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白正想拔剑，一阵剧痛穿过他的胸膛，他看着面前握紧剑柄的丽人，是与刚刚完全不同的神态，眼中充满了仇恨。


    “玉娘……为什么……”完白手中握着剑身，眼神痛苦，他是喜欢她的呀……


    玉娘瞪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将剑身拔了出来，“这是你欠我们的！”说罢，两人同时又往他胸口刺了数剑，直至人完全瘫倒在地，便再也不看他一眼，一群人直接离开了，只留下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玉娘和丽娘是亲姐妹，随夫君上山祈福却被山中□□完白看上，暗中使坏，导致两人丈夫一个残疾一个身死，然后将二人抢去，做了他的铜雀。


    没错，她们二人相比其他人已经舒适很多了，住暖阁，穿华服，食珍馐，还可以有一方自己的小院子，所有人都觉得她们俩应该珍惜，甚至她们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日日夜夜中颂着知足二字。


    直到后来，她们偷听到完白和其他僧人的谈话才知道，自己沦为如今的田地竟然只是为了满足这个人的一己私欲！两人痛苦万分，暗中谋划想要杀死他，可惜二人足不出户，身边没有任何武器，完白本人也十分警惕……谁想今日，意外中大仇得报，她们俩喜极而泣，觉得就是从此死去便也无憾了！


    秦兆玉等人拎着刀，在各处宅舍中穿行，只是她们毕竟不是要杀人泄愤，而是找人，所以所有动作都是处于昏暗中进行的，并未造成很大声响。


    秦兆玉等人搜寻一番后无果，正要向集合点聚去，突然园中灯光大亮，恍若明昼一般。


    “难道我们被发现了？”姜泊疑惑道。


    秦兆玉顾不上说话，直接拉着所有人散开退后隐藏在山石后。


    几人刚刚躲好，一阵整齐地脚步声便齐刷刷地走过，带着兵器撞击的清脆声。


    这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僧人。


    秦兆玉看着已经冒出鱼肚白的天色，想着卯时快要到了，她们最好在天亮之前赶紧逃出去，否则逃跑难度将会急剧上升。


    秦兆玉不再疑迟，带领着队伍朝南面行去。


    据一些被绑之前来过寺庙的女人说，寺庙整体坐北朝南，呈完全中轴对称布局，所以她们约定，如果发现情势不对，就立马朝南跑，就一定能跑出山门。


    几人跑了一阵，突然发现不对，园中空荡，园外却火光阵阵，哭喊声震天，所有僧人和守卫都四散开来，朝着内院逃跑。


    哒哒马声冲天，一个僧人突然跑进园中，与她们撞了个面对面，猛地被园外一只箭羽射穿胸膛，惯性将他带扑在地上，他不甘心，爬着想躲藏起来，可惜无果，他背后又被射了一只箭，终于，他不动了。


    就这样死了？众人的心中疑惑，带着惊惧。


    看起来不像寺中人……秦兆玉面带警惕。


    许双看着箭矢熟悉，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连忙上前。


    秦兆玉来不及拉扯，突然又有两个僧人逃了进来，看见几人和地上的尸体，拎起手上的刀就开始干。


    许双正好挡在两人中间，她脑子还可以，但身手不怎么样，是以躲得非常辛苦。


    来人一个往她脖颈削去，许双退后一步连忙蹲下，看见空中飘散着几根黑发，竟然是被刚才那一刀割掉的。


    秦兆玉忙抽起姜枝手中的刀向那人脖颈中扔去，只是却来不及阻止另一个人。


    “许双！”


    “小心！”


    许双往另一边望去，来人正将刀身刺向她的腹部。此时，她已经避无可避。


    许双闭着眼睛，痛苦却久久未至，她茫然的睁开双眼，看见一道红色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陈婷……


    同时一只箭矢射向了始作俑者，将那人扑通带倒在地上，手中的剑带着鲜血也无力地滑落，一箭毙命，却终究有些迟了。


    “为什么……”此时许双完全看不见外界的红与黑，她的眼中全是一个名为陈婷的女人，此时对方的嘴角溢出鲜血，带着毁灭的味道。


    陈婷倒在许双的怀里，一只手擦拭着对方的珍珠，像是鸟的尾羽轻柔的抚摸，她的声音轻柔且充满笑意，“你知道的，我本就……不想活的……”所以，不要哭啊……


    陈婷一直都很羡慕其他人，即使她自认为是这群女人中最美丽的一个……但人性总是贪婪的，美人拥有了美色就不会在意，富人有了金钱就开始憎恶，正如她一样……


    她是被父母卖进来的，坐上永远不会归家的马车的那天，她就想她的存在从来是个错误。


    所以在其他人都充满希望想要回家的时候，她却感到阵阵的恐慌，她没有家了的，世界之大，却没有一处她的灯火。


    所以当她浑浑噩噩困在这黑暗地牢中，被迫规律地过活，还有一个渺茫的名为幸福的希望……这些被人称作残忍的东西竟然让她感受到一些名为活着的东西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完蛋了，她将永远被困于此，被救出去了也一样。


    被困的人中她最喜欢的是一个名为许双的女孩，不为别的，为她无论何时，都冷静自若，但矛盾地带着股名为义气的东西，那是她完全不曾拥有的东西。明明长着一张聪明的脸蛋，却常常为了别人的麻烦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地牢中，老老少少，都没少被她帮助。当然，她也一样。


    双，举世无双，是为珍宝的意思，你的名字呢？


    婷……希望从此停止生女儿的意思……


    好人就应该长命百岁吧，所以抱歉，许双，她自私地想要积攒一下功德，如果可以，来生，她想化成一只小鸟，天空就是她的家……


    李忌看见许双陷入危险，心中一惊，连忙将僧人射死，飞身下马询问对方情况。


    一双泪眼望进李忌眼中，心脏隐隐刺痛，这是她嫡亲的姐妹呀。


    “无畏，她没死是不是……”许双并不哭喊，只是一双眼望进人的心里，只想求一个答案。


    摸着陈婷冰冷的手，李忌无法回答


    事情发展过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济于事了。


    姜泊凑前把了把陈婷的脉搏，接着朝秦兆玉摇摇头，没救了。


    李忌冲到许双身边后，紧接着园外又有一群人冲了进来，排列在李忌周边，气势逼人。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配着刀，干练利索的士兵都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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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双过度伤心，李忌一个手刀将她打晕，然后让属下将她抱走安置好，毕竟，她还有一场仇没算呢。


    众人想要阻止，李忌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打招呼，于是双手抱拳，行礼道，“鄙人李忌，是许双的亲姐姐！今日众位帮助小妹的事情，鄙人必当重谢！只是今日，鄙人有仇未报，所以诸位不介意的话，可以稍等一会儿，待鄙人取了这些恶僧的狗头回来，再与诸位同庆！”


    “少侠稍等！“秦兆玉同样抱拳给对方行了个礼，继续道，“寺内应当还有些与我们同样被困的女子，希望少侠大发善心，稍微救助一下！”


    “这是当然！”李忌一个挥手，周边便有人下去传令了。


    “少侠慷慨！”秦兆玉夸赞了一番，“此外……还有一事相求……”


    “这计策，未免过于狠毒了……”李忌犹豫道。


    秦兆玉嘴角勾着嘲讽的笑，“雪崩来临时，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


    李忌看着这群狼狈的女人小孩，脸上充满惊恐与恳求，她咬咬牙，“就听你的！”


    于是天光大亮，刚刚起早的昆城百姓就发现了城东山后的传说非常灵验的金法寺中冒出了滚滚浓烟……


    “呀！这怎么着的呀？”两日后才听闻此事的百姓们惊呼。


    “那谁知道，只说全部都烧没了……”


    “而且，我听说里面的和尚……”说着，显然知道某些内情的男人扫视四周，片刻才接道，“里面的和尚全部都被人杀了！”


    “真的假的！”其他人不敢相信。


    “那还能有假！除此之外，我听说里面还有很多不该死在寺庙的死人……”


    “什么意思？”有人没听懂疑惑道。


    “听说全部都是一些达官显贵……他们喜欢男人，和那寺中的和尚行那苟且之事……”


    秦兆玉姿态闲适，手中摇晃着茶杯，听着楼下的谈话十分满意，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既然他们喜欢游乐，那就自娱自乐好了，什么脏的臭的，统统抛去，半点不要沾染到她们女子的身上……


    即使她被迫将所有证据消灭，她也不想这些人就这样简单地死去，她想让他们，死了也遭受一些污名泼身的滋味。更何况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只不过性别转换了一些罢了。


    世人大多对男子偏爱，对女子却极为苛刻，秦兆玉非常清楚，如果想要从一个满是男人掌权的环境中走出来到底需要多么大的努力。就如今日，女子如果被旁人知道污了清白，想必一定是遭人喊打喊杀，甚至连当事人自己，也接受不了，怨声载道，最好的结果是一袭白绫结果了自己，还能为乡邻新争得一座牌坊。


    而如今把性别转换为男人，却截然相反，如果这些人没有死的话，不过是流于市井的黄色新闻，别人至多心里打量他两下，甚至见面了连戳破都不会。如果当事人脸皮再厚一点，地位再高一点，甚至可能成为引领一城好男的时风尚……


    世界就是这么残酷，脸皮厚的反而活的更幸福，所以她从来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敬你一杯！”李忌举起茶杯，突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