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那老女人救人的事嘎！玛丽，你当务之急是马上赶到玫瑰堡，如果你还想活的话——”


    维洛斯在外面飞了一圈，脑子里只有这么个像样的办法。


    但任凭它急到破音，它往下一看，玛丽仍在摆弄那本不知所云的书籍。甚至听到它的声音，还对它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


    “我怕奥薇拉大人会杀了你嘎~”她模仿某鸟前天的语气。


    都这个时候了，玛丽还在说不知轻重的玩笑话！


    维洛斯真想撬开这漂亮的小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没良心的坏丫头嘎！你知不知道诅咒是多可怕的一类魔法？没有基础的火球术，你连最——”


    “嘎嘎？”


    玛丽抬起的掌心突地多出一朵跳跃的火焰，幽蓝的火光照得皮肤格外苍白。


    “你是说这个吗？”


    玛丽食指一动，凭空自燃的火焰像是增生般又跳到了她的肩头。掌心，左肩，右肩，幽蓝的火光近乎吞没了她的整具身体，就连日常的灰色长裙都闪着一层流动的蓝光。


    幽静的树林，红眼的乌鸦，黑发的女人，跳动的火焰。


    如果身上再套件斗篷，手里还拿根木头，女巫玛丽就可以正式出道了。


    玛丽心里不无遗憾地想。


    在场也就只有她还有这份娱乐的心，没看到旁边的维洛斯都被她这一手给惊成什么样了吗？


    维洛斯短暂失语后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鸟叫，一双小豆眼更是张到极限：“这火焰是从哪里来的？嘎嘎！你从哪里学来的？《法圣教你如何三十天速通最强大魔法师》吗？！！”


    它不信邪地再次翻开这本来自诈骗犯的书，满页的“剑士”“剑道”“剑的保养”看得它脑瓜子嗡嗡响。


    所以玛丽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火球术？


    “坏丫头你在玩我嘎？”


    失忆只是玩弄鸦心的谎言！


    “老维，住嘴啊！你宁愿相信我欺骗你也不愿意承认玛丽我啊是个绝世魔法天才吗？这对你来说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本来姿势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维洛斯开口问她掌握魔法的事。谁知道嘴开是开了，但不是这么个开法啊！


    一身强者风姿的玛丽被啄得头发乱飞。


    维洛斯半信半疑：“你有这么厉害？”


    不是，说好的魔法学院出身的正统魔法师，就算最后一年没读完，也不会菜到这种地步吧？就连身边的宠物都在质疑……玛丽，你之前都在搞什么啊！


    所以说，天才魔法少女的人设其实是错误的咯？


    但现在的玛丽可不会放弃这个头衔，都到异世界了，都有魔法了，让她满足一下内心的虚荣怎么了！


    “好吧，你之前也还算个人物……”夸奖的话维洛斯说得很低，是只有凑到耳边才能听清的程度，“所以这些火焰你是怎么召唤的？”


    来了来了，玛丽期待已久的环节。


    她特意侧过脸，那是她下颌线显得最锋利的角度；眼睑半闭，是智慧的沉思；每一句话的音调起伏也很重要，要营造出神秘深沉的氛围。


    等上述的一切都准备就绪，她开口了：“你知道什么叫作主角吗？”


    这世上天然有人就不需要规训，闭眼所想所愿，睁眼皆有所得。山崖、深潭、溶洞……只有人敢闯，就没有不收获的。而且，无论怎么作都作不死，甚至一作更比一作强。


    按玛丽的话来说，这种人就是天生的主角。


    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她，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主角呢？


    主角想要的东西就算没现成的参考，她单靠冥想上天自有回应！


    果然，玛丽还是那个玛丽，就不应该幻想没了记忆后这个胡言乱语的人会变得正经起来。


    “主角”的理由维洛斯已经听腻了，它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花时间去吐槽这么个玩意儿。玛丽能施展火球术就够了，至于那碍眼的东西……


    维洛斯决定还是丢了比较好。


    “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这本书嘎！”维洛斯瞄准目标，伸出的爪子却只擦到一点厚实的书封。


    早在维洛斯开口，玛丽就要把这本作弊宝书塞进随身的包裹里。而维洛斯蛮横的尖爪，虽然只在封面上留下一点浅浅的痕迹，但也足够让玛丽心惊肉跳。


    维洛斯歪着脑袋，一看就在等玛丽的回答。玛丽还是第一次看到它这个动作，可是来不及感慨可爱了——死嘴你快点给我说话啊！


    “我不用不代表别人不需要啊，道格那小子不就是练剑的吗？”


    这就是伙伴的重要性了，关键时刻拿来挡刀最好了。


    “坏丫头你什么时候也知道考虑他人嘎？”


    “我一直都很体贴好吧！”


    玛丽肩上的蓝焰猛地向上窜了一截。


    维洛斯扫了一眼玛丽的脸，她看上去完全是毫无察觉的模样。


    玛丽，你又在搞什么鬼……


    本能在告诉它，这确实是聚满了魔力因子的魔法火焰，不是什么愚弄眼睛的把戏。可是潜意识……不！不是潜意识，压根就是玛丽这个坏丫头召唤出的火焰不对劲！


    谁家火球术召唤来的会是蓝色火焰？


    维洛斯又不是没见过火球术，这种烂大街的基础魔法到处都是。且召唤就是那么一回事，无非就是出来的火焰大小，火焰威力有些微不同。玛丽用过火球术吗？维洛斯的大脑没有相关记忆，但印象中它见过的这些大大小小的火焰全都是橙红色。


    魔焰当然有其他绚烂的色彩，幽绿、灰白、墨紫……蓝色也在其中，但这些都不属于火球术的范畴。


    “坏丫头嘎，你召唤出来的这个魔焰怎么与一般火球术不同呢？”


    当然不同了，你能指望自称剑圣的家伙能创造出什么正统魔法？能用就不错了！


    火焰拉长了身子，拼命向后缩，就跟它缩着脖子的主人一个样。


    玛丽收回掌心的火焰，她抬手赶忙阻止维洛斯的接近。


    “这不就是火球术吗？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老维，我劝你不要挑挑拣拣……”


    可收回一个，肩膀上还有两个呢！在玛丽原本的设想中她收场是很飘逸风流的，火焰随着她的指尖流动，一挥一放皆是自如，握在手中，即刻消散。


    但她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也是她完美设想中最致命的一点。而现在这一点就正中眉心——


    没有手，她收不回火啊！


    维洛斯也看出玛丽蹩脚的一点，飞过玛丽阻拦的手简直比喝水还简单，它就差直接冲进这团火焰里沐浴了。


    蓝火左扭右躲，忽上忽下，但腿就像在玛丽肩膀上扎根似的，即使它越缩越后，越缩越低，也没从玛丽肩上下去过。


    “老维，我劝你不要玩火——”


    古里古怪的腔调，却有一种奇特的攻击效果，正在飞行的维洛斯忍不住身体一颤，差点从空中跌落。


    “闭嘴，坏丫头，我是为了你好嘎！”


    维洛斯抖抖翅膀，一根羽毛精准掉落，就落在下方的火焰中。


    玛丽偏头去看。


    四只眼睛齐齐盯着这片羽毛的结局。


    而羽毛不负众望，它在火焰中——


    轻飘飘地擦了过去。


    对，就是擦过去，从外焰到内焰，完完整整地趟过正在燃烧的魔火。


    “……”


    “……”


    谁懂这几秒的寂静，玛丽恨不得从包裹里拿出那本烂书把它撕成碎片再团巴团巴丢进粪坑让它沼化！


    “这就是你的火球术？”


    没有崩溃地大喊大叫，维洛斯冷静得吓人。


    “嘎，我真应该赞叹你的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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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挖个坑嘎，玛丽，我来年会来看你的。”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老维！这是失误！失误啊！”


    玛丽怎么可能相信这只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魔法把戏？毕竟这可是剑圣的独门火球术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这也是个“圣”，按下前面的“剑”字不谈，如此强者不可能没有两把刷子！


    她不信，真的会毫无威力！


    玛丽抬手，收回身上所有火焰。


    这次她绝不会失败！


    “柯西达拉在上，赐予我力量吧！火球术，出——”


    “咻咻！”


    她都这样诚恳请求了，天天被道格挂在嘴上的神明啊，你一定很善良仁慈强大不愿意看到崇拜你的弱小人类在伙伴面前丢了面子吧？


    她还激情配音了魔法的背景乐。


    所以一定要保佑保佑保佑——


    维洛斯恨不得绞了它的耳朵：“谁叫你这么用魔法的！”


    皇天不负有……噢，是伟大的柯西达拉，感谢祂对信徒的庇佑。信女玛丽成功手搓出一个脑袋大的火球，并且不止步于此，还越来越大，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除了还是团火，这和传统的火球术有什么关联？


    它根本就不是火球术！


    维洛斯脑袋疼得厉害。潜意识告诉它，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坏丫头！嘎嘎！你快停手！”


    玛丽也很想停啊，她又不是没眼色。可这家伙就跟叛逆的大儿一样，不听她这个老母亲使唤啊！它一定要睁眼看看这世界不可！


    火焰并没有实际重量，但撑着它的玛丽却觉得胸闷气短要倒在这里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吗？她还没走出瓦卡的范围呢……


    “维洛斯，你给我走！快——”


    玛丽的身体维洛斯已经看不到了，它能听到的声音也被蓝色的焰光扭曲成诡异的音调。


    它并不是和寄主同生共死的魔物。它是不灭的，没了这个，还有下个，只要在异界一直等待，它总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而玛丽不同，这个妄想永恒的人类是最脆弱的生物。埃琉瑟尔有千千万万个叫玛丽的女孩，她只是其中之一。


    在生命的天平上，它远比她沉重。


    所以维洛斯张开黑翼。


    它早就做好了选择。


    “唳！”


    “砰——”


    ……


    天空浮上一片灰蓝色的烟雾，爆炸的音浪席卷整个雾松林。树叶哗哗作响，树上的鸟儿也纷纷四散，在这巨响之下，没有哪种生物不感到心神不宁。


    “发生了什么……”


    西雅吃惊地看向起雾的那个方向，要不是手上传来一声月光草被折断的哀号，她可能会一直失神下去。


    没办法，月神在上，这实在是太震撼了。


    作为一个在瓦卡生活了十六年连库泊都没到过的小镇女孩，西雅为这强大的力量惊叹。


    当她回过神来，她才注意到一个十分危险的问题——


    爆炸发生的地点，离她受伤的同伴并不遥远。


    西雅掂量下竹篓里的月光草。她采集的量够沃夫用一个星期，是时候该回去了，留一个人还是一个受伤的人在那，实在太危险了！


    她握紧手上的木弓，这是她最依赖的伙伴。


    一定会没事的。


    可当西雅回到她离开的地点时，地上除了撕破的布料碎片以及一些新鲜的血迹外，那么大一个活人的沃夫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受伤的沃夫根本走不远。


    西雅不敢放下手中的弓箭，露出一截小臂的短衬下，是紧绷的肌肉。从弓把往上看，可以清晰看到她手背上一根根青筋隆起的弧度。


    她紧张又坚定地注视着面前树上留下的巨大爪印。


    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