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作品:《将医

    那支冷箭像是号令,杜存荀刚与黑脸对上目光,其余蒙面人便一拥而上。


    杜存荀退无可退,本想使轻功带季庄逃走,可巷子本就狭窄,现涌进七八个人,饶是转身都十分艰难,更别说借力跳墙。


    杜存荀往后去掏短剑——大不了大开杀戒,只是苦了季庄,一日之内还要再见次血腥。


    谁知季庄先她一步站出来,“我跟你们走。”


    季庄这番妥协实在叫人意想不到,以至于一蒙面人手里的刀还没来得及止住,眼看着就要朝他脑门上劈过去。


    杜存荀反手抽出黑羽剑,一转腕将大刀拦了下来,之后,一剑封喉。


    前后不过眨眼间,她已经放倒了一人。


    黑脸居高临下,举起右手示意众人后退,“大夫此话当真?”


    “当真。”


    杜存荀谁的话都不听,提剑直指黑脸,“当个屁的真,他去哪我说了算。”


    “多管闲事。”黑脸脸一沉,更显阴郁,拉弓放箭的动作行云流水,不顾手心血迹蔓延。


    杜存荀一双冷眼对着他,毫无惧色,手一挥就将那轻铁铸成的箭在眼前劈成两半。


    其余人无暇怔愣,蜂拥而上,杜存荀手腕一抖,袖中甩出一条极细的银质刺鞭,在日光下翻出一道道瘆人的冷白蛇影。


    蛇影翻飞,众不敌寡,黑脸当机立断,发出一串尖锐哨声后,跳下墙去不见踪影。


    季庄本以为这是黑脸撤退的暗号,心下提着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就见杜存荀徒手扔了一个不知是死还是活的汉子迎面朝他砸过来。


    紧接着是一句不容违抗的命令,“别动。”


    季庄蜷倒在地护住脑袋,身上又下冰雹似的接连砸下好几个还在挣扎的人,巨大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像是要将他活埋。


    季庄刚刚被埋得不见首尾,砖墙上才迟迟现出一排弓箭手,拉弓,放箭,皆是三箭齐发。


    顷刻间,箭如雨下,深深扎进皮肉和要害,重重叠叠的活体在箭雨中成了一座尸身肉盾。


    放箭的声音很快弱了下来,季庄强忍恶心和恐惧,挣扎着抽出一只手为正对他的尸身合上双目。尸身才瞑目,就被一只手提起,扔在一边。


    肉盾开了口,季庄终于能自如呼吸,躺在地上等着杜存荀将他身上的人都搬走,谁知她只给他留了一个气口,还把一个石头模样的东西塞进他手心。


    “我去寻个出路,很快回来。有人来你就砸了这石头,我听见声响会马上赶回来。”


    “你我已经签好了字契,这一个月的期限内,就算你踏进黑风寨自寻死路,我也能将寨子灭了将你绑回来。”


    “那时你再看看,会死多少人。”


    撂下狠话后,杜存荀踩上尸堆,一个翻身,跃过高墙,不见了踪影。


    许久,杜存荀仍未回来,季庄费劲爬出了尸堆,沿着窄巷边走边认路,走到岔路口时担心迷路,只好原路返回。


    不知不觉,烈日高悬,却下起了雨。雨不大,轻轻洒在身上还消去了几分热,巷道里无处避雨,季庄边淋雨,边一个个去看那尸身的脸。


    都是不曾谋面之人。明明他们与他互不相识,却皆因他没了性命。


    唉。


    雨幕中,杜存荀踩着青石板从一转角处走出,鞋底的血迹被地上水迹化开,很快便淡得看不出。


    季庄闻到了雨中明显加重的血腥味,神色紧张,“你受伤了?”


    “大夫,放眼全晏州,还没有能与我匹敌的人,何来受伤之说。”杜存荀比划了手势,示意他跟上,“就算来者人多势众,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罢了。”


    “那你身上的血……”


    “方才给咱们带路的老伯死了。”杜存荀说。


    季庄如遭雷击,仿佛被钉在原地。


    “我去寻出路,他偷偷回来为我带路,被黑脸发现后被抹了脖子。”杜存荀语气淡淡,“大夫,这样你可满意了?”


    “我……”


    “黑脸叫人扇了辰竹一巴掌,辰竹脸上就中了你能解的虫毒,咱们一出药房,就有人来为我们带路。任谁想,这都是一个圈套,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季庄垂眸不语。


    “你若一心寻死,自行了断便可,何必要招武夫?”


    许久,季庄才慢慢开口,“我只想与顾寨主将误会解开,并非寻死。阿来和关风已经因我枉死,我不想再牵连无辜的人。”


    杜存荀挑眉,“误会?是你没有摸手,还是你对寨主夫人并无二心,抑或是夫人对你无私情?”


    季庄沉默。


    杜存荀看他低眉顺眼一脸心虚也不否认,心生一计,问他行医这几年攒了多少银两。


    季庄一头雾水,不知她突然打听他家底是为何。


    杜存荀索性摊牌,“既然流言不假,错已铸成,你与顾怜也算是势不两立难以调和。顾怜忌惮你背后有陆行,只敢偷偷摸摸出阴招,而你于陆行而言也并非不可替代,护得紧了费时费财费力不说,万一顾怜狗急跳墙,他不免惹得一身腥……不如就叫我来做这个恶人。”


    季庄专心致志,听杜存荀继续说。


    “你想办法再筹一百两白银,我替你斩草除根。别说寨主夫人沈清,就是寨主顾怜我也给你绑来,任你摸个够。如何?”


    季庄傻眼了。


    任他摸个够……


    他从没听过这样的虎狼之词。


    杜存荀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越说越来劲,“国不可一日无君,寨也不能一日无主,你拿下了顾怜和沈清,不如顺势接手黑风寨,底下人也别干些烧杀抢掠的脏事儿了,全都去帮你种药积点阴德。咱们采药的那座岭又矮又秃,中草园那点地方终究小气……黑山据说是块宝地,钟灵毓秀,你去了,更是地灵人杰,日后指不定自成一派,就叫黑山医派。改邪归正,救死扶伤,你的盛名必将流芳百世……”


    杜存荀一口气忽悠完,图穷匕见,“底下弟兄若是不服管教,你就雇我替你教训不听话的刺头。如此一来,你我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谁知季庄却无远大志向,一笑置之,“我自知不是成大业之材,只求安稳度日。能练就一技之长解他人病痛,为自己糊口,就已经知足。姑娘有心了。”


    杜存荀不死心,“大夫切勿妄自菲薄……”


    季庄无奈,“姑娘武艺过人,纵使我有心,也出不起酬金。”


    “这还不容易,往后富贵人家送你任何谢礼,你全数收下,交给我拿去当了,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季庄眼神顿时沉了下来,坚定摇头,“不可。”


    “有何不可?”


    “师父说过,如此一来,送礼成风,贫者更会因拮据而不求医。这有违为医之道。”季庄微微一笑,“姑娘好意我心领。也请姑娘放心,在姑娘拿到酬金之前,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险境。等这一个月过后,我会打点好所有,亲自去找顾寨主澄清误会。”


    ——


    当晚,等府中人熟睡后,杜存荀翻墙去了辛府。


    不为别的,为了受罚。


    黑脸利用老伯将他们骗进圈套,得逞后老伯过意不去,于是壮着胆子偷偷回了窄巷,给她指路。奈何老伯刚走到巷口,就让黑脸给抹了脖子,她怒极,卸了黑脸右臂,这才染了一身的血腥气。


    此事瞒得过季庄,但瞒不过辛成柏。


    红木案桌后,辛成柏坐得端正,脸色并不如平日慈祥和蔼,手里的白瓷青花茶盏正往外冒着热气。站在他身侧的何端,手里攥着一条竹鞭。


    何端跟她一样,也是辛成柏的一把刀。


    杜存荀一声不吭,自觉跪在辛成柏面前。何端绕到她身后,站定。


    “你断了黑脸一条手臂。”杯盖刮去浮沫,划过杯沿,发出细微的声响。辛成柏呷一口热茶。


    “是他先使诈。”杜存荀辩解。


    辛成柏一掀眼皮,何端得他示意,扬起手,杜存荀背后立时结结实实吃了一鞭。


    “叫你护着他,没叫你伤人。”辛成柏放下茶盏,“你要做的是防,不是攻。”


    杜存荀自然知道这一层道理,但当时她被黑脸气到头脑发昏,这才下了狠手。


    见杜存荀倔强不认错,辛成柏闭了闭眼,何端又落下结实一鞭。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吃了痛才能懂收敛。


    杜存荀挨了第二鞭,依旧不吭声。


    辛成柏朝何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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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色,后者无声退出去。何端走后,辛成柏好整以暇拿起手边的书卷,专心看了起来。挨多了鞭子难免伤身,不好恢复,她不认错,他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叫她一直跪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杜存荀身子动了动,掌心朝地,向前叩头,“杜尧知错,不会再犯。”


    辛成柏知道她这句认错并非心甘情愿,但还是放下书卷,扶她起来。


    那两鞭子抽下去,他何曾忍心。


    “顾怜睚眦必报,你虽是季庄武夫,也要把握好分寸,别给自己惹上麻烦。”辛成柏道。


    “看到季庄那榆木脑袋我就来气,要不是为了这份银两,我早就不干了。”杜存荀扯扯嘴角,双手来回揉着发疼的膝盖。


    辛成柏朗声一阵笑,“最近怎么钻钱眼儿里了?听何端说你前阵子帮官府抓了好几个通缉犯。”


    “我想替一个姑娘赎身。”提起这事,杜存荀顿时活了过来,朝辛成柏挤眉弄眼,“我已经攒了一半,要是您借我些银两补上缺漏,我立马就能辞了这差事。”


    “赎出来了叫我养着?”


    “那自然是住我宅子里。”杜存荀嘿嘿一笑,“哪能叫您铤而走险,金屋藏娇。”


    “你赎她做什么?”辛成柏问。何端有一次传回消息,说在云想楼认出了男扮女装的杜存荀。


    云想楼是晏州头号青楼。


    “我与她志趣相投,不忍见她被买进深宅大院当妾室。”杜存荀解释,“我赎她出来,不过是想还她一个自由身。”


    辛成柏稍稍放心,“还差多少银两?”


    “赎金统共五百两白银,我如今已攒了二百两。”


    辛成柏庸碌半辈子都没见过五百两白银,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你要赎的这姑娘是云想楼的花魁?”


    “不是。她在云想楼里抚琴,算是琴师。”杜存荀忍俊不禁,“您有好些年没去云想楼了吧?”


    辛成柏瞪她一眼,“你跟你爹一个样,不把钱当钱......这姑娘非赎不可?”


    “那是自然。”杜存荀见辛成柏像要发作,膝盖也缓了过来,便逃也似的离开,“罢了,伴君如伴虎,您这官当的也不容易,一年到头也就那点俸禄,美人还是我自个儿去赎吧。”


    夜已经深了,杜存荀走出辛成柏书房,见相熟的老嬷嬷房里还亮着灯,便敲门进去拜托她给自己后背上药。


    “往后你听话些,莫要再惹老爷生气了......”老嬷嬷掀开衣裳,看见两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嘴里不住地劝。


    苦口婆心换来的依旧是杜存荀几句不算数的承诺,“好啦,我有分寸的。以后不会了。”


    “朝廷事多,老爷平日操劳,身子也大不如前了,昨日一早忽然头晕,天旋地转的,差点没能赶上早朝。”老嬷嬷边上药边说,“最近老爷睡得也不好,瘦了很多,走路都要拄拐杖......夫人叫来郎中开了方子,现在后厨还熬着药汤,等熬好了我过去滤掉药渣,你把药给老爷送过去,好好认错,别再叫他替你操心了。”


    杜存荀心知嬷嬷在给她台阶,上好药之后规规矩矩把药汤端进辛成柏书房。


    辛成柏见杜存荀还没走,稍稍吃惊,“还不回去?”


    杜存荀将药碗放到他面前,与他面对面坐下,“三嬷嬷说你生病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


    杜存荀捏捏衣角,认错,“黑脸一事,是我冲动。我不该对他动手。往后我会谨言慎行,您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担心我。”


    从她端着药汤走进来,辛成柏就预料到这一步。


    “荀儿,你父亲当年求我照顾你,就是希望你当一个普通百姓,平安顺遂过完这一生。”辛成柏搁笔。


    杜存荀垂头不语。


    “你自作主张去当武夫,去和顾怜作对,我不怪你,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当是为了你的爹娘,你该避其锋芒。”


    他年事已高,许多事情力不从心,以前他能纵容她的一意孤行,就算她顶撞皇帝,几番斡旋之后他也能保她毫发无损,但人会老,算盘会打漏,一旦露出马脚,他再难保她。


    “这次顾怜吃了苦头,应该不会再贸然动作。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