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匣子

作品:《兔园册

    雪停了,段襄便带着纪杪春回了京。一路上,纪杪春像没了生气的木偶一般,她病恹恹地坐在板车上,甚至都忘了问段襄这些日子他把这驴藏到哪里去了。


    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外,二人几乎没说过什么别的话,段襄虽然担心纪杪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便只好默不作声地赶车。


    好在这野驴会察言观色,它不再怪叫,一路朝着京城飞奔,没过多久便进了城。


    虽然不知道纪杪春要做什么,可段襄却还是趁着夜色把她带进了那个已经荒草丛生的纪府。看着眼前残破却又熟悉的景色,纪杪春一时有些挪不动脚步。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到纪府了,久到仿佛住在此处是上辈子的事。明明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可府中的那些人却已经尽数不见了。


    见纪杪春看得出神,段襄便也不愿打扰她,于是便离了府在不远处等她。


    借着月色,纪杪春顺着小径慢慢地向前走着。府上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瓜分得一干二净,只余下几座残破的厢房,而这些厢房中的其中一间便是苏晞光与纪杪春成亲后住的屋子。


    纪杪春走到窗边向内看去,却发现连那个不值钱的矮榻都被拆得七零八落。


    以前天气热的时候,她总是习惯靠在矮榻上一边吃着杨梅一边看着自己私藏的那些画册,若是苏晞光恰好也没事干,便会坐在她的身边看书,时不时还会拿着扇子给她扇两下。


    那时正值盛夏,纪杪春热得每天都盼着冬天,可到了冬天,纪家却倒了,那为她打扇的人也不见了。


    路过厢房再往前走,便来到了后院。与前院一样,后院也是一片残砖碎瓦,除了一颗榕树外,便是被雪覆盖的杂草。


    纪杪春挑着地方落脚,她走到榕树下,抬头看着那被雪覆盖的枝丫,想着苏晞光曾说要将那个装着小玩意儿的匣子埋在树下,不知还作不作数。


    虽然回了京城,但纪杪春也不确定苏晞光会将那些证据藏在哪儿,于是她便只能凭着直觉回到了府中。苏晞光不知去了何处,除了纪府之外,她也不知道还能再去哪里找证据了。


    将树下的雪扒到一边后,纪杪春捡起一块地上的瓦片开始刨土,没刨几下,瓦片便从中间断裂,锋利的边缘将她的手掌都划破了。


    纪杪春把碎瓦丢到一边,她将袖子挽了起来,两手并用地往下挖去。碎石割伤了她的手指,指甲中也嵌进沙石,新伤叠着旧伤细细密密地布满了她的指尖。


    可即便如此,纪杪春却还是嫌自己挖的不够快。她低着头,不知疲倦地将一捧又一捧的土扬到一旁,没过多久,便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坑。


    纪杪春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连肩膀都变得酸痛也不愿停下。直到某一刻,她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那东西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明明不算多亮,可纪杪春却还是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那是一个玉匣。纪杪春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拂去匣子上的土,借着月色将其缓缓打开。


    匣子里,最上面的是一枚破碎的风筝残片,残片上像是写了什么字,却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模糊不清了,再往下翻,便是一朵已经干枯了的小黄花。


    纪杪春记得这小黄花,新婚之夜,苏晞光曾说过江南春色不及这花一分。


    这匣子明明很小,可里面却装着许多东西,有两人一起去庙会买的泥人,纪杪春缝的破破烂烂的手绢,一本已经有些破烂的画册,封面上写着《冷情厨子爱上穿越螃蟹》……


    纪杪春捻起风筝碎片,她对着月光仔细辨认许久,才看出上面写着的是“朝朝暮暮常相伴,岁岁年年共白头”。


    “骗子。”纪杪春自言自语道。


    明明是江南沈家的小公子,却偏要骗她说自己是个普通书生;明明说好了常相伴共白头,可现在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是,苏晞光的身份虽然作了假,但他的心不假。


    纪杪春捧着这沉甸甸的小匣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怪苏晞光了……也许苏晞光是爱她的。


    纪杪春小心翼翼地将匣子里的东西依次取出,压在最下面的,是几张写满了字的纸。看着纸上那熟悉的字迹,她的眼睛越来越亮。


    原来她想找的东西,竟真的被苏晞光放在这匣子里。


    为了寻找苏晞光收集到的证据,想必沈和玉已经派人来纪府找过几番,可最终却什么都没发现,他们找了那么久,却没想到榕树下竟然埋了个小匣子。


    而这个秘密,只有苏晞光和纪杪春两人知道。


    纪杪春把除了证据之外的其他物件装回了玉匣,又把匣子重新埋到了榕树下。段襄带着她偷偷溜出了纪府,一路回到了那个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京郊破庙。


    破庙与几人离开时并无不同,唯一变了的只有纪杪春的心境。


    刚来这里时,她才从狱中出来没多久,那时姐姐还在,而她一心想着找苏晞光要回纪家的钱。当时的纪杪春仅凭着兔园册上的几个字,便毫不犹豫的去了燕北。


    说来也奇怪,这兔园册先是引着她去了黎镇,又想让她去江南,这两个地方一个是苏晞光呆了十年的庇护所,另一个则是他的家乡。


    冥冥之中,兔园册指引着她走过那些苏晞光曾走过的路,也让她明白了他到底是谁。


    只可惜册子被她落在了沈家地牢中,估计这辈子也找不回来了。


    既然如此,最开始出现的城西小树林又是什么意思呢?


    既然兔园册上这么写了,那纪杪春便相信城西一定有着什么,虽然她想去看看,但她还是打算先完成更重要的的事。


    过完年之后没多久,春天便来了,冰雪逐渐消融,纪杪春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回京之后,段襄便一直在帮她在坊间打探证据中提到的某些人的消息,而她则是整天呆在破庙里,对着苏晞光留下的那几张纸冥思苦想。


    这些纸上一部分记录着那些与沈和玉勾结的官员姓名,另一部分则是与纪桐有关。前面那几张纸比较好理解,可有关纪桐的部分却写得十分杂乱,纪杪春理了许久才明白苏晞光在写些什么。


    丰州有个叫张绪的市舶使,他与沈和玉年岁相当,二人年少时便相交甚密,而在沈和玉成为沈家家主后,他们之间书信往来便更加频繁。


    张绪虽然主管出海贸易一事,却也在暗地里插手了不少其他京中事务,这其中少不了沈和玉的推波助澜。凡是京城的商人,或多或少都与张绪有些关系。而在纪家入狱之前,那些主动与纪桐交好的商人便也是受张绪的指使。


    那时,张绪参与贩卖私盐一事几乎就要败露,正在他无计可施之时,沈和玉却给他写了封信,说京中有个叫纪桐的商人,平日里做些贩茶的生意。这纪桐在京中自立门户,虽然能赚些钱,但也着实辛苦,若是能以利诱之,让他与盐帮的人交好,再想办法将罪名嫁祸到他的身上,便能全身而退。


    虽然知道沈和玉这么说必定是有私心,但不得不说这也的确是个好法子。这纪桐在京中一向是单打独斗,本就不牵扯任何一方势力,他来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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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几年,若是出了事,也没有肯费心为他平反的人。张绪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没来得及多想,便差人去办了这事。


    他本以为此事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被苏晞光看出了其中蹊跷。


    在来京之前,苏晞光虽然身处燕北,但那徐娘子的丈夫却时不时进京替他探查沈和玉勾结朝官一事。徐家夫妇本是苏夫人的丫鬟和小厮,苏夫人待人接物一向宽容和善,这徐家夫妇便也是忠心耿耿,为苏晞光调查此事更是尽心尽力。


    年岁稍大一些后,苏晞光便进了京,他孑然一身,不怕被报复,本是打算待证据妥当后便去把沈和玉告上朝廷,却没想到遇到了纪杪春。在那之后,苏晞光便有了顾虑,他不敢再冒险了,于是便打算换个更稳妥的法子。


    他虽然未得名师教导,却从小天资出众,各类典籍皆是过目不忘。遇到纪杪春之后,苏晞光便打算入朝为官,等他有能力保护纪家后再想办法扳倒沈和玉。顺利通过的院试让他看到了希望,于是他在成亲之后又接着参加了秋闱。


    在他中举后,便有一些商人打着结交的名头接近纪桐。苏晞光本是不太在意此事,可直到从那些商人的口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之后,他才警觉起来。


    那个名字叫齐云之,据说是丰州的一个商人。苏晞光早就知道丰州有个官员与沈和玉走得近,于是便留了个心眼。纪家入狱前的一段时间他经常独自出门,为的便是查明这齐云之的来头。苏晞光提前告知了纪桐此事,纪桐虽然将信将疑,却也让人去帮着打听了一番。


    为了不打草惊蛇,苏晞光无法离京,于是便多花了点时间,可就在他查到齐云之本命齐运,是张绪手下的监舶务之后,纪家便出事了。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沈和玉早就盯上了纪家。因为沈和玉的推波助澜,纪家做的生意便被张绪当成了一个遮掩罪行的幌子,而纪桐也成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羊。


    纪桐提前听到了风声,他本想着苏晞光中了举人,定是有些人脉,为了能保全自己这个女婿,入狱之后能早日出来,便劝纪杪春与苏晞光和离。


    纪家入狱之后,苏晞光倒是没辜负纪桐的期望去寻了那些与他交好的公子哥。可这贩卖私盐并不是小事,愿意为了交情帮助纪家的少之又少,哪怕有人想帮,也在被沈和玉知晓后无缘无故的便暴毙家中。


    苏晞光知道沈和玉一直在暗中作祟,他便只好自己去帮着纪家打探,那段时间他成日奔波,原本矜贵的外表也变得憔悴不堪,但好在是找到了证据证明齐云之便是齐运,纪家入狱一事与张绪脱不了干系。


    眼看着证据齐全,苏晞光马上便能帮纪家翻案,可却不知为何这事被搁置了下来,人也不见了。


    纪杪春细细地看着那几张写满了字的纸,逐渐理清了苏晞光找到的那些证据。纸上记载的各类事务十分详细,甚至连其中一个商人在某天去了丰州与齐云之相见都写得清清楚楚。银钱往来的信息在钱庄皆有记载,商人出行又必须持有本州颁发的公验,纸上记载的事到底是真是假,由大理寺一查便知。


    纪杪春将这几张纸细细地抚平,她满是伤痕的手指缓缓地拂过纸上一个又一个的“纪家”,想着苏晞光当时为了翻案,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可纪杪春出狱后,却一厢情愿地觉得苏晞光为了不受纪家牵连,早就带着银钱跑了。


    “原来你没有食言。”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小声说道。


    她本应该相信他的。


    因为他是苏晞光,凡是他对纪杪春说的话,每一句都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