桌面,瓷碗应声翻倒,汤汁溅湿了薛芳的袖口。
“你发什么疯!”
薛芳尖叫着抽回手。
“你说得没错。”
江池往后一靠,整个人陷进椅背,笑了笑。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江池回到车内,开窗点了根烟。山下的灯火璀璨如银河倒悬,他盯着中控屏上的时间——晚八点,忽然想起这个点周念是否又坐在门口等。
银城的晚高峰还没散,车程少说要一小时,楼上那两个游手好闲的混混……
他莫名焦躁,指尖无意识地敲打车窗。
没时间思考太久,他快速按下点火键,引擎却毫无反应,他又尝试几次,点火键按冒烟了都发动不了。
江池骂了句脏话,翻出手机给徐明打电话。
徐明接电话时正在酒吧和美女热聊,震动了好几下才懒洋洋地摸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是江池,他立刻起身往门外走。
“什么事儿啊那么着急?”
江池捏灭烟头说:“快下雨了,去我家关窗户。”
“什么?”徐明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道:“关窗?”
“嗯。”
徐明仰头往外走了两步,纵使夜色如墨,抬头仍能望见满天星子。
“你神经病吧,你看天气预报了吗?这天呢能”
“让你关就关。”江池打断他,声音压得及低,“哪儿那么多废话。”
“行行行!欠你的。”徐明无奈妥协:“我徐明这次要是再谈不上恋爱,我就跟你江池没完!”
江池:“”
徐明几乎是一路骂骂咧咧到的江池家。他踏进楼道亮灯的一瞬,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眼,又疑惑地退回单元门前看门牌,确认无误才小跑上楼。
等他看到周念坐在江池门前翻着厚厚的文献时,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徐明无语地叹了口气,扶着额,笑出了声。
周念听到笑声,猛然抬头,看清来人是徐明默默地舒了口气。她对他礼貌地微微一笑。
徐明没给什么好脸色,自顾自走上前,坐在她边上。
“周念。”
“嗯?”
徐明看向她的眼睛,直言自己的困惑。
“你说你这个时候回来来找阿池干嘛?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情绪也不太好,你还图什么啊?”
周念顺着他的话直点头,点完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图他人呢?”
“你可拉倒吧。”徐明正好借机好好细数她的罪证:“口口声声说让他等一年,他等来了什么?等来了当众扒皮羞辱?就不说这些,你说给他织围巾,结果去商场买了条糊弄他。他呢,还自我安慰上的,买的也是心意,那表情,别提多委屈了。”
以前总在电视剧和小说里看到诸如此般的误会,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竟觉得如此荒诞,周念没解释围巾的事,只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我姑且认为你对江池是有那么点意思,但是你父母那儿呢?他妈跟你爸有这层关系在,你妈能同意?就算能同意,那你周念堂堂一个高材生,往后可能还要读硕读博,他江池一个高中毕业,你爸妈会认可吗?”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傅阿姨的死跟你脱不了关系吧。”
周念默默地听着,突然打断道:“你在江池面前也是这样分析的吗?”
徐明一时哑然,背后说人坏话固然不对,但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于是理直气壮道:“那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周念平静地看着他,看得徐明有点心虚,她又抿唇笑了笑,:“你都这样分析了,他都忘不了我,那你是不是太失败了?”
徐明气得想骂人,但他忍了,周念瞧他这副模样觉得好笑,笑了笑后,很郑重地说:“谢谢你啊,徐明。”
徐明:“谢我什么?”
周念:“谢谢你救了江池,也给我了一次机会。”
**
在单元楼下,徐明正刷着视频。屏幕里,猫耳少女跳着擦边舞,身姿摇曳。他手指不停,一次次点击屏幕点赞,刷了一会儿,还特意停下来打字评论:“猫娘今天美翻了。”
打完,抬头,不远处有个身影狂奔而来。
江池跑到他跟前,双手撑膝,喘了几口大气。
徐明关掉屏幕,语气里都是阴阳怪气:“怎么?跑那么快怕大雨把家里给淹了?”
江池懒得理睬他的揶揄,在楼下缓了口气,平复气息后转身踏进楼道。
“她走了。”
徐明见他身形一顿,继而补充道:“早让她走,她不走,说什么时
间到了自然会走。结果十一点一到,比上下班打卡都积极,转身人就没了。”
第57章 第57章谁不在乎?
实验结束是晚上八点多,陈丽提议大家去唱k放松,周念以家中有事为由婉拒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陈丽跟边上的另一个组员谢菲嘀咕道:“周念怎么每天都那么忙?”
谢菲耸肩:“那谁知道呢。”
周念赶到江池家楼下时,不远处迎面走来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有点眼熟。周遭昏暗,周念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看清模样后快速低下头朝反方向迈步。
江池把家里仅有的垃圾收拢,随后扭头去看挂钟。
这个点,周念应该快到了。
于是,他轻手轻脚打开门,目光习惯性扫向面前台阶,可惜照旧空空如也,他暗自叹了口气,准备下楼,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抬眼望去,那晚那两个混混正有说有笑地往上走,路过他时,还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几秒后,上方飘来一个极轻的声音。
“那天那女的这两天怎么没碰到。”
江池原地皱了皱眉,没多理会,继续下楼。到了单元门口,一眼便瞧见周念在门口徘徊,脚步犹豫不定。他心下了然,原地伫立数秒后故意用垃圾袋剐蹭铁门。
“哐当”。
周念循声望来,见到是江池,想也没想默默跟了过来。
在离垃圾桶不过两三米的地方,江池立定站好,抬手随意地轻轻一抛,手中的垃圾便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精准无误地落入桶内。
他原地掏出一根烟,动作娴熟地点燃。
这时,周念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钻进他耳中:“戒烟吧。”
江池身形未动,只是缓缓偏过脸,侧脸的线条在烟雾缭绕中显得分明,却未曾看向周念。
他语气淡漠:“你以什么身份管我?”
周念迈着步子走上前,她微微仰头,目光执着地想要捕捉江池的视线。
“你想我以什么身份管你?”
江池垂眸,视线终于落在周念脸上,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带着些许玩味与嘲讽,轻声说道:“周念,你会不会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周念默默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顺着他的话说道:“也对,是我高估自己了。从明天起,我不会再像前些天一样,没完没了地守在你门外了。危险不说,还轻贱自己。”
江池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原本已经送到嘴边的烟,又缓缓地移开了。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恼意:“少拿这话威胁我,你以为我在乎?”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
周念毫不退缩,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池,待他的目光再次垂落,与自己对视时,周念一字一顿、郑重其事地问道,“你真的不想我来吗?你要是不想,我现在就走,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你。”
江池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身体也随之半转过去。手中的烟,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吸上一口。此刻的他,像是一个闹别扭的孩子,带着一丝赌气,抬起脚,不轻不重地踹在了垃圾桶上,随后转身,一言不发地朝着楼上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三楼门口。江池走到门前,却没有立刻开门进去。他在原地伫立,犹豫了片刻,当着周念的面,抬手将一枚钥匙轻轻放在了门框上。放好后,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他进门后,门没有关上,就那么大大敞着。
周念望着那扇敞开的门,嘴角微微一动似有若无地牵起一抹弧度。
等她进门,江池已经将自己关进房间了。
周念这次来得匆忙,一些重要数据还未来得及整理。她轻轻带上房门,坐到桌前,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数据整理工作中。
大半个小时后,周念终于将处理完的数据整合完毕,仔细检查一遍后,果断地发给了郑渊。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郑渊的来电显示跃入眼帘。周念轻轻划开接听键,郑渊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瞬间在整个客厅里回荡开来。
“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你说。”
周念一边回应,一边将手机稳稳地放在桌面上,手指轻点,打开了扬声器。
“周念,你看一下第三组”
隔着门缝,两人的对话丝丝缕缕地钻进了江池耳中,他莫名地烦躁,伸手就想去拿桌上的烟。霎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刚和周念那不怎么愉快的对话,他的动作一滞,内心挣扎了会儿,最终还是默默地将烟盒塞了回去。
江池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间,径直朝着厨房走去。路过周念身边时,看似不经意地微微侧头,余光不动声色地朝着桌上的手机瞥了一眼。
期间,周念都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和郑渊分析数据。
一杯水,江池整整喝了十分钟。
数据核对完毕,郑渊却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话题一转,关切地询问起周念近日的状况。
“你最近晚上走得都挺急,家里是有什么事吗?要是有难处,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周念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说道。
“不好意思,后面几天的收尾工作都交给我来做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单纯关心一下小学妹。”
江池闻言,没来由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
周念听到笑声,猛地回头,朝着江池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江池:“”
周念对着手机回复郑渊:“我真没什么事,谢谢你。明天开始,我会跟上大家的节奏,不会再早退了。”
郑渊赶忙解释。
“我真不是责怪你的意思。这样吧,明天是周末,咱们小组一起吃个晚饭,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怎么样?”
周念稍作犹豫说:“好。”
郑渊接着问:“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周念确认道:“饭店吗?”
“嗯。”
周念想起上次和叶琳去的那家融合菜。
“城北有一家新开的融合菜餐厅,味道还挺不错的。”
“那明天就暂定那边。”
“好。”
挂断电话,周念又回头去看江池,直勾勾地盯着,看得江池不自在。
“给我倒杯水。”
“”
江池嘴上没答应,手脚倒是勤快,弯身从橱柜取了个杯子,倒满冷水递到桌前。
有那么一秒,江池怀疑自己被人下蛊了,前一刻还嘴硬赶人走,后一刻就乖乖端茶倒水,听话得像个仆人。
周念接过水,笑眯眯地冲他道谢:“谢谢。”
江池用脚勾出椅子,坐在她对面落座,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她。待她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才忽地闷笑一声。
“贵人事多,怪不得明天不来了,原来是忙着跟别人约会。”
周念神色平静,目光直直地迎上江池的双眼,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挑衅。
“你又不在乎。”
头顶那盏吊灯散发着冷白色的光,直直落下,在江池脸上划出一道明暗界限,他微微低头,深邃的眼睛隐在暗处,看得周念莫名生出些寒意。
她躲开视线地一瞬,头顶的灭了,寂静的世界突然哗然,楼下有人愤愤抱怨。
“怎么突然停电啦?”
“跳闸还是停电啊。”
“大晚上的。”
屋内,浓稠的夜色如潮水般迅速蔓延,将一切都吞噬其中。对面江池的身影,此刻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剪影,隐在黑暗里,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纹丝不动。
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得先走了。”
说着,她摸索着将电脑和资料一股脑儿地塞进包里,随后迅速站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匆匆走到门前,手掌刚触碰到门把手,轻轻一拉,身后原本静谧的影子忽然动了,好似从沉睡中骤然惊醒的野兽,开始不安分地蠢蠢欲动。
微微开启的门缝再一次被合紧,江池的手掌稳稳撑在门上,手臂横在她耳边。
他低沉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
“谁不在乎?”
周念的心陡然间加速跳动,她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只觉得自己被巨大而无形的阴影彻底笼罩。
江池伸出手臂,揽住周念的腰肢,一个轻巧却有力的动作,便将她整个身子扭转过来,面向自己。
他身躯微微前
倾,头颅低垂,以一种近乎侵略的姿态欺近。
“谁不在乎,嗯?”
周念默默地咽了口气,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她开始后悔刚才挑衅江池。
他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呼吸越发沉重,温热的气息仿若细密的雨点,急促且紊乱地喷洒在周念的脖颈处,激起她皮肤上一层细密的战栗。
周念佯装镇定:“是你要赶我走的。”
“我赶你走,你就走?你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
暗中,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周念的双眼,似要从她眼眸中探寻出答案。
未等她答,江池单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将她用力地拉近自己。暗中,他感受到怀中人轻微的颤抖,那些刻意筑起的高墙在黑暗里轰然倒塌,还未等周念反应过来,那个强势而激进的吻就已经覆在她的唇间,他的唇重重地压上她的,急切地索取着。
那些夜里辗转反侧的思念如同那座别墅前肆意疯长的野草。他等了太久,甚至在割腕后的一段走马灯前,最后定格的画面居然是周念。他试图将所有的思念,愤恨都贯彻在这个吻里。
江池强势地霸占着所有气息,周念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就在她理智殆尽的最后瞬间,江池停滞了,她的脸颊上淌过一滴眼泪,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周念深呼吸,刻意调整气息,她知道,傅研的死终究是横在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她用手帮江池擦眼泪,擦着擦着,自己的眼睛也跟着温热了。
江池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发:“对不起。”
暗中,传来她静如止水的回复:“没关系。”
黑夜将沉默无止境的拉长,周念轻轻地挣脱开他的怀抱。
“我得走了。”
“嗯。”
等她回头,江池又拉住她的手腕。
“明天还来吗?”
“那你想我来吗?我要你说实话。”
“想。”
“那我就来。”
江池放开她的手,先她一步打开门。周念走在前头,他尾随其后。
“我开车送你。”
周念没拒绝。
车上两人沉默了一路,直到车子行驶到周念家门口,江池才恢复到以往的口吻。
“明天还去跟人家约会吗?”
周念故意逗他:“你管不着吧。”
江池无奈笑笑:“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周念是知道他脾气的,只好老实交代:“那我不去了。”
第58章 第58章江池,我会永远永远站在……
周念很久没有上阁楼了,上一次进阁楼还是三年前的事。
清晨,阳光从斜顶窗户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凝滞的空气里画出几道金色的河,无数尘埃在光束中浮沉。
她跨过横七竖八的杂物,走到角落——高中毕业后舍不得扔课本,便将它们堆放在这里。若不是因为江池,或许多年后都想不起家里还有这堆东西。
她用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将有用的书籍和笔记统统整理出来,拿绳子捆成厚厚一摞。
叶琳下车瞧见那摞厚厚的书本时,下意识发出了灵魂质问:“你要去卖废品啊?”
周念懒得理她,绕过她身侧,来到车子后备箱:“后备箱开一下。”
叶琳虽然费解但很配合的按动钥匙,她把边上的行李箱一同拉至后备箱:“你要去哪儿啊?大包小包的,搬家?”
“嗯。”
“搬去哪里啊?”
“江池家。”
周念没打算瞒她:“先别告诉我爸妈,我跟他们说睡宿舍。”
叶琳原地蒙圈:“你胆子真大啊!你妈要是知道这事,江池家屋顶都得给她掀了。”
感慨之余,八卦心起。
叶琳凑到周念耳边,眸光闪着好奇:“你俩睡了?江池那方面怎么样?你们和谐吗?”
周念无言以对,叶琳继而追问:“他看起来就是很会的男人。”
“……”周念反调侃起她:“你们家体制男不行吗?”
叶琳一噎,没下文了。
周念自顾自上车,拉下车窗:“别发呆了,开车吧。”
周念将大包小包扔在单元楼门口,随即打发走了叶琳,等车驶远又给江池打了电话。
“醒了吗?下来帮忙。”
是不容置喙的口吻,江池接到电话,下楼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当他看到一地课本时表情和叶琳刚才如出一辙。
“我不记得我开过废品回收。”
周念郑重地纠正道:“这些将成为你未来宝贵的财富!”
江池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歪了歪头。
“周老师,您什么意思?”
周念双手提起那摞书,在江池面前沉沉一放。
“你都叫我周老师了,我还能有什么意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江池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眸光掠过那个超大号行李箱。
“这也是我的财富?”
周念抿了抿唇,敛起鬓发:“从今天开始,我要住进来。”
“住进来?”江池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目光也变得晦涩难懂:“我这儿只有一张床。”
周念避开他炽烈的目光,回身去拉行李箱。
“你放心,床我已经买了,一会儿就能送来。”
江池耸了耸肩,难掩小失落,他一手拉过箱子,一手提起课本试了试重量。然后对周念说:“你先上去,这些太重,用不着你。”
周念乖乖点头,转身上楼。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周念伫立在三楼门前,仰头看向门框上的钥匙,显然以她的身高就算是垫脚或是起跳都够不到。江池松开拉杆箱伸手把钥匙取下来,递过去。
“想清楚了?住进来。”
周念接过钥匙,仰头去看他。
“我做的每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说完,拿那枚钥匙试着开门。
江池将周念的行李放在玄关附近,轻轻合上门,在周念转身的一瞬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跟前。
他双手握紧周念的手腕,低头去够她的视线。
“你爸妈知道吗?”
“还不知道。”周念镇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害怕了?”
江池滚了滚喉结,并不否认:“嗯。”
“怕什么?怕他们不同意,会阻止?”
多年前的那把钝刀,再一次割向自己,江池深深提了口气,目光渐渐垂落到地上,他点头说:“是。”
“我只住两个月,两个月后,等项目结束我就回北城。”
这次,轮到周念向前一步,去触碰他的暗淡无光的眼睛。
“我希望你能参加今年的高考,等考完你再来找我。到了那个时候,我希望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昏昏沉沉、无所事事的江池,而是一个干干净净,阳光爽朗的江池。”
“三年前,我去游泳馆找你,看到你就站在路边台阶上,一脸迷茫地抽烟,那时我就想,你不应该这样,你不应该只是这样。你有更宽更广的路要走,你懂我的意思吗?你现在害怕我父母,除你母亲的那层关系外,无非就是因为不自信。你的不自信源于你永远拘泥在原地,你看着我一步步走远,越来越远,所以你害怕。”
“江池,等你向上爬的时候,没有人会看不起你,也没有资格看不起你。”
她凝视着江池眼底的闪躲,温柔而坚定地说。
“江池,我会永远永远站在你这边。”
江池喉间蓦地哽住,就在眼睛发痒发烫之际,他忽然低头埋进她肩窝,双臂紧紧收拢将人箍进怀中。
“嗯。好。我听你的。”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下,饭点,江池在厨房煮些速食,周念在门口整理书籍,期间叶琳
和方妙在群里发了上百条信息。无一例外都是在八卦她同居的事。周念盯着屏幕想解释,想了半天无从说起,正要放下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号码。
周念按下接通件:“喂,你好。”
对面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请问你是不是定了我们家的床,实在不好意思,这款床今天缺货,明天来行吗?”
周念默了秒,转头望了眼江池的背影,回头时清浅地短叹一声。
“好,那明天请务必要送来。”
“没问题的,多谢谅解。”
话音未落,江池端着一份煎包从厨房走出来,视线落在周念脸上。
“谁的电话?”
周念眸光一落,只说:“学姐,说是有点事晚点跟我讨论。”
说完,江池就不再追问了。
吃完饭,周念给江池列了个清单,要求他去超市采买日常用品,顺便买点菜把冰箱塞塞满。江池接过清单,出门时顿了顿,总觉得说不上来的古怪。
他这样一个反骨的人,怎么周念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他试图为自己卑微的处境找补一下,周念见他还不走,眼睛一瞪,脖子一歪问道:“有事吗?”
江池莫名地闷笑一声说:“没了。”
江池拎着塑料袋回家时,周念已经睡着了,小小一个蜷在沙发里,发顶堪堪露出他那件黑色外套,布料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片被风掀动的鸦羽。
他轻手轻脚将东西拎至厨房,回房间的路上又朝沙发望了眼。他走进房间,走到床头,拎起被子一角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烟味,他又拿起枕头闻了闻,还是烟味。
他将被子枕头连同被单整套换掉,新被褥没有晒过,他拽起一角闻,所幸没有霉味。
江池回到沙发前,掀开外衣,毫不费力地将周念横抱起来,周念实在是困,微微张了张眼看到江池又安心地合上眼睛。
他把人抱上床,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床头一声不吭地看着,看久了又忍不住伸手撩拨她额前的碎发。
他垂着眼眸,安静地凝望那张睡熟的脸,看久了竟觉得面前的一切都不真实,更像是他临死前幻想的一场梦。
周念在朦胧中醒来,周身被温热的重量包裹。她刚一动弹,颈侧传来的呼吸声陡然加重。她侧身看着面前这张沉睡的脸,回想起来从前,都不敢仔细地端详他的脸,就怕自己一时鬼迷心窍陷得太深。可谁成想,没好好看过,照样深陷其中。
从前听人说过,爱是自由意识的沉沦,那时不以为然,而今,回旋镖却精准地扎向自己。
思绪刚发散开,江池就醒了,醒来看到周念不加掩饰地目光,忍不住倾身过去在她唇上轻轻一触。
在她愣怔的一瞬,漫不经心地戏谑。
“你的床呢?等了一天了,也没见来。”
“”周念:“没货了,又不是我不让他来。”
江池笑笑:“真没货还是假没货?”
周念肯定道:“真没货。”
某人鼻腔轻嗤一声:“那谁知道,无凭无据的。”
周念顿了顿,被他这副表情逗得‘咯咯’直乐。
等安静下来,四目相对像是有好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江池用手轻抚过她的脸颊。
“周念,你骗我骗得好惨。”
“对不起。”
“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
“如果我不想你,怎么会在听到你消息的第一天就决定要回来。”
周念忽然伸手去拽他的袖口。
“我想看看那道疤痕。”
江池稍稍使力,没让她轻易得逞:“没什么好看的。”
说完,看到周念骤然变红的眼睛,又无奈地叹了声,手一伸,袖口落下,那条狰狞的疤痕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里。
“吓人吧。”
周念的眼泪几乎是瞬间落下的,从脸颊顺着耳廓打湿在枕头上,她轻轻地说:“很痛吧。”
“好好地哭什么,人又没死。”
江池笑着帮她擦眼泪,擦着擦着,心里莫名难受。
“还好没死,不然就看不到你为我哭唧唧的样子了。”
第59章 第59章不认识,你心……
窗外天光暗淡,夜风搅起叶浪,婆娑声透过窗户缝隙丝丝缕缕地传进屋内。
周念坐起身,将凌乱的头发用头绳重新束好。她双脚尚未触地,腰际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揽回床头。
她小声嗔怪:“江池?”
江池盘腿坐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撩拨她的衣角,看她的眼神不甚清白,看得她混不自在。
周念学他的样子,盘坐在床上,绷紧脸蛋,浅皱眉头,认真道。
“江同学,周老师是来督促你学习的,请你端正态度。”
江池手肘顶着大腿拖着腮,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周老师那么敬业,我是不是应该交点学费?”
周念下意识地咽了口气,躲开面前那道炙热的目光,看向窗外,半晌回过头来,江池还是那副样子,似乎执意要个回答。
“你的成绩就是老师最好的回报。”
江池继续逗她:“那怎么够?您那么幸苦,我也得使点力吧。”
“”
房门外一阵‘卡擦’声,是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屋内两人默契地对了眼,江池收敛起那副漫不经心的散漫样,下床后,摸了摸周念的头发安抚道。
“应该是阿明他们。”
周念意图下床,发现鞋子还在门外。
江池用被子掩住她的脚。
“我帮你拿。”
徐明领着三五个人闹哄哄地进了门。
“阿池,你们家楼下那家烧烤真热闹啊,等了大半个小时才买了这堆东西。”
“就是,早知道点外卖了。”
“吃日料也行。”
江池‘嗯’了声算是回应,只见他走到沙发前,弯腰捡起一双女士拖鞋。宋佳月眼尖,看拖鞋的尺寸和款式就猜到这鞋应该是周念的。
回房间时,江池停下来,问了句。
“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宋佳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语气刻薄:“看看你死没死。”
江池冷笑一声:“让你失望了。”
说完,径直回了房间。
徐明瞧见两人不对付,顶着一头雾水反问宋佳月:“怎么啦?火气那么大。”
宋佳月瞥了眼玄关的大箱子,视线又落向江池房间。
“周念来了。”
一行人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穿完鞋,周念去浴室整了整头发和衣服,江池就虚靠在门框上看她心不在焉地动作。
“我记得有些东西没带过来,我现在回家去取。”
江池握住她的手臂,低下头问,语气很轻:“现在轮到你怕了?”
“不是怕。”周念提了口气,口吻中带着点无奈:“是不想扫大家的兴。”
江池的手顺着她的手臂垂落,牵住她的手。
“这是我家,扫不扫兴我说了算,没人敢为难你,出去吧。”
江池是牵住周念的手出的门,换做是别人,早应该起哄和玩笑,可她偏偏就是周念。几个人尴尬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都后悔吃饱了撑着来这里给自己添堵。
倒是徐明像什么都没发生,自然地招呼大家坐下:“快快快,张罗起来,你们都不饿吗,我都快饿死了。”
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各怀心事地吃完了饭,除了徐明,大家都借口提前离开。
徐明有点心疼地看着桌上剩下的大堆烤串,随后偏头看向周念。
“还吃吗?不吃我打包了。”
周念摇摇头,起身道:“我去给你拿个干净的盒子。”
“不用。”他从中挑出几根空竹签,用原先的泡沫盒包住,捆进塑料袋,等他一系列动作做完,江池才说:“阿明,我有话跟你说。”
徐明扬了扬下巴,冲着阳台说道:“点一根?”
江池眼尾不经意扫过周念,但看她没反对,随后冲徐明点了点头。
阳台要经过江池的卧室,徐明经过卧室时,目光不自觉被那张褶皱的床单吸引,随即挑眉看向江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冬天的夜风,阴冷刺骨无孔不入,走到阳台,徐明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两人各自点了根烟,江池的烟夹在指间,火星在夜风里明明灭灭。
徐明朝屋
内努努嘴:“看这架势,她是搬过来了?”
“嗯。”江池伸手,手指勾起:“钥匙还我。”
“嘶。”徐明登时郁结于胸:“你还是不是男人,兄弟是手足,女人才是衣服!”
江池反呛他:“你都三头六臂裸奔二十几年了,少说点这种话吧。”
徐明想反驳,又怕一语成谶真找不到对象,转而言他。
“得了,劝不住你。”他吸了口烟:“不过周念什么打算,她迟早得去北城吧,不会又是耍你两个月就走了吧。”
江池的烟燃到一半,才衔进嘴里,吸一口。
“她让我参加高考。”
徐明脱口而出:“好事!”
徐明走后,屋内彻底清净。
周念拿出笔记本电脑,打算先忙一阵自己的事情再帮江池熟悉课本。她把高一至高三的数学课本以及笔记本挑拣出来,放在桌上,又从中选了高一数学和对应的笔记本推至江池面前。
“趁我还在银城,从最难的开始,你先自己熟悉一下。”
江池抵着椅背,随手翻了几页课本,除了书本的内容全是周念密密麻麻的笔记,她笔记工整,字迹隽秀,还会在原基础上发散思维,写下多重解法。
江池只粗粗扫了一眼,目光便游移到她脸上:“周老师,这是数学书还是催眠书。”
周念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文献资料,嘴里默念完一段文字,视线才慢慢转向他,她不言不语,用沉默逼他妥协。
江同学无奈地点了点头,继续翻看书本。他的基础和记忆都还不错,看了原题的解析配合着周念的笔记很快就能理解题意。但耐心有限,看了半个小时,眼睛开始发酸。他用力眨了眨眼,开始去翻周念的笔记本。
笔记本随意一翻,入眼的话使他陡然一顿。
——我要离开银城!!!
后面跟着三个标粗的感叹号。
江池侧眸望向周念,不明白她执意离开的原因,却清楚是什么让曾毅然决然离去的她,再度回到这个厌恶之地。
没能重新进入状态,江池又百无聊赖地翻动起桌上其他的笔记本,里面全是周念一笔一笔记录的心血,是这些数字和公式铺就了一条通往首府大学的路。
就在他打算合上笔记本时,其中两页的内容让他倏然一怔。
整整两页纸被一个大大的叉覆盖,间隙里密密麻麻地写着“江池”二字,在这两个字迹里穿插着“忘掉”二字。一下子让这段近乎疯狂的思念彻底袒露在江池面前。
遗憾,惊喜,庆幸,多种情绪在心头绕成一股结。江池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平复了会儿心情,将笔记本轻轻扔在周念面前。
“周老师,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向笔记本,周念短暂一愣,只说:“江同学,不认识字吗?”
江池摇头:“不认识,你心上人啊?”
周念一秒破功笑了出来。
江池继续追问:“说啊,说来我听听,万一认识呢。”
周念没再理他,怕自己当时在笔记本上胡乱写了些什么,于是放下电脑,一本一本地翻看当时的笔记,所幸,只留了这么两页。
两人用了一个晚上时间来梳理高一数学上学期的知识点,江池不是坐得住的人,偶尔会开小差,偶尔岔开话题逗逗周念,都被周念威胁着回归正题。
梳理完已经是凌晨,时针走过12点。
周念让江池继续消化,自己则从箱子里挑出睡衣和洗漱用品准备洗漱,然而客厅的厕所里并没有淋浴设备。
江池余光瞥见她的无措:“洗澡去我房间。”
周念抱着睡衣僵在原地,心想每次洗澡都要去江池房间未免有些麻烦。
江池看出她心中所想:“以后你住我房间,我去边上住。”
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没由来地闷笑一声,视线黏在周念脸上。
“一起住也不是不行。”
周念权当没听见,低着脑袋,走向江池房间。她轻轻地合上门,稍作犹豫后,‘啪哒’一声上了锁。
门外某人听到声音,下意识看了过来,眉峰骤然压下一片阴翳。
半个小时后,周念对着镜子扯了扯珊瑚绒睡衣的领口,真丝睡裙被裹得严严实实,活像只裹着棉花的蚕蛹。吹风机的嗡鸣渐止,她走到门边,轻轻地扭动门锁,簧片轻响的瞬间,门板突然被一股力道往前推。
门缝里挤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熟稔地掠过墙面,“啪”地掐灭了室内灯光。屋内遁入黑暗,只有客厅的暖光从门缝漏成一道薄纱。
江池的影子先挤进门缝。
他慢慢推开门,硬逼着她往后退。那双惯常散漫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眼底翻涌的暗流混着呼吸间的灼热,将她困在门与墙的夹角里。
周念无意识地提了口气。
江池走进门,反手将门一推,将本就所剩无几地光束隔绝在外。
暗中,有他漫不经心地质问。
“为什么上锁?”
周念摸着墙壁侧过身,慢慢后退,张了张嘴又不是该如何解释。
“防着我呢?”
周念脱口而出:“没有。”
那抹剪影,不断逼近。
“没有吗?”
周念底气不足,声音渐渐小下去。
“没有。”
退至最后,周念后腰轻轻磕在椅背上,椅腿在地面拖出刺耳的锐响。她踉跄着扶住桌沿,这才惊觉椅背早已抵死身后的书桌,无路可退了。
可那抹剪影已经完完全全将自己笼罩在身下。
“江池!”
话音未落,腰际被人轻轻一托,周念突然失重,随即落到实处,桌面的阴冷隔着真丝布料蔓延至大腿。江池的影子随之压下来,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桌面,将她整个禁锢在自己的地界。
他低垂头颅,尝试平视她的眼睛。
“你住进来之前就没想过吗?”
周念嗅到危险的气息,双手一撑蹬桌要逃,惯性却撞进他胸膛,又被揽腰按回原处,像只投怀的蝶跌进更深的潮热的桎梏。
“江池,你放我下来!”
江池自然不会理会她的要求,而是用手扯了扯她的珊瑚绒睡衣的纽扣。
“谁睡觉穿那么多?”
周念下意识握住纽扣,放低了语气。
“我们还没到这一步。”
“没到哪一步?你以为我是圣人,朝思暮想的女人在我面前晃悠,指望我清心寡欲?”
“你听我说”
尾音未散,只觉后颈被温热的手掌托住,江池的吻便压了下来。攥着纽扣的手被他擒住扯开,珊瑚绒睡衣在他掌下如轻纱薄羽发出细碎的撕裂声,三颗纽扣接连崩落,顺着桌角滚进阴影里。
他舌尖碾过她紧咬的贝齿,手掌却反常地轻,沿着她绷紧的脊背一寸寸往上,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兽。
江池的呼吸愈发沉重,周念忽然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某个瞬间,只觉得整个人被拦腰抱起,臂弯紧实的肌肉硌着腰侧,像座发烫的山。等她回过神,身体已经陷进褶皱的床单里。
她眼睁睁看着他的影子覆上来,浴室里漏出的微光,将他的眸光悉数照尽。明明烫得人发慌,却在掠过她惊恐的眼睛时,硬生生往下压了压喉结。
他稍稍恢复神志,刻意压制气息,凝视她的眼睛。
“害怕了?”
“嗯。”
“周念,我想要你。”
周念颤抖着气息,看着他的眼睛。
“江池,你想好了吗?”
“什么?”
她的眼神逐渐镇定,口吻也异常平静。
“关于那些流
言蜚语,关于你母亲的死,所有的所有,你都能咬碎牙关否认与我相关的因果吗?”
闻言,江池脑袋一沉,陷进她的颈窝,耳边又是她温柔坚定的话语。
“江池,我不希望我们的感情稀里糊涂的开始,不明不白的结束,我要你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走向我。”
“你做得到吗?”
周念感到颈侧突然漫过一片潮凉,江池将她紧紧搂住,没给答案。
“没关系,时间还长,我不要你一时冲动的答案。这次换我等你,多久都行。”
无尽的沉默中,江池终于开口。
“好。”
第60章 第60章这场相亲我也是才被告知……
转眼便是大年三十,周念终究还是要回家与家人团聚。
街道上店铺闭门,行人寥寥,枯枝残叶间的排排红灯笼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宽广的马路上,来去车辆屈指可数。
周念窝在副驾驶座上,透过室内后视镜观察江池的表情,可他面色如常,找不出一丝试图挽留的迹象。
“砂锅里有炖好的鸡汤,一会儿把虾去头去线放点葱姜蒸一下,冰箱底下有捆青菜,取出来炒着吃。”周念暗忖着是否还有遗漏:“对了,鱼你会杀吗?”
江池打转向的时候笑了笑。
“厨房我比你清楚,而且我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
他语气轻松反倒叫周念心疼,单单两句话又让气氛陷入死寂。
江池观察着四周车流,余光却留意着身侧,那句‘今晚还回来吗?’终究没说出口。过去几年他都是独自过年,偶尔被亲戚朋友邀请,但性格使然,一个人反而落得自在。
可人性贪婪,拥有过便舍不得回到过去。
他私心周念能留在自己身边,但也知道这是奢求。
手机在大衣口袋振动,周念慢条斯理地取出手机,接通叶琳的来电。
“小念,我妈说今晚我们两家一起吃年夜饭。”
照理两家人还没交好到一起过年的情分,但周念懒得细究,只顺着叶琳兴奋的口吻回。
“是吗?那很好啊。”
“你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买。”
“都行。”
“酒喝吗?上次妙妙男朋友给带的梅子酒没喝完。”
“我不会喝酒。”
“又不斗酒,微醺一下嘛。”
“可以。”
挂完电话,车子已经驶入弄堂,江池把车停在距离周念家几十米的马路上。他率先打发人:“还舍不得走?”
周念将大衣拢了拢:“车里暖和。”
清楚她口是心非,江池继续赶人。
“走吧,我一会儿去阿明家过,总不能空手去,去晚了超市都关门了。”
周念这才下车。
回到家,周念在玄关换鞋时,眼尾扫过茶几上堆成小山的水果零食,张宁听到动静,从出厨房探头张望。
“回来了?”
“嗯。”
“你们组也真是的,大过年的还不舍得放人。”张宁抱怨了几句,迟迟等不来反应,便转了话题:“一会儿有客人要来。”
周念换完鞋,走至餐桌前,捡了个草莓,咬下草莓尖。
“是叶阿姨一家吗?”
“是啊。”
“今年怎么想着跟叶阿姨家一起过。”
张宁把不常用的茶具取出,慢慢清洗。
“不好吗?你跟琳琳一起也热闹。”
吃完草莓,周念又在琳琅满目的零食上扫视着,最终也没选出合口味的。
“挺好的,妈,需要帮忙吗?”
“不用,今晚年夜饭直接跟酒店预订了,到时候送来,省得我费心。”
无事可做,周念干脆上楼歇觉。这些天给江池补课,她每天都熬到凌晨,本想小睡一会儿,不想竟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窗外已泛天青色。
江池的电话来得正好,既没打扰她休息,又打发了醒后的空闲时光。周念没起身,侧卧着将手机举到耳边:“怎么了?”
“想听听你的声音。”
那头声音空旷,不像在室内。
“你在哪儿?到徐明家了吗?”
“还没,买东西耽搁会儿。”
不知为何,从他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寂寥。周念侧身面朝墙,手机随之挪到左耳旁。
“我今晚回去陪你。”
那头静了秒,接着说:“不用,阿明他们不一定放我走。”
一阵突兀的开锁声从门外传来,所幸门被周念反锁。张宁在门外没好气地嘟囔:“自己家里锁什么门呀。”
周念捂着话筒快速说道:“我先挂了,一会儿说。”
“嗯。”
周念挂断电话,趿踏着拖鞋,不紧不慢地起身开门。
张宁侧身进门,视线在屋内快速游移,最终落在被褥上的手机。
“跟谁打电话呢?还关门。”
“大学室友,拜年呢。”
张宁听罢,态度有所好转,只身来到衣柜前,从里面取出一个衣架,衣架上挂着一条黑色低领连衣裙。
她满意地扫视着裙子,将它递给周念:“一会儿有客人来,你就穿这个,大大方方的,好看。”
早料到今天不会只有叶琳一家客人,或许这顿饭的意义并不止于团圆,而是别有目的。只是这种未经同意就被通知的行为让周念心生反感。
她将衣服随意扔在床上,冷冷道:“太单薄了,容易感冒。”
张宁又将衣服捡起,取下衣架,递到她手里:“外头再套件大衣就行了。”
是不容置喙的口吻,下楼前,张宁又回头叮咛:“涂点口红,显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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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周念后,江池没即刻离开,而是百无聊赖地点了根烟。哪有什么徐明的邀约?不过是怕她大年夜心不在焉胡思乱想,才随口扯的谎。
点完烟,他毫无目的地驾车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回到了那个路口。
在车里小憩一会儿,又终于忍不住给周念打去电话。
今年除夕的天气不错,和风旭日,可过了五点,银城的天就会即刻变脸,阴沉沉地暗下来。
江池坐在驾驶室无所事事地把玩着打火机,一簇幽蓝火苗明明灭灭。
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座小洋楼上,正当他打算移开视线时,一辆白色小轿车由远及近驶进那条弄堂,停在洋楼几米开外。
最先从车身阴影里钻出来的,是个身着衬衫的男人,估摸二十五岁上下,个头不高,相貌平平,没有任何记忆点。他走去开后车门,紧接着一男一女下了车,两人穿着得体,鬓边发灰,看模样应该是男人的父母。
男人从后备箱取了些礼品,便引着身后的男女一同走近小洋楼。
三人在弄堂口站定,他仰头辨认门牌号,最终敲响了周念家的门。
开门的是周宏伟,只见他站在门口与之寒暄两句,即刻将几人引进家门。
大门将江池的视线隔绝在外,他才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打火机,他无端地想着,刚才那个穿衬衫的男人应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和美满的家庭。
周念是被张宁催促着下了楼,她没按张宁的要求乖乖穿上那条连衣裙,而是随意地披了件棉睡衣。张宁见到她下楼时,整张脸登时拉了下来,但有客人在,她不好发作,只得笑盈盈地将周念推至陈树面前。
“真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念念比较忙,这不刚睡醒,连衣服都忘换了。”
陈树倒不介意,反而颇有风度地帮腔:“哪里,团圆饭本就应该随意点。我看这样就挺好。”
说完,伸出手。
“你好,我叫陈树。”
周念虽不喜欢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操控,但基本的礼数不敢懈怠。
她伸手去握:“你好,叫我周念就行。”
说完,张宁又推着她走到陈树父母面前:“叫叔叔阿姨。”
周念礼貌颔首:“叔叔阿姨,你们好。”
面前两人用审视的目光端详着周念,最后相视点头,陈母才说:“念念是吧,我听你叶阿姨说,你是个从小到大都让父母很省心的孩子。”
周念蜷了蜷手指,并不想多做回应,
所幸这时门又响了。
这次换周念去开门,门一开,叶琳就一脸歉意黏了上来,低声道:“对不起呀,我不知道我妈还来这出。”
周念面色如常:“没关系,迟早的事。”
三家人聚齐,相互寒暄,攀谈了会儿刚好就是饭点。于是,周宏伟邀请大家一一落座。
叶琳眼疾手快抢先坐下,随后伸手揽住周念的手:“小念,我要跟你坐。”
叶硕适时瞟去白眼:“那么大了还不懂事。”转眼,又笑着牵过周念的手,将她按在陈树身边的座位上。
“两个年轻人坐在一起方便说话,正好交流一下感情。”
即已坐定,周念也不好再换位置,免得弄得大家难堪。
余温褪尽,银城的夜较白天又低了十几度,江池依着车门点了根烟,抽到一半,脚步不自觉地拐向熟悉的巷子,不知不觉已在周念家门前驻足,她家的餐桌靠着一整面落地窗,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在周围的灌木上晕染出细碎的光斑。
江池平静地盯视着周念,转而又看向她旁边的男人,了然般无奈笑笑,他踢了脚路边的小石子,手机在口袋里反复摸索,最终忍不住给周念发了微信。
——吃了吗?
周念看到微信,唇角不经意勾起。
——嗯,在吃,你呢?
——吃完了。
——那么快?
——也不饿。
“对了,我拿了酒来,小念,我俩喝点?”叶琳侧身从桌边地上取出一桶由矿泉水瓶装的黄色液体。
“妙妙朋友托人带的,土方子酿的,好喝。”
说完,借着倒酒的契机在周念耳边低语:“这算什么怎么回事啊,气氛也太怪了。”
正说着,身侧的陈树端起酒杯问道:“我能尝尝吗?”
叶琳当即摇头:“不好意思哈,我可馋这一口了,就这些了,下次要有我给你带两瓶。”
说完,迎着叶硕狠狠的瞪视俏皮地吐了吐舌。
陈树风度不减,为免尴尬,自抛话题:“我也认识一些酿酒酿得不错的朋友,有机会也拿些来给大家尝尝。”
说罢,偏头看向周念,犹豫了秒,开口便是一声自来熟的‘小念’。
周念被叫得浑不自在,却也没露出半分嫌厌,只是礼貌地回敬他的目光。
“你对喝酒感兴趣?”
周念端起酒杯,若有所思地浅尝一口,然后点头。
果然,陈树父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
张宁留意到陈树父母的脸色,即刻切换话题。
“小陈的单位和我们家宏伟的单位挨得挺近吧。”
陈树思考片刻,目光转向张宁与周宏伟之间的空隙:“是的阿姨,我那单位跟周处长所在的教育局只隔了一条马路。”
周宏伟微笑着接话:“什么处长不处长,叫我周叔叔就行了。”
“是,周叔叔,我敬您一杯。”
周宏伟虽有迟疑却仍端起酒杯。
“小陈能喝吗?你不是要开车。”
“能喝能喝,敬您的酒怎么不能喝,一会儿我叫个代驾就行。”
周宏伟似乎对他的为人处事颇为满意,便露出欣慰的笑容。
周念抿了口酒,只觉席间无趣,低头给江池发微信。
——什么时候来接我?
江池一愣,望向窗内的举酒杯的身影,明知故问打字。
——吃完了?
——嗯。
——不多待会儿?
——我想见你。
对话框里弹出四字,他看着“我想见你”忽然笑了,寒夜里的饥冷似乎都轻了几分,但他没告知实情,扯了个小谎。
——阿明拉着我打牌呢,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周念盯着屏幕双肩微垂,叹了口气,江池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作为主人,张宁自然少不了夹菜,她将陈树的碗塞得满满当当。
“来小陈,多吃点。”
陈树双手端碗接过,嘴上却关切起身边人:“阿姨不用那么客气,倒是小念,看着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周念牵动唇角没有说话,张宁暗暗剜她一眼,又圆场道。
“别见怪,念念她从小就内敛,不知道怎么接话。”
见状,陈母接话道:“小念现在在读大三,以后什么打算。”
周念拨弄着面前的碗筷,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有能力的话我想继续读硕读博。”
“哦。”小陈母亲略显失望地拖了调子,追问道:“那就是一直会在北城咯。”
周念说:“嗯,是的。”
张宁用瓷碗盛了些鸡汤,端给陈树母亲,继而解释:“以后读完了还是会回来的。毕竟银城才是她的根基。你是不知道,我们念念什么都不行,唯独是块读书的料,往后几年用点功,硕博连读很快就能回来了。”
周念皮笑肉不笑地牵动嘴角,看向陈母说:“以后也不会回来。”
气氛到这降至冰点,场面一度尴尬。
为免持续尴尬,小陈打破寂静,转头询问周念:“小念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周末都是怎么过的?”
周念依旧是礼貌而疏离地回答:“我为人无趣,没什么爱好,再说实验室也挺忙的。”
周宏伟见状也忍不住皱眉,给周念抛去埋怨的眼神,他起身打起圆场:“实验室是忙,都没时间回家住,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小陈呢,你有什么爱好吗?”
陈树也站起身,微微躬身:“其实我也比较忙,我这人比较木讷,但如果小念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我倒是很乐意奉陪。”
周念面带微笑再次重复:“我没有爱好的。”
尽管周念温文尔雅礼貌应对每次盘问,但张宁看得出她在敷衍,甚至抗拒这次相亲。她起身离席,又给周念使了个眼色。
“念念,过来帮妈妈一个忙。”
周念双手垂在膝头,深吸一口气,胸线起伏一阵才慢慢地站立。
待她走进厨房,张宁反手扣死玻璃门,声音压得极低。
“我让你换裙子为什么不换?而且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说什么再也不回银城,你是成心要在陈家人面前拆我的台?”
“您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周念往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冰凉的台面上。
“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周念的手指刚勾住把手,张宁的手就从斜后方抄来,不是扯,而是整个手掌扣住她手腕,像扣住一只试图撞向玻璃的麻雀,被生生拽回原地。
“你什么态度啊?”
“没什么态度。”
对比起张宁咄咄逼人的架势,周念反而一如往常,淡漠道:“我说过,我不着急。”
“什么叫你不着急,小陈人品好,事业好,家庭出身都不错。妈是为了你好,给你早点铺好路。”
“什么是为了我好?一切都听你的,才叫为了我好吗?”
张宁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痛,周念每句话都精准地踩在她神经上,气得她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只能克制情绪,好生相劝。
“大过年的,我不想闹得太难看。一会儿出去你就好好地跟小陈说话,不要阴阳怪气,不要敷衍,真诚一点。”
“听到没?嗯?”
她歪着脑袋去够周念低垂的目光,待周念缓缓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妈,实话告诉你,我喜欢的一直都是江池。”
“你疯了?”
张宁气得扶额,原地转了半圈:“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没听清吗?”周念说:“那我再说一遍,除了江池,我谁也不要。”
“谁都可以!”
张宁突然转身,指尖几乎要戳到周念的眉心。
“就他不行!”
周念镇定地望向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和笃定。
“您说了不算。”
两人无声地僵持在原地,这时门被敲响,是叶硕的声音。
“阿宁啊,那么久不出来,需不需要帮忙?”
张宁狠狠地剜过周念,在门前深呼吸,调整心态后笑着开门。
“不需要,不需要,我马上出去。”
“好,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没有,没有。”
应付完叶硕,她又回头:“你站在这里反思一下,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出来。”
出门前,又顿足。
“至于江池,只要你妈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们两就没戏。”
对于张宁的所作所为,周念谈不上难过,只觉得有点压抑,像被人揪着心脏,每一次起伏都牵动脉络,扯得
生疼。
她垂眸走到水池前,无意识地打开水龙头,流水哗哗地往外冒,在池子里漫成小水洼,又被下一波水流冲走。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一震。
思绪被牵回脑中,她打开手机,看到江池发来的‘怎么不开心?’时倏然抬头,看向窗外。
橘色光晕把对面马路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棋盘,江池就站在那束光的边缘,他歪头时,羽绒服领口蹭过下巴。唇形在路灯下格外清晰,每个音节都带着呵出的白气。
“吵架了?”
原本只是麻木,但看到他时,心底的委屈彻底爆发,她鼻头一酸,轻轻点了点头。
周念即刻拨通他的电话,两人隔着双层玻璃,听筒里的电流声混着远处烟花爆竹的鸣音,谁也没说话。
良久,周念才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
“没去徐明家吗?”
江池不想说谎,点了点头‘嗯’。
“外面不冷吗?”
“有点。”
“你等我,我马上来。”
一众人眼睁睁看着周念冲出厨房,小跑上楼,张宁尴尬地牵动唇角,解释说:“平时她不这样,做什么都轻手轻脚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风风火火的。”
等她再次下楼时,身上已经穿上那件黑色连衣裙,外头又裹了大衣,连嘴唇都抹了口红。正当张宁以为她开窍时,只见她缓步走到陈树面前,对他礼貌的鞠了一躬。
“对不起,浪费你时间了,这场相亲我也是才被告知的。”
说完又踱步到叶硕面前。
“叶阿姨,太抱歉了,让您忙活半天,感情上的事,以后不用再帮我张罗了,我自己有合适的人选了。”
话毕,目光转向小陈父母,只见她微微颔首:“抱歉。”
叶琳眼看主位张宁和周宏伟的眼神不对劲,立刻起身拉住周念的胳膊,紧张道:“小念,你要去哪儿啊?”
“别担心。”
周念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拂去,正欲出门,后头传来周宏伟怒不可遏地质问:“你要去哪儿?”
周念没回头,伸手去拉门把手。
“周念!”
周宏伟暴怒:“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是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
周念定了定神,回头去看周宏伟,嘴边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诮笑意:“最没资格说我的就是您。”
周宏伟一怔,不自觉踉跄后退,往事种种夹杂着心虚之感浮上心头,他慢慢移开视线,居然在与她的眼神对峙中败下阵来。
周念拉开门,冷空气灌进领口,她迎风吸了口气,马路对面的身影在呼出的白雾中逐渐明朗。
她小跑至对面,气息尚未平复,仰头看向江池。江池低头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掠过她的耳垂,最后用手掌温热她冰凉的脸蛋。
他垂下眼睑,挑眉道:“不吃了?”
周念没答话,只将手指探进他掌心,他立刻收拢五指,将她的手一并伸进口袋。
周念说:“我没吃饱。”
江池低笑一声:“那回家?”
“嗯。”
大年夜,半个小时的路程,车辆恍如穿梭在异时空,几乎没有碰到什么车。
车子稳稳地停在单元楼楼下,路灯把枯枝影子烙在挡风玻璃上。江池熄火,发动机余音消散,他转头去看周念。而周念正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底竟浮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江池:“怎么啦?”
周念没答话,安全带卡扣“咔嗒”松开的声响格外清脆,她膝盖抵着中控台,大衣纽扣拉链刮过换挡杆,在他喉结滚动的瞬间,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江池的手掌下意识悬在她后腰。
“你一直都在我家楼下?”
“嗯。”
江池的视线在她脸上轻轻逡巡,先是掠过她颤动的眼睫,接着滑过她的鼻尖,停在微张的唇上。
下一秒,她鼻尖已抵住他,梅子酒气混着凉意涌进呼吸。【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