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要成婚了。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没有人想过谢泠居然真的会成婚，但成婚对象若是曾经修真界的剑尊裴昭似乎也挺合理。


    消息一出，便如长了翅膀飞至两界各处，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裴昭的手笔。


    内殿，圆月高悬，谢泠坐在书桌前批阅最近递上来的折子，内容雷同相似，几乎都是送来恭贺她新婚，就连魔界极地那个鲜无人烟的地方都有小魔送来贺贴。


    谢泠扶着额头，对这始作俑者心知肚明，她转过头，透过层层纱帘望向室内。


    裴昭坐在内室桌子旁，指尖剑气如丝，正细致地调整着殿内悬挂的红绸。每一道绸缎的这周都被他精准的抚平，就连垂落的流苏长度都要用剑气丈量，确保分毫不差。


    谢泠微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内室门边，依靠在门框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昔日不死不休的仇敌突进挑剔地像个绣娘那般摆弄婚宴的装饰。


    “裴昭。”谢泠慢悠悠开口，“你这般细致，倒让我怀疑你当年修的到底是无情道还是婚庆道了。”


    裴昭头也不回，剑气一荡，将最后一缕红绸固定：“魔界欲修真界联姻，自当尽善尽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是娶你。”


    “所以光是筹备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谢泠轻笑一声，走上前，随手拿起桌子上摆放的一盘灵果咬了一口，挑眉：“这么甜？”


    裴昭点头：“修真界灵果园出品，我选的种子，拜托青灵谷的农修特地栽培，合不合你的口味？”


    谢泠眯眼看他：“你该不会连婚宴的每一道菜都亲自试过了吧？”


    裴昭沉默一瞬，耳尖微红：“……嗯。”


    谢泠忍不住笑出声，随手将折子扔到了他身上：“裴昭，你可是剑尊，跑去后厨尝菜？”


    裴昭轻咳一声，接住折子放在身侧的桌子上，上前轻轻拢住谢泠的肩膀：“如今我不是什么剑尊，”他压低了些声音，“我是你的魔君，你殿内的小侍，是你……”眼瞅着他还要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谢泠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巴。


    “你这副样子，要是让你们修真界那群老古板看见，又要给我口上个魔女的帽子了。”


    裴昭垂眸看她，轻啄她的唇瓣：“我在你们魔界不也是秽乱后宫的佞妃，咱俩天生一对。”


    谢泠一阵无语，正欲说什么，那双薄唇轻轻堵住她，辗转反侧，将一切未尽的话语消弭在了唇舌之间。


    翌日，清晨。


    谢泠懒洋洋地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裴昭早已起身，坐在案前写字，她翻身下床，凑过去看，发现竟是一本《婚典准备手札》，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


    红绸褶皱需平整


    灵果要甜，阿泠不喜酸


    剑气护阵覆盖，确保无风干扰


    ……


    谢泠忽然从背后抱住他：“写这些做什么？”


    裴昭鼻尖一顿，低声道：“怕我做的不够好，”他转过身，双手攥住谢泠的手，燥热的触感传来，谢泠低头看他。


    “这是我们的婚礼，一生中就这一次。”他凝视着她，就见谢泠眉梢一挑，嘴角扯开似乎要说什么话，裴昭食指立刻点在她的唇瓣，“是我这一生，仅有的一次。”


    谢泠静了一瞬，忽然夺过笔，在最后添上一行，“新郎太紧张，但新娘很满意。”她写完放下笔转身便走，似乎没有丝毫留恋，唯有余音传来，“此事既然交给了你，便都听你的。”


    裴昭怔住，随即失笑。


    窗外，晨光正好。


    婚礼定在春日，婚礼筹备期长达一年半，众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广发请柬邀请众人参与时，心中竟然有了一种“终于来了”的畅快感。


    “所以，剑尊真的筹备了一年半的婚期？这不合理啊！”


    “他是不是不想结侣，我道侣当时恨不得第二天就把席什么都办好。”


    “谁知道呢，仙魔联姻，里头有的是咱们看不懂的弯弯绕。”


    “所以，其实裴剑尊根本就不急？”


    “你真一点儿都不急？我以为你求婚成功之后，最多忍一个月。”沈沧澜作为二人好友，提前数日来到举行婚典的地点。


    魔界千年未开的幽冥花蔓延十里，如血如焰，裴昭立在其中，兢兢业业地为其中几株蔫吧的花朵注入灵力。


    “着急。”裴昭飞身立在半空中，望着一望无际的花海，“但我等了五百年。”他落在沈沧澜身侧，“我只想给她，也给我，一个世上最难忘的婚礼。”


    “所以你光是培育这些花就花了大半年，这些花都开在两界交界的悬崖峭壁之上，挖来，催熟，用了不少功夫吧，你别说你俩了，我估摸着那些来参加你们婚典之人也难以忘怀。”


    裴昭无声瞥了他一眼。


    沈沧澜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你搞得婚典如此难忘，难有人超越，若将来有人同谢泠……”他闭住嘴，“奸诈，狡猾，可怕！”


    裴昭不置可否，望着远方的天日。


    一切果然如裴昭所料，大婚当日党众人受邀来到了举行婚典之处，望着这十里花海，不约而同的目瞪口呆。


    无人再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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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裴昭和谢泠的心意。


    次日，阳光穿透云层，幽冥花海突然泛起粼粼波光。众人惊诧望去，只见每一个花瓣上都凝结着细碎的剑气，随风轻颤，竟在花海上空交织出一幅流动的画卷。


    “留影剑阵？”有人惊诧。


    众人回头，只见二人踩着漫天飞花疾驰而至，玄金色相间的衣摆扫过之处，幽冥花瞬间绽放得更加艳丽。


    围观的群众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谢泠难得语塞，望着下方的花海，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紧：“你……”


    “我说过，要给你一个难忘的婚礼。”他执起她的手，一枚花瓣恰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指尖。


    谢泠突然拽住他的衣襟，在万千目光中压低了嗓音，凑近他道：“今晚你死定了。”


    裴昭低下脑袋，迎着她的视线不闪不避：“臣下僭越，任凭尊者处置。”


    有修士颇为艳羡地看着高台上的二人。


    “这应当是咱们修真界最为华丽的婚典了。”


    “不过是一堆野花野草，又不值什么钱。”


    “话虽如此，若让这些幽冥花开花，光是灵力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听说这些花都是剑尊亲自养护，这才让每一朵花上都沾了尊者的剑气。”


    高台之上，裴昭指尖轻点，酒盏落在了谢泠手中：“合卺酒。”


    谢泠接过酒盏，酒液入喉的瞬间瞳孔微缩，这不仅仅是酒，更是裴昭用剑气凝成的记忆。


    她看见自己百年前重伤时，他偷偷将本命剑气渡给她，看到沈沧澜告诉他，合欢功法能抚平她的旧伤，他便剥离出心魔去修习。


    她看见他彻夜守在自己的榻前，甚至看见她不知道的，他在修真界议事堂为她力排众议的场面。


    谢泠抬眸看他，眸光微闪，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在众人惊呼声中揪住裴昭的前襟吻了上去。


    唇齿轻触，裴昭望着她眼底的神色，轻道：“本不想告诉你，但我想让你多疼我些，阿泠，你知道，我是你的。”


    “油嘴滑舌，裴昭，你若负我……”


    “如何？”


    “我会杀了你。”


    裴昭凝视着谢泠的眼睛，他自来到魔界那日，命门便交到了谢泠的手中，她想杀了自己易如反掌。


    微风拂过，他指尖的剑气与她的魔气纠缠在一起，在两人周身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仿佛在向天地宣告。


    裴昭伸出手扣住她的后颈，额头抵着她的，眼底涌动着令人心惊的执念："那真可惜，阿泠。"他嗓音低哑却笃定，"你永远都不会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