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外，杨清流摇了摇头，唏嘘的同时，也感觉是意料之中。


    显然，十数年的时间，相当一部分人都离开了。


    毕竟，如今隐世宗门如雨后春笋般浮出水面，最强大的那批宗门甚至有半仙坐镇。


    若没有超脱者，实在难以在顶尖势力这个层面立足。


    “很久没来这里了，进去看看吧。”


    杨清流自语，取出一块带着些许裂痕的狐狸面具，合在了脸上。


    这是昔年，他在外历练时，沈清幽交给他的东西。


    彼时，杨清流的修为不算很高，却也是小有威名，有不少仇家。


    沈清幽害怕其遭遇一些大修士截杀，故此将面具交于他。


    据对方说，这是她亲手炼制，仿造杨清流赠予其的面具而制，成双成对。


    在那个超脱不出的年代，这副面具也确实帮了杨清流不少忙。


    毕竟，是八景巨头所炼制的宝具，九景不出，近乎没人可以将他认出来，多次助其避险，逃脱追杀，算是他修行路上的功臣之一。


    故此，虽说与沈清幽断了往来，绝了师徒情，杨清流却依旧将面具留了下来，没有销毁。


    这般想着，他缓缓迈开步伐，没有动用神通，如同凡人。


    守门人虽有侧目，却也只是一瞬，便又撇开了视线。


    在他们眼中，那里哪有什么人？


    不过是一阵秋风吹过，带起了些许呼啸。


    “物是人非。”


    杨清流漫步在神石铸成的台阶上，环顾四周，如同一位欣赏风景的旅人。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建筑，却不见熟悉的人。


    诸多房屋生尘落灰，失了生气。


    过道上，人们行色匆匆，且几乎都紧着眉头，看起来很是忧心。


    难以想象，这是曾经呼风唤雨，璀璨到极致的无上势力。


    很多人都离开了。


    当今时代，比过往任何时期都残酷，每一位天骄都在追求仙途，渴望长生。


    势力整合，形成大联盟。


    或者被吞并，成为他人的血粮，过往一切都是徒做嫁衣。


    总之，没有人会愿意待在一个前途未卜的宗门，宁做那三姓家奴。


    杨清流摇了摇头，顺着山径前行。


    这条路距离目的地有些远，少年自清晨走到日暮。


    他并未着急赶路，慢慢的走，慢慢的看。


    临近太阳落山，一座不大不小的坟墓出现在杨清流眼前。


    那里是另外一处地域，属于一片小世界，异时空，看似近在咫尺，却距离此地很远，需要不断破碎虚空才能到达。


    并且，它被一股无形场域所保护，瑞霞与秩序神链充斥那片地域。


    只是，杨清流却视若无睹，毫无障碍的穿了进去，一步到达。


    到了而今的境界，世上近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拦他了，缩地成寸。


    各种生命禁区等来去自如，不存在限制。


    ..............


    墓碑前，少年口齿轻启，火光升腾间，对着坟墓拜了两拜，上了炷香。


    随后，他席地而坐，取出了一些小物件，摆放在碑前。


    “.....”


    这些都是曾经道通天给予他的护身宝物。


    对于他来说，道通天亦师亦友。


    这个男人教会了他很多本事，却也经常与自己彻夜长谈，酌些小酒，不将他当作后辈，而是一个知心人。


    对方时常会与他说些宗门的以后，描绘一幅雄伟蓝图，偶尔也会讲些御下之道，帝王心术。


    杨清流知晓，这是在给他引路，想培养做接班人。


    彼时，他也不抗拒，认真倾听。


    毕竟，是在这里成长的嘛，总要有所回报。


    只是，人世无常，谁也猜不到以后。


    道通天的年岁真的很大了，杨清流破入八景后，对方便时常在闭关，求新路。


    偶有出关时，杨清流也在外探秘境，寻机缘，没有机会谈谈心...二人都不曾注意，宗门在潜移默化中变了味道。


    本来这一路上，杨清流想好，有很多话要说的。


    可是真的来到这里，却又哑然了。


    “还是喝酒吧。”


    少年自嘲一笑，取出一坛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那时他们就是这样。


    讲到了无言，便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一坛接着一坛。


    ................


    也不知过了多久。


    总之，月色明亮，四周唯有风吹树林的沙沙声。


    一道流光随之落下。


    这里是禁区，为历代宗主的沉眠地，本不该有人在这个时间点来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清冷且犹豫的声音自杨清流身后传来。


    那是一位俏佳人，五官精致，一袭白色宗袍将玲珑雅致的身躯包裹，腰佩长剑，乍一看很是英武，巾帼不让须眉。


    她的眼底有欣喜，感到意外，压抑着雀跃。


    可若仔细的瞧，便能发现，女子的眉眼尽是憔悴，精气神不足。


    “回来？”


    “你多想了，只是看望一位故人，与你和太一宗无关。”


    杨清流不曾回头，自顾自的饮酒，言语间尽是疏远与淡漠。


    “我知道，我知道曾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忏悔，日夜思念，只希冀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沈清幽眼中的光芒消散，失落低语，脚步同样踌躇。


    显然，她很想上前，可真的不敢，害怕被拒绝，心中更是自卑到一塌糊涂。


    “.....”


    另一边，杨清流没有回答。


    他饮下杯中酒，拍了拍道袍，转身直视女子。


    十数年过去，沈清幽依旧很美，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且论修为，也已是迈入了九景巅峰，有了长足进步，距那超脱境都只有一步之遥。


    显然，她的资质上佳，给予足够时间，未来可以走的很远，立足修行界顶峰。


    可是，


    或许太过操劳，肩上责任沉重。


    她的气质多了些考究与沉稳，不似往昔，如山岭之花那般出尘脱俗...


    与此同时，


    沈清幽呼吸一滞。


    因为，她看到了少年手中的白狐面具。


    回忆如浪潮，接踵而至，令她恍惚，想起了那些年的点滴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