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锐给叶繁茵悄悄解释，他们怀疑这次救回来的小孩实际上来自两个不同的地方。


    所以他们才这么急着抓捕逃亡的人贩子，说不定他手里还有一批小孩等着他们去救。


    那小光头没接云和递过来的桃酥而是主动把手伸进了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了黑米糕。


    黑米糕不多，只有两三块，递给安安和云和两人咀嚼着其他零嘴拒绝了，叶繁茵便把整个袋子都推给了小光头。


    “这是黑米糕，是姐姐家乡的美食。”叶繁茵见小孩低着头便主动搭话，“等过几天了，姐姐再给你拿好不好！”


    知道小光头不说话，云和觉得自己身为三人中的大姐应该主动担起责任，她自然开口准备替小光头答应下来，桃酥也好好吃，小叶姐姐下次来的时候也会带的吧！


    “嗯。”


    “小光头你也会说话了！”云和很高兴，桃酥的事立即被她抛到了脑后，她的另一个小伙伴也能说话了。


    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大人们都喜欢健康的小孩，这个她知道，李婆以前经常说，要是不健康了会被打的


    小孩的声音沙哑完全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稚嫩软糯，周锐挑眉，叶技术员瞧着可不像会哄孩子的人，没想到居然能让这个小孩张口。


    刚把孩子们救回来，局里就找医生给做了最基本的检查，这孩子声带是没问题的，就是不肯张嘴说话。


    医生说是心理原因，受到了巨大创伤，拒绝与外界交流。


    这叶技术员能治心理创伤，肯定是瞎话，周锐倒是觉得，肯定是叶繁茵那里展现出来的特征让这小孩感到了亲切熟悉。


    所以才愿意敞开心扉。


    孩子精力有限又长时间处于受激的环境当中，一安稳下来小小的身体便承受不住了，没一会云和和小光头便接连睡了过去。


    揪出小光头手里的黑米糕，叶繁茵找了张干净纸包裹起来，又塞进了明显感觉到不安的小孩手中。


    让他感觉亲切的是黑米糕，周锐和叶繁茵立马认识到这个问题。


    半撩起安安的头发，叶繁茵跟周锐商量道：“周警官，有剪刀没，要不给安安剪剪头发吧，这样盖眼总不是个事。”


    周锐有意要问叶繁茵点事，便同意了。


    警察局那里会有剪刀，小刀，菜刀，斧子倒是有，可这也用不上啊！


    最终周锐带着安安跟叶繁茵去了春生路，不远处的人民商场里面有专门的国营理发店。


    路上叶繁茵简单给周锐解释黑米糕的来由。


    是临溪县附近的特产。


    听完，周锐摸摸安安的小脑袋，开口道：“你说那孩子会不会不是临溪县附近的。”


    不然怎么会执着那黑米糕，睡觉都不肯撒手。


    叶繁茵也怀疑，那孩子喜欢盯着她说话。


    是觉得她的口音耳熟？


    长话短说，周锐急着回去报告新情况，他们简单剪完头发后，便回了警局。


    叶繁茵走的还是周锐带她来的小路，田秋娥还在前厅守着。


    没有贸然冒头，佝偻着身子穿过窗户下的板砖路，叶繁茵把安安送回休息室。


    摸摸他的细软不少脑袋，变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把糖，塞进安安的小口袋里：“回去吧，等姐姐有时间了再来看你。”


    安安抬头，没了头发遮挡黑漆漆的眼睛更显得发亮，小脸发皱，英挺的眉毛也缩在了一起，他搅合着衣角，觉得漂亮姐姐和哥哥还是不一样的。


    哥哥没有糖。


    过往的记忆中，哥哥总是来去匆匆，只有晚上睡觉才会和他说话，不知道二公婆总是来家里给奶奶说，他能卖个好价钱。


    身边的小朋友一个两个都被家人带走了，安安还在这里，他小小的心脏有点发酸，哥哥是不是也不要他了。


    安安嘴巴蠕动，好一会儿才紧捏着嗓子开口：“姐姐，你把安安买了吧。安安不贵，把钱都留给哥哥。”


    声音似乎扯动了心脏，安安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点酸酸的，他忙低头装作不经意擦过眼睛。


    叶繁茵有点难受，安安才多大怎么会想着把自己给卖了呢，她半跪下来，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安安的花猫小脸。


    安安瘦，手帕轻轻一碰就戳到了骨头，他头埋的更深，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漂亮姐姐也和哥哥一样不要他吗？


    叶繁茵侧身轻搂住安安，嗓子有点发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孩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


    红山公社。


    姚警官正在公社派出所喝酒。


    公社的人热情他挡不住，不过姚警官也没忘他来的任务。


    小酌几杯，姚警官放下筷子，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公社派出所的两位同志对视一眼笑了，他们的机会来了。


    “姚警官这不是巧了嘛！江哥也是山下村的，等她他回来你们好好聊聊。”


    江三勤上午被喊回村办案了。


    姚警官又吃了几个花生米，算是同意在公社派出所等着。


    他从前天开始下公社，一家家的探访被拐孩子的情况，山下村算是最后一个。


    这个村穷没有公用电话，就连通知家属接孩子也得他亲自跑一趟。


    ……


    “进去！”江三勤提溜着江辞进了派出所。


    敬酒不吃吃罚酒，原本就吓吓这小兔崽子，只要他愿意把房子让出来。


    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这事就算完了。


    谁知道这小兔崽子硬气的狠，硬气？呵，那就来派出所硬气吧。等再出去也是个黑五类，喜欢和那群老头来往，正好以后也跟着他们住牛棚。


    房子马上就到手，江三勤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都显得红光满面。


    公社派出所的同志听到声响立马从后面赶了过来，推开后门一看是江三勤，立马朝后喊道：“姚警官，江哥回来了。”


    瞥眼被随意丢在角落的孩子一眼，刚过来开门的同志觉得自己转正的机会可能就要来了。


    江三勤想强抢民宅的事瞒不住了。


    他们言语试探了塔城来的姚警官，是个来着不拒的角色，但要说秉公为民还是有的。


    只要他带江家这孩子去塔城，这江三勤强抢侄子房子的事绝对瞒不住。


    这小孩可不是个傻的。


    瞧见那小孩愤愤不曲的样子，他决定先往后隐身，关键时刻助这小孩一力。


    也算不辜负他这身衣服。


    姚警官一进来就瞧见那趴在地上的小孩，虎霉倒竖，大跨步向前抱起那孩子，问：“怎么回事？”


    重大工作纰漏。


    强硬的目光扫过公社派出所的几人，似乎在锚定谁改承担纰漏的责任。


    江三勤头皮一颤，有种不祥的预感，没问出口的话在嘴边一转便换了方向。


    “这是个黑五类小孩，带过来教育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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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警官目光下移，小孩满头虚汗，穿的也破旧脚口袖口都补满了补丁，抱起来也轻飘飘的，他没草率的相信这位江哥给出的说词。


    他在警局待了十几年，还没听说那个黑五类小孩被单独带出来教育。


    把小孩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姚警官蹲下掀起他的裤脚。


    这小孩的身子一直在颤抖，就算是害怕也不对劲。


    黑红的疤痕骤然暴露在众人面前。


    公社派出所的两位同志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这江三勤就这么狠。


    这可是他堂哥留下来的孩子，一点活路都不给！


    公社没什么秘密，江家的情况他们都清楚，这小孩家里没人了，腿估计也要瘸。


    简直没了活路。


    “他私下里联系黑五类，还不肯承认，公然反抗村队的审问，是他自己摔的。”江三勤可不能承认这伤跟自己有关。


    况且本来就是江辞自己作死，他也没说错。


    “甭管怎么样？这还是个……”


    “叮铃铃～”询问处的电话铃打断了姚警官接下来的话。


    “是找你的姚警官。”


    ——


    叶繁茵没走，等安安情绪稳定下来，抱着他从办公楼后门上了二楼。


    她得去问问，一个孩子不会平白无故想卖了自己，除非有人一直在他身边说。


    卖了钱给哥哥。


    不像是人贩子说的话，反而像是身边的人。


    周锐刚跟局里其他同志说了他的猜测，人贩子偷来的孩子可能不止是塔城周围的。


    他原来以为是小孩子说话软糯，被叶繁茵当面指出云和说话带着海城附近的口音。


    一直不肯说话的小光头，却对临溪县附近的特产有着不一般的执着。


    再加之，三个小孩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他们之前的怀疑，可能要成真了。


    不是跑了一个人贩子而是一窝。


    周锐没有一点喜悦，还有一个窝藏据点他们没有找到。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此次的抓捕活动就不仅是他们塔城警局的所能掌控的了，必须往上报备请求援助。


    范围再一次扩大，而他们现在还没有有用的线索，周锐正紧缩着眉头寻找突破点。


    乍一听，叶繁茵的猜测，他惊的弹跳起来。


    知道周锐听进去了，叶繁茵安抚地摸了摸安安的脑袋，这孩子她看着亲切，希望最后能有个好的归宿。


    她继续道：“这孩子一直说把自己卖了，肯定是周围常有人挂在嘴边，还有楼下的田同志，她为什么一直紧扯着安安不放？就算是想要男孩子，小光头也是男孩，怎么不见她有一点上心的意思。


    我猜，她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安安，但如果认识，她为什么不说？


    孩子不小了，若果心里不愿，肯定是养不熟的，田同志她好像一点都不关心这个问题。”


    她能做的不多，只能根据偶然间的观察给周锐提供自己猜测的信息，希望能有点帮助。


    “叶技术员你说的对，或许我们真该从安安家附近查一查。”


    周锐站起身走到办公室内的电话旁，拨响了红山公社派出所的电话。


    田秋娥他们早就暗中查过了，她娘家正好和安安家在一个公社。


    如果猜测属实的话，管他什么革委会，田秋娥绝对是他们抓捕行动的一大突破口。


    正好按照进度，姚警官应该到红山公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