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枝梧降落的地方距离季行雪他们几人稍微有一点距离，但对方并没有掩盖自己的动静，季行雪还未收回的精神力自然立马注意到了身后的声响。


    余光瞟到后面被藤蔓温柔放在地上的姬枝梧，季行雪不动声色地稍稍挪动身形，挡住了地上仅剩一口气的人的视线，避免他注意到远处的姬枝梧。


    “倒也不用给自己这般贴金，”季行雪开口把那人已经快溃散的神智又唤了回来，他抬手状似无意地扫了扫胸口处沾染上的灰尘，一道虚拟防窥被解除，露出他胸口金蓝色的徽章，“就你们几只老鼠 ，还没到能让我拿着去邀功的程度。”


    那人眼睛霎时瞪大凸起，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季行雪的胸口处，“你……你居然……！”


    没等他说完，一口血率先从他喉咙间喷涌出来，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季行雪冷眼注视地看着这一幕，重新恢复作战服默认状态，确定两人已经彻底死亡，这才将两人的光脑一并拿走。


    【记录核算完毕，西部偷猎者清剿完毕，该星球预估还剩15名偷盗者。】


    季行雪瞥了眼光脑上觅风的汇报：“反馈给巡宙号，最近让他们盯紧点，小心狗急跳墙。”


    【明白，那我们何时前往中部信号塔？】


    转身朝姬枝梧的方向走去，季行雪只丢出两个字：“再议。”


    随后关闭光脑聊天页面，大步走向正背对着他蹲在白绒豹旁边的姬枝梧。


    —


    “这只白绒豹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听到声音，姬枝梧一转头就看到朝她走过来的季行雪，对方身上虽未沾染半点血渍，但一身肃杀之气尚未消散，看得姬枝梧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


    姬枝梧看着面板上白绒豹的信息，没说话，她心里也没底，若是没看到面板之前，她可能还会抱有一点希望。


    但事实上，系统检测到信息显示远比她看到状况更加惨烈。


    这头白绒豹本就刚刚生孕完没多久，身体亏空得厉害，且身体里似乎因为摄入的食物有一些问题，有一些沉淀已久的毒素堆积，外加还有以往的旧伤不断折磨着她，新伤加旧伤的情况下，她能撑这么久完全就是为了那个被抓走的孩子。


    听出姬枝梧口中的低落，季行雪轻叹，蹲下来接手过藤蔓刚刚一直护着的笼子，“白绒豹本不生活在这片区域，它们的栖息地一般在常年被雪覆盖的高山上，星夜湖地处平原，气候温暖，四季常青，这种环境对于他们的生存来说是弊大于利。”


    “这头母兽会出现在这个附近，完全是因为她救了这个幼崽，并将其认成自己的孩子。”


    姬枝梧朝季行雪手里正在拆除的那个捕兽箱看去，箱子里躺着一个通体雪白浑然无一丝杂色的幼崽，因被注射了麻药，即使刚刚那么一场混战都没能让它清醒过来，此时吐着舌头歪着脑袋还在呼呼大睡。


    “她上一次生孕结束后出去觅食，回来后发现孩子被天敌啃食了。”


    季行雪低垂着眉眼，冷漠地阐述道，“白绒豹生育困难，一年能孕一子都算很好的频率了，很多成年白绒豹可能三四年都很难正常孕育，所以这头白绒豹在目睹孩子被吃之后……”


    “她疯了。”


    大自然的法则就是如此残酷，每一环都充满危机，每一个幼崽能够活到成年都属一桩奇迹，白绒豹身上发生的事情并非少数。


    那段时间的监控基站每天都在往瞭望塔回报异常报告，但秉持着不干扰自然原则，相关部门的救护人员并没有太多干涉这件事。


    大自然里每天都有幼崽非自然死亡，只要不是人为干涉导致的，都默认属于自然食物链中的一环。


    离开群居地的她，无意间遇到了这头外形和自己幼崽很像的幼崽，在确认这只幼崽并无看守的父母后，她把它叼回窝。


    将其当成自己的孩子，亲自哺育，把无处放置的母爱尽数放在这只幼崽身上，并且看护得非常紧，非必要捕猎时，几乎不会让幼崽离开它的视线。


    但由于这个幼崽并非真正的白绒豹，无法忍受白绒豹长期栖息的环境，所以这只母兽带着它往低海拔的地方居住，方便幼崽健康的长大。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两个偷猎者才会盯上它们。


    *


    姬枝梧看向瘫倒在地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白绒豹，眼底闪过淡淡的难过，手指拂过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刚刚才蓄积起来的一点点精神力重新在指尖凝聚，然后尽数扑在白绒豹的伤口处。


    星际的枪械构造姬枝梧并不太了解，但能确定的是每一道创伤放在她以前的世界，都是一场严重困难的大手术，这头白绒豹能顶着那么多道枪伤撑到季行雪来救场，已是非常不易。


    姬枝梧的精神力缓缓地游走在伤口处，虽然无法实现生死肉骨，但姬枝梧想着能帮这头白绒豹驱散一点身体里的污染，让她少受一些污染的侵蚀的痛苦也是好的。


    随着对方体内的污染被驱逐，系统的面板上不断跳出提示：


    【A级星兽-白绒豹污染程度降低】


    【A级星兽-白绒豹污染已全部驱散，相关动物图鉴已点亮】


    白绒豹动了动耳朵，轻轻地顶了顶姬枝梧即将抽离的手，眼睛盯着季行雪刚刚从笼子里取出来的幼崽，低声喘叫了一声，然后看向姬枝梧，深灰色的兽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季行雪比姬枝梧先一步明白这只母兽的意思，将幼崽放到她怀里，“它在托孤。”


    姬枝梧愣住，手中毛绒的触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恳切地看向季行雪，再次道：“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季行雪摇头，“她这种情况，即使很资深的兽医，手边资源都很充足的情况下，都很难处理。”


    “因为伤口很难做手术吗？”


    “不是这个问题。”


    季行雪见姬枝梧不肯放弃，干脆说得更加直接一点，“救治这种高等级的星兽最困难的地方，不是治疗伤口的问题，而它们身体里积攒了大量的瘴气，这种瘴气会随着创口散发出来，会影响周围的人，也会让他们陷入狂躁的状态，极具攻击性。”


    目前没有人能解决这种瘴气带来的负面影响，精神力等级越低的人越容易受到影响，更别说那些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和要求无菌的场合，那简直就是灾难。


    季行雪说得保守，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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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枝梧还是听懂了，说白了还是污染太严重导致的一系列危机。


    姬枝梧盯着季行雪平静无波澜的琥珀色眼眸，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纠结的自己，欲言又止。


    她还记着季行雪之前的告诫，不能将自己的能力随意暴露出去，但……


    若是她日后真的净化了整个星球，这种大动静，难道就无人发现？


    她以前的世界还有FBI还有无处不在的卫星监控，她不信自己这些动作能过逃过这个世界上层的监控。


    但季行雪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她无法保全自己之前，隐姓埋名是最好的选择。


    低头看着还昏睡在自己怀里的幼崽，余光瞥到已经快要昏迷还还是执拗望着她的母兽，姬枝梧内心的挣扎与怜悯快要把她那点自私拷打到崩溃。


    “呼哧……嚯……呼哧……”


    耳边传来母兽濒死挣扎的呼吸声，姬枝梧心头猛地一颤，她咬咬牙，抬头盯着季行雪，“季先生，如果……”


    季行雪察觉到姬枝梧似乎要说什么，轻应道：“嗯？”


    “如果……”姬枝梧深呼吸一气，“如果我说我能保证她手术期间不会产生任何污……瘴气呢？”


    “您可以救活她吗？”


    —


    女孩眼眸深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水盈盈的，仿佛只要他说出一个不字，其中的光芒就会因此消失。


    不过她说什么？


    季行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以保证无瘴气？


    这话说出去她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季行雪眼神低沉下来，声音带上些许质问的口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若是现在答应你，万一在手术期间还是发生了瘴气扩散的事件，你一个人的脑袋可无法承担这么多人的生命。”


    他不可能因为一个畜生的生命，去拿自己下属那么多人的生命去赌一个可能。


    姬枝梧坚定地回望过去，“我说到就是能做到，你不是在怀疑我如何在这到处都是瘴气的星球里活下来的吗？”


    说完，见季行雪还是不信，姬枝梧有些泄气，大脑开始思考如何让季行雪相信自己说的话。


    恰逢此时，姬枝梧看到面板上有个红点在自己附近，向着那个方向望去，原来是藤蔓在一旁逮着一只扑棱着翅膀的红黑色羽毛的鸟禽逗弄着。


    看到面板上标注的【C级荒兽-虹雉】，姬枝梧眼神一亮，立马从藤蔓那边将虹雉要了过来。


    转头望着神色晦暗的季行雪，姬枝梧平静道：“就是这样。”


    熟悉的绿光萦绕在虹雉旁边，肉眼可见的，对方原本红得发黑的羽翼在绿光的环绕下，黑色褪去，原本长满尖锐利齿的鸟喙一点点回到原本的模样，凶狠狂躁的状态也随之消失。


    姬枝梧这次并没有很耐心地循序渐进，她深知白绒豹已经等不了太久，精神力就跟洪水泄洪一般直接倾入进这只虹雉的体内，呈现的效果就是——几乎只是眨眼间，虹雉就从荒兽恢复到了原本星兽的样子。


    将虹雉松开，丢给一旁的季行雪，姬枝梧道：“请问这种情况下，您可以同意我的请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