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意外之喜

作品:《大唐小甜铺

    日头渐高,坐在铺子里似乎都能热得沁出汗来。


    估摸着徐文利去市署且还有一阵,秦娘子看着又不像是要回府的样子,崔棠只得让崔弘搬了张竹丝方桌放在天井的枇杷树旁,再挪几张胡床过来,有着屋檐遮蔽,倒也阴凉。


    胡床类似现代的折叠小马扎,虽然并不高,但也比席地而坐舒适得多。这铺子好就好在铺面虽不大,桌椅板凳都是轻便的,不需要随时可以收起来。


    还有这枇杷树简直是意外之喜,早已结满了熟透的、黄澄澄的果子,光是想想枇杷雪梨的味道,崔棠就觉得口舌生津。


    显然最懂吃食的贺梅娘也想到了此处。她惊喜地回头对秦娘子道:“托秦娘子的福,我们竟还有枇杷吃呢!”


    “这株枇杷可有七八年了,又大又甜。贺娘子若有好方子,不妨用这果子来试试。”秦娘子也笑,只是似乎笑意不达眼底。


    “枇杷清热润肺可是好东西,煮水、蜜渍、做成枇杷膏都不错,到时候一定给娘子都送去。”贺梅娘似是没看出什么,陪着秦娘子在院子里坐下闲话起来。


    崔棠却静不下来,扯着父亲袖口去看铺子陈设。


    “阿耶看,此处当设个展柜,新制的米冻、冰粉往里头一搁,保管叫人挪不开眼!”崔棠指着铺子中央。


    崔弘哈哈大笑道:“巧了!昨儿个我就想着用竹篾编转盘,我连夜画了图样——”他蘸着水在案上画出层层叠叠的圆台,“这般能转的架子,搁你那些甜水糕点岂不正好?”


    旋转甜品台?崔棠眼睛一亮,朝崔弘竖起大拇指。


    说话间两人又回到院中,崔弘三两步跨过门槛:“这井水深得很,悬上个五六篮寒瓜、梅子不成问题。”他拽着麻绳示范,“顶上搭块木板,正好摆你娘新做的点心。”


    “这口大缸也不能闲着,”崔棠纤指轻叩缸沿,“蔗浆、糖块、崖蜜,镇在此处随取随用。”忽又蹙起眉,“只是盛甜品的碗盏似乎不大匹配了些……”


    家里那些陶碗必定不能用了,用箬叶垫在底下,荷叶包裹外带倒也勉强可行,但若堂食就露怯了。


    崔弘也很苦恼:“那些竹筒只能盛饮子,像冰粉这类还是要碗碟装着才好看。”


    正思忖着,秦娘子忽然开口道:“小娘子若不计较旧物,去修德坊南巷寻刘二头。那老儿专收富贵人家淘汰的器皿,不算什么珍品,但配你的甜品应是尽够了。”


    崔弘闻言大喜,把手里的麻绳一搁,拉起女儿就要行礼拜谢,却被秦娘子用团扇虚虚一挡:“快去吧,晚了那老头就出门喝酒去了。”


    “我这就去,这就去……”崔弘急不可耐地往外走。


    崔棠看父亲着急的模样无奈地笑了,忙跟贺梅娘拿了钱袋子追出去。不想追到外头只剩毒辣辣的太阳照着空荡的街面,全然不见崔弘的身影,倒是看见穆云靠着门框发呆。


    “穆少侠……”崔棠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巴巴地喊他。


    “有话就说!”穆云一哆嗦,显然是不习惯她这副模样。


    崔棠也不装了递给他钱袋子,直言道:“我阿耶去买碗碟了,钱袋子都不带,你脚程快,帮我送去修德坊南巷。顺便帮我盯着阿耶,别被人骗了。”


    “叫声好哥哥就帮你。”穆云就是这样,见她正经了又开始逗她。


    “好你个头!”崔棠忍不住锤他胳膊,又利诱他:“我给你用井水镇一碗凉粉,回来吃凉丝丝的刚刚好。”


    穆云一副被打动了的样子接过钱袋,走之前还不忘叮嘱:“要一大碗啊!”


    “好好好,你可快去吧!”崔棠推了他一把。


    见他一阵风似的消失在街角,崔棠才放心回到铺子里。把差事交给穆云她是放心的,这少年虽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其实成算大着呢!必不会被坑,只有他坑别人的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把从村里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归置起来。今日衣裳被褥也都带了一些,晚上只有阿耶回村里,她和阿娘、穆云都打算住下来,得赶紧把睡觉的地方收拾出来。


    穿堂风掠过秦娘子披帛,她望着崔棠进进出出的忙碌身影忽地轻笑:“瞧你们这一家子,倒像那杂戏班里的踏摇娘,锣鼓点子还没响呢,先翻出十八个跟头来。不像我……”说到此处,她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


    崔棠正在擦格扇窗,闻言悄悄竖起耳朵。


    她早从坊间打探得:这秦娘子虽正值花信之年,但着实命运多舛。原是隔壁武康县人士,因家中亲人相继离去,孤身一人来这安吉县与早年订了娃娃亲的丈夫成亲,不想丈夫却早早离世。好不容易靠汤饼铺子站稳脚跟,却又因美貌引来不少麻烦。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成为县令的妾室,以求得到一份庇护。如今虽顶着县令如夫人的名头,估计在府里还要受主母掣肘,处处不自在。


    贺梅娘闻言蓦地握紧手中竹杯,观察着似乎秦娘子神色如常,忙岔开话头:“这天燥得很,棠儿快把......”话到舌尖转了三转,终究咽下那句“枇杷摘些下来洗洗”。方才提到枇杷她就觉得秦娘子情绪不高,此刻多言,怕是又要惹她不快。


    倒是崔棠抱着一罐蜜渍山楂蹦跳过来,双鬟髻上随手簪的野花扑棱乱颤:“秦娘子快瞧!这是阿娘新渍的山楂,与上回山楂丸的口感不同,待会咱们就着酸梅汤尝鲜可好?”


    作为一个现代人固然不能理解这主动去做妾的女子,但女人无论在哪里生存处境都一样艰难是事实。更何况,管他什么夫人如夫人,既是条能遮风挡雨的金大腿,抱紧了总没错。


    秦娘子就着崔棠的手用竹签叉起个山楂,笑骂:“小机灵鬼,这般殷勤,是不是又有什么企图?”


    “哪有什么企图,”崔棠笑嘻嘻道:“就是后日铺子开业,想请您大驾光临。”崔棠请她来,不外乎是为了“名人效应”。


    秦娘子倒也不恼,只说倒时若得空就来看看。不过最终她还是没等到徐文利回来,就被婢子劝着先回了府。看来得宠的如夫人,自由的时间也不过半天功夫。


    不过轮不到崔棠多愁善感,还有好大一个铺子等着她去收拾呢!崔弘把那碗碟买回来,就早早回村里了。她和贺梅娘一起忙到了晚间,院内院外才大致收拾妥当。


    贺梅娘摆了饭在天井里,招呼崔棠和穆云来吃。一道鲥鱼莼菜汤,一碟凉拌胡瓜,一盘水煮芹菜,主食是粟米饭,搭配酸梅饮便算是极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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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的一餐了。当然今晚的重头戏是崔棠此刻端上来的三碗冰粉。


    这冰粉不用冰,是一种名叫薜荔果的籽,放入凉白开浸泡后,用手搓揉,再用井水镇上一碗,就凝结成了眼前这晶莹剔透的样子。崔棠用勺子挖上几勺盛在新买的白瓷盏里,均匀地浇上蔗浆,再撒上从周娘子那儿要来的干桂花,一碗凝脂般的冰粉就做好了。


    崔棠将白瓷盏推到穆云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穆小郎君尝尝,这比醉仙楼的冰酪如何?”


    因都是自己人,穆云早洗去了白日里那蜡黄黝黑的膏药,此刻月光在他锋利的眉骨下投下阴影,更显得肤白似雪。少年执勺的手势带着一分优雅,月色下琥珀色冰粉在勺尖轻颤,竟把这普通冰粉衬托得流光溢彩不似凡品。崔棠看着内心感慨,长得这么好看不如把他放到店门口去当活招牌,不知这唐朝小娘子有没有追小鲜肉的爱好。


    穆云并不知崔棠此刻想把他卖了数钱,方才入口一股甘甜的冰凉袭来,带着冰粉和枇杷果香的微酸并不甜腻,饶是他一个不喜甜食的人,也忍不住三两勺吃完了一碗。他回味着口齿尖的桂花香,一句“好吃”脱口就变成了变扭的“尚可”。


    崔棠倒也不恼,对待这别扭青春期少年,不能听他说什么,而要看他做什么。她挑眉轻笑道:“某些人都碗底空空了,还‘尚可’呢!”


    崔棠碗里的冰粉加了山楂碎,她喜甜更喜酸,一口下去眼睛都眯起来。


    贺梅娘细细品着原味冰粉,她迟疑问道:“这冰粉是不是也得取个好听的名字?”


    “我觉得冰粉不用改,倒是不同的口味可以取些雅致的名字。”崔棠咬着勺子冥思苦想,“桂花就叫桂花落,枇杷可以是一树金,不,叫琥珀光!”


    “你这不像是菜名,倒像是猜灯谜了。”穆云嫌弃道。


    “猜灯谜?”崔棠抚掌,“好主意!待上元节我们就来个猜灯谜赠饮好了,就不信那些酸书生不来。”


    穆云忍不住抚额,余光看见崔棠大谈特谈她的’赚钱大计‘,生机勃勃,神采飞扬。他忽然别过脸去,喉间那句“俗不可耐”卡在舌尖,竟觉得那双圆溜溜的大眼亮闪得晃眼。


    暮色悄然爬上墙头,天井里“嚓嚓”刻竹声,混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声,扰得崔棠没了睡意。


    她举着湿帕子凑近时,正瞧见穆云抿紧的唇线。少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素日凌厉的眉峰此刻凝着十二分专注。


    “再往左些...…”崔棠看那竹板歪了忍不住伸手扶正,指尖无意擦过少年手背。


    穆云刻刀一抖,在“记”字横折处多刻出一道浅痕。碎竹屑沾在少女鼻尖,随呼吸轻轻起伏。


    “穆二郎这手艺——”她故意拉长语调,指尖戳了戳竹板,“怕不是用这招哄过长安城里的小娘子?”


    “喀!”


    穆云捻着崩飞的竹屑冷笑:“别的小娘子哪有这福气,某刻过最金贵的,也就是崔小娘子的俗气招牌了。”


    月色漫过刻好的招牌,耳边飘来崔棠不知为何又开心的大笑,穆云望着自己映在“棠”字上的轮廓有些怔忡:自己竟然甘心在这刻竹子,倒是许久没有想起那些长安的糟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