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霁闻言，只觉得心下漏了一拍，慌忙睁开眼睛。


    萧将军少年英才，又屡屡出手相救于自己，若自己还要仗着东宫的势以婚事相挟，岂不是忘恩负义？


    想到这里，林晚霁嗫嚅道：“萧将军人虽好，可妹妹……”


    林昭若摇了摇头，笑道：“妹妹只管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妹妹首肯，我与太子殿下便是想一千种法子，也定会叫萧家同意的。”


    林晚霁咬了咬唇，若说真当嫁给萧将军，自当是要比入梁王后宅与受宛宁郡主蹉跎要好上许多。镇国公府势大，也并非趋炎附势之辈，萧家定不怕得罪皇后与梁王。况且她几次三番与萧将军打过照面，若是与这样的男子朝夕相处，应当……自己心中，也是愿意的。


    可想到他若是为了救她，不得不被太子和侧妃施威，不免又觉得自己这番举动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萧将军为人忠义，屡屡相救于她，自己便是这般报答……


    见林晚霁正在犹疑，林昭若心下已有了成算，不免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来。正当这时，门外有侍女通报，萧将军到了。


    林昭若闻言难压嘴角的笑意，“哎唷，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我看有人火急火燎地跑到宫里来，只怕是愿意地很呢。”


    林晚霁有些震惊地望向殿外，想必是风尘仆仆从军营赶来的缘故，那人盔甲都尚未来得及卸去，走到殿中，躬身行礼：“末将参见娘娘。”


    “萧将军快快请起。”林昭若示意他起身，忙问道：“萧将军可是听了千秋宴上的传闻，这才快马加鞭地赶到宫中来？本宫也实不相瞒，如今林家有难，不知将军可愿搭救一番？”


    一语未毕，林昭若起身，拉起林晚霁走到他的面前：“我这妹妹自小在家中千娇百宠，若非是如今皇后和梁王相逼，断不会如此草率定下亲事。萧将军人品贵重，本宫自是能放心，只是不知将军是否愿意伸出援手，同林家定下亲事？”


    林晚霁有些羞窘地被拉到萧时衍面前，不敢去看他，却听见眼前的男子郑重开口：“娘娘放心，若是能娶到林姑娘，是末将三生有幸，必当珍重待之，绝不敢怠慢分毫。”


    林晚霁的心一时跳到了嗓子眼，面上倏尔染上了大片的薄红。


    见二人相对而立，彼此却不敢直视对方，林昭若将林晚霁往前推了两步，“哎唷”一声掩帕笑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在此处打扰二位了，若是有些什么话，只管在此处说开了便是，我叫侍女们都退下。”


    见殿中的众人离去，林晚霁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萧将军，我知你心善，但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不必为了救我作出如此大的让步，我心里实在是头过意不去……”


    萧时衍闻言，神情认真地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拱手道：“林姑娘，方才说与娘娘的一番话，并未只是为了救姑娘于水火，而是萧某人肺腑之言。”


    林晚霁被他这般举动吓了一跳，再转头去看他时，不免将头垂下几分：“将军快快请起……若是定下亲事，便是要携手一生，将军若是为了我，日后便不得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萧时衍不知何处生来的勇气，抬起头直视着她的双眸，郑重道：“萧某不愿唐突了姑娘，可仍是要说，萧某此生想要与之长相厮守之人，惟姑娘一人而已。”


    林晚霁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嗫嚅半响，听到面前的男子继续道：“萧某今日匆匆赶来宫中，便是要向姑娘与侧妃娘娘表明心意，若是姑娘不弃，愿意下嫁于我，萧某在此立誓，此生绝不纳妾，绝不让姑娘受半点委屈。成婚之后，若是姑娘不愿长住镇国公府，也可去安平侯府，或者是回扬州……总之，萧某绝不会限制姑娘一分一毫，姑娘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


    若真是如此，莫说林晚霁日后在京中议亲，便是她父亲母亲为她择婿，只怕也难至于此。见林晚霁面上仍在犹疑，萧时衍连忙道：“若是姑娘当真对萧某无意，权当解一时燃眉之急，等到过了皇后那关，姑娘可与萧某和离……”


    林晚霁怔怔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萧将军，你是何时心悦于我的？”


    “在很久以前，姑娘还未认识我的时候。”


    萧时衍目光柔和，温声道：“我知晓姑娘最爱的点心是莲花酥，最喜欢的花是木芙蓉，最爱随身佩戴的簪子是碧玉梅花簪，最爱读的书是《静斋辞选》……”


    “萧某曾随友人去过青崖书院，在书院中见过姑娘一面……姑娘有经天纬地之才，不拘于闺阁之内，在学堂中与夫子侃侃而谈，如何不叫萧某心向往之？萧某一介武夫，自知配不上姑娘，唯恐行事鲁莽，唐突了姑娘，是故今日才将心意和盘托出……”


    林晚霁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一种奇异的感觉不断在她的心中升腾。她想到素日里与萧时衍相处的点点滴滴，原来……原来那些敏感而说不出口的时刻，竟不是自己的错觉。


    林晚霁只觉得自己的面颊发烫得厉害，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萧将军，你……你当真想好了，要与我定下婚事？”


    萧时衍颔首，神情坚定地望向她的双眸：“萧某从未动摇过分毫。姑娘若是嫁与我，不想受困于京中这小小的四方天地里，我就带姑娘离京，不论是去边塞看大漠的风光，还是去蜀中游历山川，亦或是回扬州安居，只要姑娘愿意，萧某就带姑娘走遍万里山河。”


    林晚霁闻言，久久被震在原地。若是远离了京城，便远离了梁王与郡主，梦中的一切都不会再上演，林家不会倒台，而自己也将复返自由……


    听到面前的少女亲口说了声“好”，一向稳重自持的萧将军难掩心中的激动，有些磕磕绊绊地起身：“既如此，我明日便亲自去安平侯府提亲……不，现下便去准备聘礼……”


    林晚霁有些忍俊不禁地看着他如此着急慌乱的模样，轻声道：“别急……等我写一封书信，你带回给祖母和我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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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否则如此贸然提亲，只怕我母亲不肯答应呢。”


    一语说罢，林晚霁又从发间取出那支碧玉簪子来，放在他手上：“这支簪子，也一并带给我母亲，这是我舅舅在扬州打造的，我平日里从不肯假手于人，她见了，定会明白我的心意。”


    萧时衍紧紧握着手中的簪子，似是握住了少女万千散落的情意。见面前的少女眼含笑意，萧时衍一向冷峻的面容也有如初融的冰雪，一点点化开。


    “稍等。”林晚霁转身回到了自己所居的西厢，又拿来纸笔，洋洋洒洒地将今日发生之事悉数落于纸上，行云流水间，便写好了书信，复又走入殿内，将信封交予到萧时衍的手上。


    萧时衍郑重地接过信纸，上头少女隽秀的字迹尚干，还淌着墨味。他将信纸收入怀中，抿了抿唇：“姑娘放心，萧某今日所言，绝不会食言，这便回去备下聘礼，以待明日登门提亲。”


    林晚霁只觉心下有一块大石落地，朝他扬起一个微笑，点头回应道：“好，我等你。”


    见萧时衍匆匆走出了殿外，林昭若与身边服侍的连翘对视一眼，不免都笑了起来。


    林昭若满意地望向萧时衍的疾驰而出的背影，扶手撑过自己的后腰，不由得眯起眼睛：“这事呀，我看是成了。”


    连翘赶忙扶住她的手臂：“奴婢瞧三姑娘与萧将军真是好一对鸳侣，如今好事既定，了却了娘娘一桩心事，也不枉费娘娘如此筹谋了。”


    林昭若掩不住面上的笑意，点了点头：“说到头来，竟还真要谢谢皇后这般推波助澜，误打误撞成了好事，不然按着这两块木头的性子，得待到猴年马月才能顺我的心意？”


    连翘连声应和道：“娘娘说的是，现下三姑娘的婚事已了，您就安心待产，待到平平安安诞下小皇孙，太子殿下归来，那才算得上是顺心如意呢。”


    “你这丫头。”林昭若有些嗔怪地看向连翘，又忍不住抚了抚隆起的肚子，“我瞧着也就这些时日了，凤眠阁的稳婆和乳娘可都备好了？如今宫里头盯得紧，咱们这一胎可万万不能出差错才是。”


    连翘闻言，赶忙颔首道：“娘娘放心，稳婆都是从外头采买进来的熟手，给京中诸多世家夫人接生的，与宫中绝无瓜葛。”


    “如此便好。”林昭若点点头，“这些时日叫下头的人都精神点，生产时手忙脚乱的，可不能叫人钻了空子。福安如今年纪尚小，若是我有顾不上的地方，便叫三姑娘照看着她，再不济……生产那日，把她送到抱月阁去，想必太子妃不会不应的。”


    “是，奴婢都记下了。”连翘小步跟在林昭若身后，似是想起什么，不免问道：“娘娘，您可要往老夫人那传封信去？奴婢想着，到底三姑娘那事有了着落，您也该让老夫人知晓……”


    “说得不错。”林昭若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被连翘搀扶着回了内殿，“祖母宠她，这事儿说到底还得叫祖母放下心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