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里，米歇尔的经纪人脸色变了。


    他恶狠狠看着贝尔纳，咬牙切齿。


    可以想象到，没有贝尔纳这句话，米歇尔的价值会降低，但终归还有一些市场。


    但这句话一出来，米歇尔文路断绝。


    谁会花钱看一本动物交配的作品？


    就算有……估计也只能私下里偷偷看，甚至不敢拿到台面上，因为有可能很丢脸。


    这种情况下，米歇尔以后的作品，销量可见一斑。


    他偷偷站起来，弯着腰走出了演播厅。


    “你这个该死的柠檬头……”


    “你说什么？”


    刘进呼的一下子站起来，顺手解开西装扣子，把外套脱下来。


    他没有打领带。


    因为，他不喜欢。


    胸口两个扣子没有扣住，显露出了强壮的肌肉。


    他不脱衣服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偏瘦。


    但西装一脱，立刻显露出一种阳刚的美感。


    米歇尔吓了一跳，忙往后一缩。


    182公分的刘进在站起来之后，格外强壮。


    苏菲在一旁看到，也不禁眼睛一亮。


    而阿佳妮则已经起身，走到刘进身边把他拉住。


    “阿摩司，冷静一点。”


    说完，她扭头看着米歇尔道：“米歇尔先生，你应该道歉，你刚才的话，有失绅士风度。”


    “我……”


    米歇尔想要强硬一下。


    但是看刘进那样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对不起，我刚才失言了。”


    “希望你只是失言。”


    刘进仍恶狠狠瞪着米歇尔。


    跟随阿贝尔练了这么久的拳击，也使得他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增添了几分凌厉。


    博雷立刻通过耳麦，告诉在场的工作人员。


    “米歇尔先生精神不太好，提前退场。”


    ……


    “领导，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秘书眉头微蹙，走到大领导身边，轻声问道。


    “有什么不好？”


    “这么堂而皇之的谈论sq作品，会不会对华人的形象……”


    “不要动辄扣帽子，他只是一个留学生。


    再说了，法国和我们的国情不同，他们对一些在我们看来是糟粕的东西持一种开放的态度。再说了，他提的几部作品，失乐园也好，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也罢，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这只能说明，我们华国留学生的文化素养很高，通读百家书。”


    电视里，米歇尔那句柠檬头出口，路参赞的脸色变了。


    他解释了柠檬头的内涵，也让大领导有些不快！


    而刘进的反应……


    “小伙子，很有干劲嘛。”


    路参赞和秘书，都松了口气。


    ……


    “哗众取宠是年轻人的本性，特别是在他们无足轻重，或者说是无所事事的时候。”


    当米歇尔离开时，高兴建突然幽幽开了口。


    他旋即笑道：“不好意思，只是突然想到了罗曼罗兰的一句话。”


    观众席里，一阵轻笑声响起。


    对于刘进的表现，高兴建给了一个定义。


    哗众取宠！


    刘进脸上，笑容不减。


    他点点头说道：“这是《约翰克里斯朵夫》里的一句话。


    高先生喜欢罗曼罗兰？”


    “是的，我通读了罗曼罗兰法文版的所有作品。”


    “巧了，我也喜欢罗曼罗兰，不过他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还是《约翰克里斯朵夫》。


    对了，在这本书里还有一句话，不知道高先生听说过没有。”


    “什么话？”


    高兴建漫不经心问道。


    和米歇尔相比，高兴建是真的博览群书，所以并不害怕刘进的反击。


    刘进想了想，大声说道：“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上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渡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的重复着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这家伙，是真的喜欢罗曼罗兰。


    否则，不可能这么就怼过来。


    事实也如此，刘进最喜欢的就是傅雷译本的约翰克里斯朵夫。


    “阅读不是为了雄辩和盲从，而是为了思考和权衡。


    当我们处在迷茫和困境的时候，静下来阅读，你会发现书中的这些话，从你看的第一眼开始就会被征服。”


    “可我觉得，人类的食粮大半是谎言。


    真理只有极少的一点。人的精神非常软弱，担当不起纯粹的真理。”


    “……”


    两个人在大段的引用书中的文字。


    而且，所选的文字，都是在含沙射影。


    他们说的是法语，所以并不影响其他人理解。


    但大多数人并不能把罗曼罗兰的作品大段的背诵下来，以至于其他人都闭上了嘴巴。


    包括贝尔纳。


    苏菲玛索的眼睛更亮了。


    她喜欢这种氛围。


    比之前那些节目内容有趣多了。


    两个华国人，背诵着一个法国人的一部著作。


    他们并不是在交流，而是把刀光剑影隐藏在文章里，进行一场肉眼看不见的交锋。


    很刺激，很有趣！


    她为罗曼罗兰是一个法国人而自豪。


    同时，也为罗曼罗兰是一个法国人而悲哀。


    明明是一本法国人的著作，却变成了两个华国人的交锋工具。


    而周围的法国人，根本就插不进嘴去。


    这就是中国的作家吗？


    再联想到米歇尔，就觉得狗都不如！


    “精彩，太精彩了！”


    博雷忍不住拍案叫绝。


    虽然，他已经跟不上那两个华国人的思维了，但仍觉得过瘾。


    ……


    高兴建毕竟年纪大了。


    比不得刘进这种带着金手指的重生咔。


    “年轻人，我喜欢你这种澎湃的活力。


    但文学是什么？文学是我们向世人揭示真相的渠道。”


    “所以，你觉得灵山中的农民拿着顽石做灵山，是真相？”


    “当然！”


    “可在黑死病蔓延欧洲的时候，那些贵族们放血求生，饮尿求生，就不愚昧吗？我觉得，所谓愚昧，不过是人类发展历史的进程里，一种不得已的生存手段。


    因为绝望而寻找寄托。


    因为有寄托，才能活着……您是从八十年走来的人，应该看过余华先生的《活着》。那部书曾拍成了电影，在欧洲获过奖。苏菲女士和阿佳妮女士应该知道。”


    国师拍的嘛。


    葛先生还拿到了影帝。


    苏菲玛索和阿佳妮都点了点头。


    “拿起石头，就有了活着的寄托。


    那真的是愚昧？”


    “不是吗？”


    “是吗？”


    “不是吗？”


    “是吗？”


    “……”


    刘进和高兴建反复询问，一开始高兴建回答的斩钉截铁。


    但慢慢的，他犹豫了！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灵山是为什么人而写。”


    高兴建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


    刘进突然扭头，笑着说道：“我在国内的时候，曾听过一个笑话。”


    也许是刚才的争论有点沉重了，苏菲玛索见刘进转移话题，于是立刻接了过来。


    “什么笑话？”


    刘进笑道：“世界各国对死亡的态度。”


    “有什么不一样吗？”


    奥黛丽·塔图突然开口。


    这也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动开口。


    刘进冲她点了点头，说道：“英国人面对死亡，会说我为荣誉而死；美国人面对死亡，会说我为自由而死；法国人说我为爱情而死……”


    演播厅里，笑声一片。


    苏菲说：“法国男人经常这么说。”


    “俄国人会说我会死；日本人会说我想死，而中国人会说：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无尽的希望。哪怕是再多的挫折和磨难，中国人都会想尽办法，活着！你看，这就是华人和各国人不一样的地方，只有活着才能创造未来……”


    贝尔纳突然鼓掌。


    紧跟着，法尔内也拍起了手。


    高兴建的脸色，则变得更加难看。


    刘进，似乎在试图摧毁他的信仰……


    “既然你这么热爱华国，为什么不写一本可以让全世界了解华国的作品呢？


    为什么你要写一本以法国为背景的作品呢？”


    他的目光，很阴冷，宛如正在吐信的曼巴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