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水符母符？！”


    凑来的钱杨两人异口同声。


    纪茯苓朝蚕蛹状的死尸心口投去一抹凝重的目光，她谨慎地点点头。


    “不错，杨少侠之前的话令我茅塞顿开，”她忍痛笑着，“魔修只给了杜时争制衡妖族的子符，但却对母符只字未提。你们可有想过他为何不提？”


    钱佑:“那家伙一脸坏象，肯定没按什么好心，帮忙恐怕只是个幌子。”


    杨长风称赞道：“小师弟聪明。”


    纪茯苓笑看钱佑腼腆地挠着头，嘴上说着谦虚之词，脸上可是一副求夸的得意。


    “魔修的确一肚子坏水，他不告知母符下落的原由就是小钱袋说的，从头到尾就是他的幌子。而真正的目的就是借着他人之手，暗中收集魇气。”


    钱佑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不满道：“等等，小钱袋是谁？”


    纪茯苓上扬的嘴角弧度更深，“你啊。”


    钱佑脑子轰然一响，肉眼可见地，他结结巴巴恼着：“你……你，我不准你给我起奇奇怪怪的名字，小心……我……”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起那些‘不是奇奇怪怪的’名字？”


    颈间的绯红渐渐漫上耳尖，钱佑着急反驳：“当然也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啊！反正就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什么意思都没有！！你不许再说了!”


    纪茯苓无声笑了。


    “还有，你也不准笑！”钱佑硬邦邦地瞪着纪茯苓。


    纪茯苓无辜地看着他，衬得罪大恶极的是对面的蓝袍少年。


    “不行，我也要给你起一个绰号！”钱佑由是心底不负气，摸了摸下巴，目光上下打量眼前站着的肤色蜡黄的姑娘，他灵机一动，笑道：“黑煤球！哈哈哈这个好！”


    杨长风看着钱佑，目光似飞刀投去，及时喝止，“胡闹！”


    钱佑心底陡然一跳，赶紧闭紧嘴。


    “魇？”杨长风顺着纪茯苓的猜想，略微迟疑地说出这个字，折扇刷然收住，“相传魇气之初由恶念化生，藏于人世无形无影。好喜食邪意，被侵扰者内心欲念会不断被放大，最终走火入魔，不人不贵。”


    “不错，魔修既然并非真心实意助杜时争一臂之力，又怎么会告诉他母符，在此之前我也是猜的，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


    “要解救云边妖族，就要销毁母符，但是母符现如今在杜将军体内，恐怕……”杨长风重重叹息，“所幸剑宗曾教过渡化的道术，小佑、知节，助我渡化杜将军。”


    一直默不作声的余知节脸色铁青，看着纪茯苓的表情像是见着什么妖魔鬼怪，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纪茯苓顿感莫名其妙，赶紧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这位金枝玉叶的少爷。她还未来得及冲他扯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却见余知节早已冷冷撤回目光，立在杨长风对面。


    三人各站三处，只是眨眼时间，两掌指诀已变换数次，紧接着一股极玄妙的气息自他们之间，很快结印大成，杨长风两指并拢，竖于眉间。


    那道玄妙之气如云雾般缭绕在侧，近乎要将杨长风密不透风地裹住，然而随之轻口而出的咒语，“云雾”又似有所感汇于指尖一点蓝白，经由于三人引导，纷纷缠着血丝包住的杜为商。


    仙魔术法本就同源，纪茯苓虽没亲眼见识过什么道门的超渡之法，但心底总觉得眼熟。


    所谓超渡，不过就是害怕死者生前执念太多，不愿魂归地府，来日若被有心人利用，恐会化为人间厉鬼，为祸一方。仙家做事，无非就为这一目的。


    果不其然，只见圈住杜为商的玄妙之气幻为蓝白灵流，随之变得异常霸道猛烈，长驱直入窜入杜为商心口。


    方才死寂许久的杜为商喉中呵呵作响，眼珠往上翻去独余下一眼混浊的白，他像是在承受剧烈的痛楚。


    “呵呵！”钻入心肺的灵流越多，沙哑的呵声愈大。杜为商全身痉挛抽搐，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般猛烈抖动着，就连脚下的地面也为止颤动。


    杨长风见之蓦地加大气劲，一向和曦如风的面庞因此沉郁三分。


    三人相视，纷纷点头意会。


    一道更大磅礴霸道的灵流猛然灌进心口，纪茯苓轻蹙眉，目光一刻不移定在那处，不等到她再次微阖眼睫，灵流与肉身连接处一股反向的、邪意肆虐的血雾气暴起，竟是开始吞噬灵流，且大有顺势反噬施术者！


    “不……”快住手！


    纪茯苓一声惊喝，比她的声音先一步炸进耳内的是一声轰然巨响声！


    蛮横的血气从杜为商体内迅涨，强劲的灵压迎头盖面扫来。


    红纱裳在黑气间鼓动翻飞，撕裂的血红丝线也在巨响和烟尘弥漫中翩然下落。


    纪茯苓一掌而下，堪堪稳住。


    再见小鬼头三人具是冷汗涔涔，脸色惨白如纸，身量已近八尺的男子竟是险些一头栽地。


    魔傀杜为商身附森然可怖血雾，冥冥之间那张黑沉的符箓也是变得煞红，如同鬼幽之火。


    杜为商奇迹般地死而复生。


    就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际，虚空中一道冰玉似的剑气直射而来，分毫未偏地贯穿杜为商心口。


    刹时，天地之间笼在一片阴寒之气中。


    而这样的极冷气息，纪茯苓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她快速从怔愣中回神，转而仰头望向天际。


    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心底那莫名的战栗由何而来。


    红纱帐间勾勒出孤寒朦胧身影，拂开之后，便会被一汪寒潭水浸过的眸子俘获。


    不知是谁仰头震呼：“濯尘君！！”


    这声高喊恰与记忆里那双眸子的主人相呼应。


    只见林梢上空，残穹之下，云边凛冽的狂风摧枯拉朽，来者衣袂鼓动，却犹不见狼狈窘态，反而愈发衬得气质凌厉，端如君子。


    浮光照华，整个人像是被一层朦朦月色拢着，绕是心智沉稳者，也会心向神往。


    众人还未从雀跃中回神，只听耳边又是一道薄冰裂响。


    原来那被问雅剑穿透的杜为商直接结冻成冰，体内魇气大乱，还没逃离宿者体内就被剑气封住，一齐碎裂。


    化出原形鸾元兄妹顷刻恢复神智，因体力透支，庞大的身躯渐渐缩小，闷响一声脱力倒地。


    纪茯苓眼睁睁看着问雅剑盘旋，在空中划出几道虚影，最后落在徐千鹤鬓边耳际之处，缀为耳垂上一点。


    满空飓风肆虐，而他端立其中，姿态闲适。


    莹莹月色下，徐千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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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手在后，鬓边墨发如流水飘逸在侧，宛若天人之象。可惜他生着一副冰冷严俊的面孔，如斧凿雕刻的五官上，那双盛满月光的漆黑眼眸沉得怕人。


    仿若骤雨袭来的前兆，眼底之下看不见任何生机，稍有不慎则粉身碎骨。


    周遭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纪茯苓察出一丝诡秘。


    不！有点不太对劲！


    纪茯苓开口启唇，想叫身旁三人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一记重达千钧的压力劈头砸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想到受人崇敬的明月仙君会突然出手，而他出手的目标居然是受伤羸弱的他们。


    其中还是包括他自己的亲传弟子！！


    “濯尘君……”钱佑嘴边溢出血丝，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势也因灵压之下进一步严重，他惊恐懵懂地看着徐千鹤稳落在地。


    步履不紧不慢，逐一掠过在前的钱佑三人，定在纪茯苓目光中。


    黑沉的眼珠向下滚动，如同两口死寂的枯井，纵使巨石投进也不见丝毫波澜。


    他颔首俯视，如立冰峰之巅，吐出的字也仿佛带着彻骨的寒意：


    “你是哪方魔族？”


    长睫因袭来的痛意不停扇动，纪茯苓此时的脸色不太好，但即使伤痛缠身，她的某些兴致任然不会消磨。


    她恣意大笑，眸底清亮划过疑似狡黠：“你猜猜看？猜中了我告诉你。”


    徐千鹤神情讥诮，道：“你不说，我便没必要留你性命。”


    胸膛起伏，纪茯苓笑得肚子疼。


    “哈哈哈，许久不见，我对仙君思之如狂。你若是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徐千鹤俯身靠近她，淡幽幽的雪松香从他雪白的衣襟里渗出，然后极其霸道地袭至她鼻尖。


    冷淡混着讥讽的语气仍在耳畔。


    “是吗？”


    纪茯苓被这一句弄的汗毛竖立，几经启唇，不知为何，生出一丝犹豫，她觉得有必要慎重思考一下回答。


    但是徐千鹤并没有给她反应沉思的时间。


    纪茯苓气势一矮，硬着头皮道：“当、当然。”


    “哼。”


    不用她再次斟酌这声冷哼意味着什么，下瞬间，只觉右肩又是一沉。


    是徐千鹤伸手按在她肩处，滋啦声响，淡蓝的流光在他掌心泄出，随即静静附着在纪茯苓身上。


    她暗自咽下唾沫，想开口却发现喉间一滞，无论怎么样也说不出话。


    又是想扭头讨饶，却也发现，她竟是动!不！了！


    临死前的夙愿顿时从纪茯苓脑海中奔腾而坐，然后又忽地被什么打断。


    纪茯苓觉出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些被她刻意掩盖，从不宣之于口的往事，如长鸳花层层剥开。


    ……


    笑得恶劣的女子翻身下马，红色身影如同魅影一般出现在受伤重负、奄奄一息的少年郎前。


    一掌拍在他青涩挺阔的肩膀上，让方才持剑相对，杀意腾腾的少年修士防不胜防。


    女子的眼睛比悬挂九天之上的灿阳耀眼。


    说的话却要修士心头大震，如坠冰窟，恨不得羞愤欲死。


    “长的好俊，我喜欢，抓回去当压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