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审问(上)

作品:《绿茶太师豢虎记

    东苑藕花阁后是一片树林,其后假山环抱一别院。北林耳目灵敏,远远便听见嬉闹声,果然是小阿辰的噩梦来了。两罐桂花蜜放在角亭内圆几上,北林拎起来看了又看。


    “这封泥还是新的,你把姜家没酿熟的桂花蜜偷来了?”


    院中的沈溟也不辩驳,得意的说,“熟没熟先别管,但我知道包甜,看你没有,我好心带给你尝尝。”


    “我不尝,我怕甜头过了,就剩酸涩。”这话到不假,未熟的桂花腌制初入口是甜,回味却依然会有花本来的涩口之感。只是北林这话听着不像单纯在说桂花蜜。


    “北林叔,老爷说酸涩也比没滋味强。”小阿辰一边扎马步一边接茬。


    沈溟把刀尖戳在地上,蹲下身平视小阿辰。“你家老爷什么时候说的?”


    “之前北林叔去找你之后,他说桌上没有那碗醋鱼了,反而吃不下饭。”小阿辰目不斜视,仍旧保持着姿势,额间微微沁出薄汗。


    沈溟皱了皱眉,“你的醋鱼有多难吃,才能让一个没有味觉的人觉得平日里那没滋味的饭菜也是香的?”


    北林不搭理他,提着桂花蜜要走。沈溟却来劲了,飞身落到跟前,把北林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还是之前那身打扮好看,儒雅温润,像个世家公子。”


    北林几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温润如玉的沈公子,你再废话,待会就要挨骂了。”说完薅开沈溟管自己走了。


    乔广陵等在井心阁,沈溟不喜欢这个地方,全是书卷气,坐下来感觉浑身不自在,干脆挨着窗,长腿伸到案几下边。


    “布政史陆谦袁的奏折说的不是全貌,但是留白的地方却很巧妙。”


    “是很巧妙,可惜你那些内阁同僚竟没一个站出来追究细节的。”


    “不是不追究,这事太大了,大家还在反应。”乔广陵看沈溟不老实的拿脚勾住案几拖到近处,挑拣了一本书随意翻看,“另外,这不是江南御史才刚回来嘛。”


    沈溟嗯了一声,翻着书说,“那你可知云城的奏折是怎么写的?”


    “没看到。但是听内阁在朝堂说的话,猜测左不过也是在该模糊的地方模糊,所以看不出什么线索,也与你和陆谦袁所说的没有什么出入。”


    沈溟看乔广陵一派淡然,又问,“那你觉得陛下几时安排三司会审?”


    乔广陵举起手里新写的琴谱,晾干墨迹,“不急,有人还没出手。”


    ******


    蔚王赵瑭今日不着道袍,换了身绛紫祥云刺绣收边大氅,内衬黑色缎面牡丹纹长袍。去了西郊城外皇庄。


    大管司明礼随行,虽身在王府,但是他也多少听得一些风声。他觉察到蔚王同往日有些许的不同。小心翼翼说:“殿下,今年顶好的收成在庆东,各处庄子,殿下想看账簿还是粮的品相,就着人传个话就行。”


    蔚王在马车内阖眸,半晌说:“明礼,你是不是也觉得邢柏年没有成功我就无力回天了?”明礼跟着马车,凑近车帘,不知作何回答。但听蔚王在车内继续说道:“听说内阁晁三易那个老东西对皇上重提了天元十七年的军粮案。”蔚王微微发笑。“可笑至极。”


    ******


    御前当差有人心思不纯,但是现在还不是清除的时候。


    邱侣伴驾前往顺天殿,把蔚王今日行踪报了,乾泽帝听完只觉得累,并未说什么。顺天殿是皇城里独一处帝王、大臣、嫔妃均可踏足的场所,乾泽帝会在此处勤政、也经常在此处休憩。


    乾泽帝躺在龙榻上,独留邱侣公公在侧。他心烦,闭着眼却没睡着。邱侣把幔帐外的灯熄得只剩两盏,又添了安神的香。乾泽帝感知到动静,唤他近前伺候。


    “陛下,国事无穷尽,陛下也得注意龙体,不如早些歇息吧。”邱侣捞开幔帐,不小心触到帝王龙颜,他立即弓身跪在塌前,脑中觉得乾泽帝仿佛就在这一瞬间里老了许多。


    乾泽帝盘坐,看向殿内仅剩的两盏灯火,“蔚王前日进宫请安,谈及庆东那支守备军,说是庆东守备不过是城防军,用不着享受庆东仓的粮饷。尽管庆东军曾经布设之时并不是作为城防军用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在职能上确实只是一城的守备军,即便曾经有过军功,也享受了这么多年优于其余地方守备军的待遇,也是时候收回皇恩了。”乾泽缓缓说着,冷笑出声,“他这是拿庆东军试探朕,也是在追忆往昔,提醒朕不要忘记了他的功劳。”


    邱侣诚心实意的说:“陛下对蔚王殿下恩厚,是天下人尽皆知的,普天之下谁不感念陛下的仁心仁德,羡慕蔚王的泼天荣宠啊。”


    “这泼天的荣宠之下,灌溉出来的只怕不是如你所说的感恩之心,而是一颗虎狼之心。”乾泽帝愤懑,“仁德殿前阁老提及天元十七年前的军粮案,后脚蔚王请安,就提起了庆东的勤王军队。庆东军自有庆东军总镇,再往上还有淮王,甚至兵部,哪里轮到到他来伸手,在御前安插眼线不说,还来置喙军政,简直狂悖。”


    邱侣奉上一盏参茶,替乾泽帝抚背。“陛下息怒啊,怒极伤身。”


    乾泽抿了口茶,摆了摆手,邱侣退在一边。


    “兵部?”乾泽帝在缓神的瞬间抓住了点什么,“三司会审不能拖延,明日你就去内阁传口谕,坞城军粮案和云城侵袭案,腊月之前不说结案,起码要给出点交代。”


    邱侣走后乾泽帝觉得自己忘记说什么,忽然想到兵部作为旁听协理顺理成章,便把不让兵部插手的旨意压了下来。


    ******


    邢柏年下落不明,五城兵马属司军牢中,关着一众囚犯,几个为首的被关了近月余,早已经不需要费心审讯。为防生变,沈溟拿捏着关键几个人的软肋,把主要人证在江南的沾亲带故查了个底掉,寻一契机送到了大理寺丞展光前的手中。展光前看不上刑部张松,会审的时候少不得互相攀比对垒,反倒让案子审理得比料想中迅速。内阁是此案主理,本来想让沈溟参与,任旁听协理之职,但是他说有问题随时恭候,兵马司事务繁多,不懂审案云云,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晁三易没有说话,众人指摘了几句也懒得同他这个刚立功归来的纨绔多说什么。最终,内阁首辅晁三易携大理寺和刑部主审此案,兵部是本案责任重心,梁仪善自觉领了协理职责,坐在旁听席。


    冬月初,乾泽帝就收到了会审结果,乾泽帝如众人所料般大发雷霆,但是针对蔚王的罪行始终没有体现在奏折中,这让乾泽帝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警觉起来,怀疑蔚王手能伸到内阁眼皮底下,这就触犯了他的逆鳞。


    三司会审看似进入尾声,内阁已经开始要拟定主犯邢柏年的海捕文书和昭罪公文。却不料此时疯癫无状的曹忠脑子清醒了,说要陈情。案子审到这里,邢柏年抢劫军粮,叛国投敌的罪行板上钉钉,审来审去无非细节。休沐日中,三司没有休息,依然批了个案堂审讯曹忠。然而就在曹忠开口后,众人深感失望,觉得又被犯病的曹忠戏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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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柏年不是主犯,主犯在这里,主犯就在这里啊。”曹忠哈哈大笑,俨然还是一副疯癫状。


    展光前咬紧后槽牙面若冰霜,眼中寒光尽数刀在曹忠脸上。


    曹忠感知不到,笑完后说:“你如今坐在这,是你赢了……你居然还能坐在这里,你赢了,我今日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啊。”曹忠看到梁仪善,还未开始审讯就满口胡言,“你们,你们都厉害,你们都赢,都赢……”然后把堂上之人都看做了洪水猛兽。


    “他这样怎么审?”展光前脾气急,怒道。


    刑部张松却敏锐的觉察到曹忠一开始是看向梁仪善,看着梁仪善一派稳坐如钟的样子,张松只觉得更加虚伪。


    “阁老,下官先请一试。”


    晁三易点了点头。


    张松缓缓走到曹忠面前,“曹忠,这堂内,你与谁最熟?或者可有曾与你说过话的人?”


    “没,没有,我不熟,我与他不熟,是邢柏年,邢大人熟悉。”


    “别怕,你说,邢柏年都与谁熟悉,这个人在当场吗?”


    曹忠抬眼,目光定在张松背后,那方位,是梁仪善。


    梁仪善轻笑一声,“邢柏年直属兵部,我也是去过江南的,这曹忠,如此情状,恐易受人诱导蛊惑,即便今日审出点什么,作不作数,还值得商榷。张大人,最好莫要用力过度。”


    展光前也觉得不妥,“我看着曹忠还是神志不清,阁老,不如去请宫里御医出马,能稳一时也是好的,至少还能问出点什么。”


    “不知曹忠为何会疯癫了呢?”阁老看着曹忠如此,叹了口气。


    “这……恐怕只有那位下江南的御史大人清楚了。”梁仪善在晁三易这声叹息中想到了沈溟。


    ******


    “三司会审这么久,终于想起了沈御史。”北林看着正在教小阿辰刀法的沈溟。


    “梁仪善恐怕是想祸水东引?”沈溟直觉梁仪善此刻要自己参与没安好心。“万一审出点对他不利的,干脆就说曹忠发疯,与我有关。”


    “如果曹忠一直没法清醒,或许梁仪善只想更早结案,并不想节外生枝。现在曹忠好一时歹一时,不如干脆把水搅的更浑,对他还有利些。”乔广陵和北林手谈,只看棋局,“曹忠的女儿快到永益城了,改日让他们见一面,也好叫曹忠安心。”


    北林感叹道,“邢柏年拿曹忠家人做人质,早就泯灭了人性。岂知这样的关系根本不牢靠。幸好花师早早探知这些,要不然曹忠只能真成为疯子。”


    “邢柏年知道上面的人要弃他,曹忠也靠不住,所以才做了两手打算投了敌,就像蔚王和梁仪善拿捏邢柏年一样,邢柏年也是如此拿捏曹忠,且深知这样的服从只是一时。”乔广陵边说边搁了棋子。


    “小阿辰,你学的很快,今日就到这吧。”沈溟从怀中抽出帕子给小阿辰擦了汗,拍了拍小阿辰的屁股,“去玩吧。”


    “沈叔叔的帕子真好闻。”小阿辰发现沈溟自从回来后没有捉弄自己,嘴也变得很甜,“等主子从东宫回来,我就把今日学的教给主子。”说完屁颠跑开了。


    沈溟揣起帕子走到角亭中。“你们把不收学费的师傅仍在院中,自己倒是悠闲自在。”


    悠闲的乔广陵貌若不经意的问:“你帕子上究竟是什么好味道?”


    沈溟抱臂靠着柱,“你猜。”


    北林轻轻啧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人还是因为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