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五章 山丘[番外]

作品:《荆棘之冠

    我看不懂巴力。


    这个在我身边呼呼酣睡,身体起伏如同山丘之人,到底有什么可爱之处。


    他与我方经历欢爱,我从头至尾不觉得有何快乐,这事我从未做过,但因为要与他相爱,就顺他的意思。因为他以为恋爱唯独就是这件事。


    他方才之激动,之狂喜,之疯狂,之冲动,我自生来,从未体会过。不知道他的吼叫和低吟有什么意思。


    他亲我的脸,吻我的脖子,我因知道他是个好色无德的魔王,就任他如此,并不抗拒,但我实在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到底有什么可以喜悦,又有什么可以迷恋的。


    他因为我的容貌恋慕我,这也算是爱情吗?那吾师的爱人米迦勒,岂不是也是恋慕吾师的容貌吗?为了一个人的容貌,守着千年的相思,这是值得的事吗?


    我因不懂这些事,所以任巴力欢爱,并不反抗。因为我父路西法不愿告诉我使米迦勒和拉结尔重见的法,我想,或者只有我真的懂了爱情,我便能找到此法,使我师傅的爱情得以保全。


    巴力微启双眼,深邃的眼眸染上一层星光,他稀碎的刘海随着清风浮动,就悄悄伸出粗壮的大手,抚摸我的脸。


    “以路(以路为以拉利奥的简称、昵称,以拉利奥地狱语中意即我们的神路西法之子,简写为“以路”意思是路西法之子),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方才是我生来最美好的一次。”


    “如果我不美,你是不是不悦纳我呢?”


    “那是当然,谁会与丑陋如泥的人……呢?”


    我不懂。


    我几乎要将这话说出口,但我顾及自己的身份,闭口不谈,只说“奇怪”。


    “我主又为什么觉得奇怪呢?”巴力侧着身,仔仔细细凝视着我的侧脸,以手摩挲我的脸颊,我不知他以前有无此温柔之时,因为我以为他是个好色无德的魔王。


    “也不奇怪。”我起身,收拾衣装。


    “怎么?你要走吗?我不能让你走。”


    “巴力,你主要理全地狱的事,你岂能沉溺于此,不肯放手呢?”


    “杂事永远处理不完。”巴力也站起身,他的身长与我相比简直是庞然大物,遮盖了窗外斜射至此的我父路西法的明光。【注:地狱目前光源来自于两处,隐指地的光是火光,伯大地的光是路西法的明光。路西法作为天国的光明晨星,其光芒可与太阳媲美,因此在伯大地的感受与地面上几乎无异,唯独天空的色彩每一层都不太一样。】


    “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丢给那个什么拉结尔去办不就可以了?你看我,一心吩咐宰相穆列,所以多么潇洒快乐。”


    “所以全地最不称职的王就是你了。”我讽刺道,“如你这样只知道欢爱而不知政务的王,我应趁早将你免除,以免穆列辛苦。”


    这样的话,其实巴力不止听我说过一次,甚至我父当面威胁过他,他当时一副恭顺之貌,其实出了门就忘了。


    其他诸狱的王都不服,以为他只知享乐,却拿着为王的权柄。我本一再宽让,念他堕天时的壮举,但他这样,我也断然不能再宥赦他了。


    “最后一次。”


    虽然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不想巴力的眼目却十分惊恐,双手合十求饶说:“求我主的宽宥,十日之内,我必行王的职事,求我主派人将我察看,以免我空口无凭。”


    我看他这样,竟被他逗笑,不觉嗤了一声:“那我便看你行事。”


    巴力却呆住了,因为他第一次看见我的笑容。


    地狱近来有了极其新鲜的事,听闻第二狱的王,叫做巴力的,每日晨起理政,听讼判断,又在地狱行仁德的事。


    地狱诸层,第二狱与第三狱治理十分不易,因这二层伯大地的民因智慧很小,但又被路西法看中,故而拣选入此处。


    他们也要各行其工,和生前一样,自食其力,因为路西法说,他们智上不足,不能没有出产。


    第二狱的境界广大无垠,极其壮观,巴力辖内有国一千余,且可无限加增,因为地上的民人数加多,死的人就不断加多。


    地狱的民也有终结,不过比地上的民时日长久太多,他们的终结就是灵魂不足以支持他们继续思考、生活。


    到这些民灵魂快要消无的时候,路西法会将他们安置到贾汀之园,那是供地狱之民灵魂安歇之所。若此天地终有毁灭的一日,自旧天旧地中埋藏在贾汀之园的人,要在新天新地重生。


    巴力所辖的第二狱伯大地,目前有千余国家,诸国之间也有冲突,诸民之间也有争吵。因为他们的智德不大,虽然被看中,却修行不足。


    他们要在此地继续修行才德与智慧,才能住到更下面的地界,越往下,智德越高,享福越多,直到第七狱,光明的宝殿之前。


    第七狱的民不事生产,也能平安喜乐,大大满足,因为他们智德超群,都是亲近我和我父路西法的当世圣贤,受其他几层多民的供给。不过也随自己的兴趣从事学问和研究,帮助发明奇妙的东西。


    近来已经听闻他们发明了探知心灵的仪器。虽说于我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只要我想,我必能看穿人的心。


    你若问我,看懂人心到底好不好呢?我只能告诉你,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人的口不必张,我已知道他想说的,除了吾师拉结尔与吾父路西法,地狱之中,没有人我看不透的。


    故而巴力因为看到我的容貌而爱我,我对他真是爱不起来。


    信使絮絮说着巴力的新闻,我却无聊托腮,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虽然信使嘴不张我已经知道他要说的,但我通常还是让人把话说完。


    “巴力如今大不一样,我主不觉得奇怪吗?”室贾尔问我。


    我说:“他只是受了我的威胁,因为我说,如他不能好好做王的位,就要免了他的权柄。”


    室贾尔笑说:“对于巴力来说,或者他原本就不想做王呢,免了他的王位,岂不是合了他的心意吗?”


    室贾尔这话,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觉得此中有一种我不能预料的力量,使我变愚蠢,因为地狱万民,谁说的话我不能预料呢?


    室贾尔看不清我的真容,不知我为她发愣。


    “室贾尔,你爱过一个人吗?”


    室贾尔一愣,就说:“仆人不想爱人,活着的时候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如今死了,得蒙我主万智之路西法的关照,侍奉您,我的主,我岂能还记得那时的爱情呢?”


    “那你没有爱情之心吗?”


    “爱情之心人人皆有。”


    “既然不想爱人,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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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爱情之心呢?”我望向窗外,起伏的山陵,第七狱的境界,天空是浅浅的紫色,那远处是绵延起伏的巴别山。山上雾气腾绕,云蒸霞蔚,山的样子,让我想起当日巴力倒伏在我身上的模样。他不断亲吻我,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炽热温度。


    巴力真的爱我吗?


    我呼唤室贾尔,要她帮我取来第七狱的发明家发明的探知心灵的仪器。我要看看用它知道的,与我看破的有何不同。


    室贾尔奉命,片刻就取来了仪器,这是一个状貌奇怪之物,一个圆片坠在下方,上方是两个插入耳孔的听筒。


    我把听筒塞入双耳,指着室贾尔说:你来。


    室贾尔奉命上前。


    我说:“你想着你前夫的样子,我来探听你。”


    室贾尔便想起前夫家暴她的样子,一时间恐惧、憎恶、愤怒齐来,而我的耳中只听到一声声急促无节的心跳。


    这什么仪器,只能听到心跳。


    “看来我真是太高看人类发明的物了。”


    室贾尔笑道:“我主或者应该听听爱情之心,我的心中只有愁怒,岂能有一丝安平呢?”


    听她这么说,我倒也有几分好奇,不如直接去听听巴力心里想什么,或者不一样呢?


    于是我以风的形态,吹到了巴力的宫,听说他如今日夜处理政事,还平息两国的纷争。


    我刚到他的宫中,就见巴力埋头在一堆公文之前,看似十分认真的样子,岂知他一手批阅公文,一手早伸在身旁一位形容美好的男侍身上,二人调笑不已,我见此状摇摇头,显出原型来,吓得巴力猛然从椅子上摔下,连滚带爬朝我叩头。


    “你这人真是……”我故意做出一副嫌恶的样子,但其实我内心静水无波,因为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我主只求您饶了我这一次,我保证……”


    “止住这话巴力,你的好色全地皆知,保证也是无用的。”看他瑟瑟发抖,跪地求饶的样子,我心中只觉得好笑,巴力没有妻子,所以恐怕这是他有史以来头一次被人捉奸,为了逗他,我故意板起脸,说了些严肃的话。


    “巴力,你这悖逆顽梗的臭虫,你休在见我的面,因为我看你下流无耻。”


    “不,不可以……”巴力的眼眸充满惊恐,这恐惧甚大。


    “你不要来找我的面,因为你废弃与我的约守,碰了别人。”我努力想涨红脸,不过因为心中平静,怎么做出生气的样子都显得作假。


    可是巴力似乎完全看不出我的内心,只是连连叩头,又是自扇巴掌,只求我原谅他。


    我越发觉得他好玩,故意又说决绝的话。


    待我走出他宫门那刻,我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喜悦,在宫门口发出一阵舒心的爆笑。


    随从以列问我:“我主,我从未见你这样笑过。”


    我说:“以列,今日我遇到了极其好笑的事,你不必问,免得你笑而不止。”


    忽然一阵嚎啕把我二人惊住,我与以列回望宫中,穿过层层宫墙,我们以灵察看,就看见巴力抱着一根立柱,痛哭流涕,他的眼泪如同洪流,整个宫室满地都是水。


    以列哈哈大笑起来:“巴力这是怎么了,竟哭得像个孩子。”


    我虽随着他笑了两声,却忽然又望了望他。再也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