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


    元宵过后，便迎来了谢渊第一天上学的日子。


    这日，谢家四房上下早早便醒了过来。


    虽然束脩和拜师六礼都早已备好，谢濂和柳氏当天还是忙得团团转，邱婆子准备的丰盛早食也只寥寥吃了两口。


    “这干肉怎么今日瞧着又不大好了？这可是给先生的束脩，马虎不得呀，库房还有没有别的了？”柳氏拎着一条干肉左看右看，怎么也不满意。


    谢濂无奈：“你都换了多少次了，加上我从外边买回来的，现在库房里的肉都够咱们家吃到年尾了。”


    “要不还是换成粟米吧？我瞧那粟米的成色更好些呢。”


    谢濂掀起另一个箩筐道：“干肉和粟米我都准备了，我都拿去，这下你放心了吧。”


    柳氏满脸忧虑：“我这不是第一次准备这些东西，怕出差错嘛，若要银钱还好准备些，这些东西也不知道那先生看不看得上……”


    想起陈柏石那火爆性子，谢濂也有些心有戚戚。


    “母亲放心，先生不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您别忘了，先生最初可是已考验我有两个月之久了。”


    谢渊身穿天青色杂宝云纹圆领袍出现在门口，清新淡雅的颜色更显得他面容白皙，身长玉立。


    柳氏看到他来，眼前一亮，瞬间忘了干肉的事。


    她站起身来绕着谢渊打量了一圈，满意道：“我就说这颜色衬你，没想到杨妈妈这裁衣的手艺也好，看着很合身呢。”


    柳氏不擅针线，她挑了料子，本想让梅香和钱妈妈做出来再给谢渊送去，谁知今年她们两也忙得不可开交，柳氏只能将活计交给杨春娘。


    “这料子也舒适，多谢母亲。”


    “看你，跟我客气什么呀，我先前在店里看到这料子，颜色花纹都不出挑，你穿去上学也不张扬，谁想到这衣裳穿在你身上竟也好看得紧，若是给你爹穿，他看起来定是像个大粽子，哈哈哈哈哈！”柳氏笑得乐不可支。


    谢濂无奈摇头：“你夸他就夸他，还非要贬我一下。”


    此时真正穿成个粽子的杨桃默默退后了两步，却被谢濂抓个正着。


    “阿渊，你真要带小桃去上学啊？若是惹先生不悦怎么办，要不，我还是给你再买个小童吧？”谢濂为难道。


    杨桃闻言瞬间寒毛直竖，向谢渊投去求助的目光。


    谢渊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他早就想好了说辞：“父亲也知道，山长不喜生人，若是我换个人带去，说不定他反而更加不悦，先前去时，小桃就经常帮先生研墨添茶，先生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看得出来他也是喜欢小桃的。”


    “我的腿虽还未完全恢复，但带着拐杖，也不需要人照顾什么，小桃跟去，只需她偶尔能帮把手，或传个话，也不用做其他的，您也知道她年纪虽小，但行事向来沉稳，不会惹出祸来的，若山长明确说不给她去，到时候再让她回家来，也不迟啊。”


    杨桃听到他这番话一脸感动，好小子，不白对你好，果然没看错你。


    谢濂虽然还是觉得不妥，但想到脾气古怪的陈柏石，也没有再坚持。


    收拾好东西后，在柳氏的目送下，当初头一次去东源书院的五人，又再次坐上马车，踏上了同一条路。


    马车迎着还未消散的露水出了城门，随着立春的到来，万物也开始有了复苏的气息。


    路边的草地冒出一丝绿意，远处的山峦也不复秋冬萧瑟。


    杨桃呼吸着即便立春却依旧冷冽的空气，再次攀上那熟悉的台阶。


    到了书院门口，便见到陈力那个高大的身影，一如既往地拿着把扫帚正在扫地。


    在这里感到无比自由的杨桃咧开嘴，兴奋地朝他跑去：“陈院卫，新年安好，祝你笑口常开，万事如意！”


    陈力一抬头便看到杨桃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他抬手扶正她歪掉的帽子回道：“新年安好，也祝小桃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他转过头，见到谢濂一行人挑着箩筐，带着节礼，正好走上最后一级台阶，陈力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各位新年安好。”


    过了一个冬日，东源书院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谢濂还没有见过陈柏石峨冠博带的样子，第一眼差点没认出他来。


    只见陈柏石身着襕衫，不复往日懒散，一本正经为谢渊正衣冠，行拜师礼。


    等所有入学仪式都结束，谢濂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可也隐约感觉到了陈柏石的不同寻常。


    将一切都安顿好，陈柏石片刻不停歇，当下就要给谢渊开课。


    谢濂也不便再打扰，带着下人就要回城去，等下午放了学，宝田会再驱车回来将谢渊接回家。


    谢濂走前将杨桃拉到一旁嘱咐：“你在书院里要好好照顾少爷，但不许打扰先生上课知道吗？”


    杨桃重重点头：“老爷放心，我一定听话。”


    目送谢濂三人离开，杨桃如同出笼的小鸟，真是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几圈。


    她真的做到了，从此以后她也要拥有片刻的自由了！


    虽然这只是个小小的开始，可是杨桃相信，只要她继续努力，终有一天，她一定可以得到完全的自由。


    书院有了学生，陈力如今做事都更有劲了，洒扫，整理，做饭这些琐事他一个壮汉竟也做得津津有味。


    杨桃的目标是书院的厨房，于是见谢渊正在专心上课，她就跟在陈力身后溜进了后院。


    谢渊中午也是要在书院吃饭的，除了当月交上去的米粮，谢濂为了让他能吃得好些，还另送了许多食材来。


    有各式腊味，干海货，腌菜，还有几斤新鲜肉，蔬果等，各式各样摆满了厨房一角。


    陈力做了个腊味合蒸，肉丝炒菘菜，豆腐羹，萝卜汤。


    杨桃给他烧火，又顺便做起了尝菜大使。


    但没有意外，陈力做的菜味道和外表都是一样的普通。


    不难吃，但也说不上好吃，就是能吃的程度。


    杨桃想到谢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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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张挑剔的嘴，心道这日后可算是有人能治他挑食的毛病了。


    果不其然，吃饭的时候，谢渊每一口都要嚼半天，陈力和陈柏石两人倒是吃得面不改色。


    “多亏谢老爷送来的腊味，咱们这顿可是有口福了。”陈力吃得一脸陶醉。


    陈柏石想起之前吃到的，谢渊从家里带来的美味饭菜，再看吃得一脸痛苦的谢渊，知他家中富裕，平日里定然十分讲究。


    虽然陈柏石心里也有点馋他家里的好饭菜，可是读书亦是修心，他有意磨练谢渊心性，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他：“劳作不易，不可剩饭。”


    谢渊脸色僵硬地应了声，却没再夹菜，硬是将一碗白饭都吃光了。


    晚上回家，谢渊出乎意料地吃了两碗饭，惹得谢濂和柳氏频频看他。


    “看来读书是真耗费精力啊，阿渊才去了一日，胃口就变大了。”


    杨桃在一旁听着，差点笑出声来。


    谢渊的上学之旅就此开始，他虽然吃不习惯书院的菜，却也没有跟谢濂提起过，怕陈柏石以为他娇生惯养，心思不放在读书上，平日里连点心也不带去上学。


    而杨桃忙着跟陈力套近乎，每天都跟在他屁股后面忙前忙后，只为了证明她虽然年纪还小，但做事绝对靠谱。


    立夏后，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来香山寺游玩的人也开始日渐增多。


    杨桃每天午后都要去寺里转一圈，考察人群，计算人流量。


    作为方圆几十里最大的寺院，香山寺规模宏大，建筑壮观，不仅是太康县的著名景点，也是老百姓最爱的消暑圣地。


    太康县地处祁兰山脉，虽然四周皆是高山，但唯有东源山这一段最似大地隆起的巨大脊背，巍峨磅礴，却并不险峻。


    这里不仅覆盖着大片的森林植被，充满野外趣味，还有附近农户在此合租了地，种植了大片果园。加上香山寺附近还有一个不小的湖泊，景色宜人，城中富户常常来此游玩。


    杨桃日日观察，从某一天起，路边突然出现了不少小摊贩。


    有卖烛火纸钱，话本纸鸢，还有小吃山货，瓜果饮子的。


    可见其中商机不只杨桃一个人注意到了，小摊经济真是在哪里都能赚到钱。


    杨桃在书院干活更加勤快了，她想借书院的厨房之便，做点小吃拿去卖，赚点小钱。


    可她年纪实在太小了，杨桃很怕陈力像杨春娘一样，觉得她是在捣乱。


    她在厨房烧火洗菜，在陈力欣慰的目光下，又成功拿到了煮饭的机会，杨桃将每一顿米饭都煮得粒粒饱满，松软可口。


    陈力每天都要在院子里打拳练武，杨桃为了养力气，不仅顿顿吃两大碗米饭，还要跟着陈力打拳扎马步，看得谢渊一脸茫然。


    “你是要跟陈院卫习武吗？”


    杨桃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是要练习拿菜刀的力气。


    于是杨桃又开始胡说八道，将胸脯拍得啪啪响：“我把力气练大些，以后保护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