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雪天
作品:《兔园册》 这几日黎镇有些不太平,一是城东的徐家莫名其妙地燃了一场大火,二是一个衣领带血的陌生男子似乎是在镇上找人,一连找了几天才离开,搞得镇上人心惶惶。
刘湘芝正坐在窗边对着烛火缝衣服,看着不远处吃着烧饼的胖乎乎的表侄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她与这表侄女也有些时日没见了,不久之前有陌生男子将纪清冬带到她这里,随后镇上就有人家出事了,也不知道跟纪清冬有没有关系。
这孩子虽然命苦,但是吃得倒是不少。那陌生的男子也不提什么时候将她接走,把人放下就跑了。他们本就是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再这样下去,全家的饭都让纪清冬一个人吃了。
话说回来,纪家明明有两个女儿,也不知道另一个去了哪里。刘湘芝又叹了口气,随后屋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来了。”丈夫和女儿早就睡了,刘湘芝放下针线,起身去开门,却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正是那天将纪清冬送过来的陌生人。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
“你这是,又带来一个?”刘湘芝这回可不干了,她一边嚷嚷一边拉着段襄的袖子,生怕他将人送过来就又跑了。刘湘芝的丈夫元磊和女儿元菱也都被吵醒了,他们以为有歹人夜袭,举着菜刀就往门口冲。
“……表姐?”看到纪杪春之后,元菱惊呼道。二人小时候经常一同玩耍,虽然有些年没见了,但是元菱还是一下就将她认出来了,立刻把纪杪春迎了进来。
段襄在门口守着,纪杪春进了屋,三言两语便跟刘湘芝等人说清楚了自己的来意。听说纪杪春要去江南,纪清冬兴奋地一下子扑到她身上,差点把她撞飞。
纪清冬从小便想去江南玩,一听这话,立刻兴奋地要去准备路上的吃食,却被纪杪春拦了下来。
“你不能去,你就在表姑这里呆着,等我办完了事便回来接你。”拍了拍纪清冬胖乎乎的小脸,不过才在这呆了几天她便胖回去了,甚好甚好。
“表姑,这些钱你收着,就当是我姐的住宿……伙食费了。”纪杪春掏出徐娘子给的银钱,只给自己留下了一点,剩下的尽数递到刘湘芝手上,刘湘芝本来不太情愿,可当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后瞬间两眼放光。
“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哪怕纪清冬饭量大,这些钱也足够她在这里呆半年,甚至连段襄寄养在他们后院的驴的饭钱都够了。
刘湘芝假意推辞了一番,接过钱后便热情地招待纪杪春梳洗一番,还拿了一套元菱的衣裙给她,随后又把段襄迎了进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纪杪春只跟刘湘芝说自己要去江南投奔父亲的旧友。想起纪桐的事,元磊表示十分理解,还说有支商队马上就要启程去江南,商队老板跟他关系不错,可以带她一程。
“那商队骑的是马,坐的是马车,比你那驴子快多了。”元磊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元菱说道:“到时候我就说你是阿菱的表妹,省得那帮爱嚼舌根的说闲话。”
如果真能跟商队一起去江南的话,不仅比骑驴快不少,也不用再风餐露宿,安全许多。纪杪春谢过元磊之后便去跟段襄说了此事,谁知段襄却说还有些事要在黎镇处理,让纪杪春先走。
商量好之后,纪杪春在刘湘芝家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不亮就启程了,走之前纪清冬抱着她哭了许久,段襄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二人撕开,累得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纪杪春走了之后,段襄便也跟刘湘芝等人道了别,随后便朝城东走去。自从着了一场大火之后,徐家的院子便被当地官府查封了,明明是白天,但是却依旧没人敢趴在门缝看一看里面的情形,只因这火起得太过诡异,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一般。
段襄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人,直接翻进了府中,只见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烧成了焦炭,尸体想必是已经被搬到了别的地方,整个院落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烧没了柄的斧头。
自从那晚把逃命的纪杪春带走之后,他便一直想来徐家看一眼。虽然纪杪春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全部了告诉他,但是他还是觉得有蹊跷。
按纪杪春的话说,苏晞光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一件与他有关的物品都没有?想必是这徐娘子提前处理了。
走进房顶坍塌的屋内,段襄细细地看着每一处,生怕落下什么,可屋内的东西几乎都被火烧光了,哪怕这里真的有苏晞光的东西,估计也成了灰。
段襄一路走到了卧房,发现这里的墙被掉落的砖石砸得有些变形,他用力的敲了敲,才发现里面似乎是空的。他掏出匕首在墙上凿了个洞,才发现墙内有个小匣子,里面竟然藏了好几封信。
这是苏晞光与徐娘子夫妻俩沟通的信件,自从他去了京城,便偶尔会寄信过来。想必是那黑衣人检查得不够仔细,竟然没有发现。也许是因为苏晞光在这里住了太久,徐娘子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于是便把这些信留在家里当个念想。
可将信件放在墙中实在是太过谨慎,如果不是经常身处危险之中,徐娘子应该不会刻意将其藏起来,想必她也不只是一个普通妇人。
苏晞光写的这几封信大多数是讲他在京中的生活,比如自己在什么地方找了个住所,或者说告诉徐娘子自己要成亲了,让她不要挂念。可唯有一封信,却只写了寥寥几句。这封信似乎写得很急,笔迹凌乱,还有许多涂改的痕迹。段襄站在破屋中,一字一句地读着这封信,眉头越皱越紧。
看完之后,段襄便把这封信放到自己的衣袋里,又将剩下的信全部烧成了灰。他看着眼前尚有余温的灰烬,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绝对不能让纪杪春看到这封信……起码现在不行。
……
纪杪春跟着商队出了黎镇,一路南行。快到立冬了,燕北已经下起了雪。初雪松软地覆在草地上,连马蹄声都小了许多。纪杪春坐在装货的马车上,虽然四周拥挤昏暗,但好在比坐驴车舒适很多,也不用再被冷风吹着了。
她听着外面商人们谈笑的声音,只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可那个熟悉的名字却突然让她清醒起来。
“你们说这纪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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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那么大的事,老元不会受影响吧,他夫人跟纪桐的夫人不是亲戚吗?”有人说道:“这消息一出,还有人敢跟老元做生意吗?”
“嗐,他们家早就把自己跟那纪家摘得一干二净。况且纪桐不都死了,还说他干什么……干咱们这一行,一旦出了这样的差错,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纪家贩卖私盐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京中的公子小姐们可能不太在意,但是商贾向来消息灵通,哪怕不认识纪桐,也听说了有这么一桩事。押货本就枯燥,一说起这个话题,大家瞬间来了精神,说得一板一眼的,像是就在现场一样。
“纪桐就是从咱们黎镇出去的,当时他发达了,咱们镇子不就有几个后生想投奔他,当时他多风光啊。结果现在可好,人死了,女婿也跑了,要我说啊,他就不该走得太险。”有个大胡子说道,话音刚落,就有人反驳。
“话不能这么说,富贵险中求嘛,当年你不也打算投奔他来着,利益在前,谁还管险不险。”
纪杪春听着,突然想起来苏晞光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当年苏晞光中举没多久,纪桐便说有新的结交之人给他介绍了赚钱的路子,那时的苏晞光便说这一步走的太险,可纪桐却并未听他的话。
当时苏晞光不再多说,可自那以后,他却总是悄悄地离府,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现在想来,说不定是给自己留退路,提前规划好和离之后怎么跑吧,要不然现在怎么像人间蒸发一样,连个影都见不到。
……总不能,是提前意识到岳丈被坑了,替纪家找解决之法吧。
纪杪春正想得出神,却突然被吹进车内的寒风冻得一激灵,她撩开帘子,发现雪比之前大了好多,这回冬天是彻底来了。她撑着头看着车外的雪,想着不知道姐姐现在怎么样了,段襄又去了哪里。
明明时间不早了,可由于下雪的原因,天空却比傍晚还要亮些。还在狱中的时候,京城也下了这么一场大雪,当时的她还不知道父亲母亲已经死了,她扒在小小的窗边朝外望,还想着以往下雪的那天,家里都会张罗着包饺子吃。
有的时候,她还会想着下这么大的雪,苏晞光的衣服够不够厚,之前让人给他做的冬衣有没有穿。
那时的她身处狱中,每天都念着出去的日子,也算是有盼头。可那之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她才知道父母早在刚入狱的时候就去世了。
城中认识纪杪春的人知道她是罪人之女,见着她都绕道走。孩子们看到她身上穿着囚服,便拿烂菜叶和石头砸她。那时的纪杪春牵着痴傻的姐姐,唯一的念想就是等苏晞光。哪怕别人唾弃她,骂她,打她,她也要在城中等着,她怕自己一走,苏晞光便找不到她了。
她等啊等,一连等了几天也没等到他,然后她便不等了,也知道苏晞光不会来了。
她被抛下了。
也许是下了雪,又可能是因为有人提起了纪家,明明许久之前纪杪春便已经没有家了,可这一刻,她却突然有些孤独。车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讨论声,看着远处霜雪覆盖的千山,纪杪春觉得天地间像是只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