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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逃妻实录(重生)

    文泰三年,宋家贪污谋反,私铸兵器,又与外邦勾结,欲毁天下国祚,帝怒之,命大理寺严查督办。


    同年秋月,万物萧瑟之际,宋家裁决终于尘埃落定,宋家家主斩首示众,其子与父皆绞刑,女眷没充教坊司。曾经煊赫一时的世家大族,五姓七宗之列,在帝王雷霆手段下,终于在历史的长河中宣告终结。


    赵含笑听到最终裁决时,呆愣坐在罗汉床上,两眼茫然无神望着前方,似乎没从现实反应过来。不消片刻,那双握着如意平安符的纤手剧烈抖动,她浑身发软,几乎从床滑落在地。


    看着一言不发的小姐,春雪想将其扶起来,赵含笑挣脱对方伸过来的手,掌心捂住眼睛,坐在地上痛哭。


    眼泪顺着指缝流出砸落在地,人儿纤细的身子蹲在地抽搐着,极具哀恸。


    难怪,当初宋鹤山执意与她和离,他自那时起就存了死志!虽为宋家宗子,但因为年轻没有资历,又有叔父在旁阻挠,事实上宋家一切大小事物的决定权根本落不到他手里。


    包括族人听信蛊惑居然在剑南为藩王私铸兵器,这放历朝历代都是谋逆大罪。宋鹤山去年才知道,却也无可奈何。劝告叔父莫要深陷泥潭未果,转头向圣人告发宋家谋逆,他也做不到。


    他是宋家人,看着家族在自己手里一日日败落,宋鹤山心如刀割。


    每天只能处在无尽的彷徨痛苦中。而今发现事态不可收拾,圣人更有将世家斩草除根之意,他自知性命难保,只能与赵含笑和离。只因和离之妇不会牵连夫家的谋逆案中。


    这是他唯一为她做的。


    赵含笑回到赵家后隐约觉得不对劲,可见男人面色果决,心中气不过,更不会主动联系对方仔细询问。


    本以为只是女儿家气性的较量,谁料想一转眼竟要天人永隔。


    实乃世事无常,万般滋味在心头沉甸甸压着,留给活人的只剩下无尽苦痛与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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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膏梁没落,陆贾总算铲除心头大患,眼下唯一威胁自己的只剩下谢枢这个尚书令。尚书令官居三品又手握兵权,这在历朝历代皆为极危险的存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即使谢枢无谋反之心,只要他坐到这位置,项上人头也留不得了。


    谢枢陆贾共事这些年,对对方阴险毒辣的性子了如指掌,左右身负骂名,镇日被御史台那帮老头指着鼻子痛骂,日后青史留名,也不过一谢家反贼耳。


    还不如趁现在时候反了!若是幸运登上大宝,作为开国高祖,史书世人对他的评价也会不尽相同。到时候青史留名,如何书写不过上位者一句话的事。


    换而言之,倘若现在不反,莫说后世人对他功过的评价,自身性命也难保。都是为了活着,谁又比谁高贵?他从来不信所为的君权神授,这都是统治者拿来搪塞人的鬼话。谁登高位谁才有资格掌握话语权。


    一时间,国家陷入纷争,陆贾没想到谢枢下手如此神速,连装一下的念头都不曾有,集结势力挥师北上直逼京都,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将这天下改朝换代。


    天下苦于圣人暴虐久矣,自圣人登基大肆搜刮民财兴建道观宫殿,饿殍遍野。又逢关中大旱,圣人非但不赈灾济民,还越发加重赋税徭役,地方官僚一层层往下盘剥,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承受不住如此繁重的苛税徭役,死的死,逃的逃。


    短短一年,百姓流离失所,横尸蔽地,更有甚者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因而谢枢举事起除了手里掌握的兵权,无数世家百姓苦于帝王昏庸暴虐,纷纷揭竿起义响应。


    直到大军直逼长安城大明宫,陆贾眼睁睁看着大势已去,穿着九蟒龙袍的年轻天子这才慌了神,目瞪口呆瘫软在地,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短短不过三年,他竟成为亡国之君,把祖宗基业败在贼人手里,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更令他惊讶的是,谢枢居然有如此多的支持者,谢贼狼子野心他早已知晓,却没料到对方实力如此雄厚。


    天边一抹残阳如血,照在金色琉璃瓦上,散发出闪耀迷人的光芒。从今往后,这皇城不再属于自己,他的宫殿,他的美人,他的美酒佳肴,他的帝王霸业,一切都不复存在。


    留下的名字也是个恶谥,令无数后人唾弃。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陆贾心中陡然涌起无限恐慌,明明不久前还是人人敬仰的天子,龙骨凤髓,如今倒成丧家之犬了吗?


    他不可置信摇头,踉跄着脚步转身回到后宫,看着曾经受宠爱的,谄媚的,娇艳的女子,曾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她们,如今看到他如同看到煞气毕现的地狱修罗,纷纷逃窜着哭喊着跑开。


    陆贾心中早已麻木,看着嫔妃们窜逃倒激起他掩埋深处嗜血的恶念,他想欣赏女人死前痛苦至极,为了逃命毫无平日的高高在上,披头散发四处奔走的形状。


    这多好玩。


    只有这样,他就还能欺骗自己,自己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帝王,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天下人都匍匐在脚下任由他驱驰。


    他才是真命天子,他才是至高无上的帝王!陆贾双眼通红,扬起腰间光亮白刃的横刀,挥手之间,一个曾在后宫某个角落大放异彩的生命便轻轻倒落在地,鲜血迸溅染红他阴鹜的脸。


    天地间都是红色流淌翻涌,仿佛永远洗不尽一般。


    一个朝代的终结,承接着一个朝代的伊始。


    谢枢领兵破城可谓如入无人之境,大内军士知道此刻的挣扎不过负隅抵抗,战局早已不可扭转,纷纷缴械投降。


    他一身金亮闪耀的黄金甲披在身上,手上持一丈来长,威风凌凌,杀人于无形的陌刀高坐在突厥马上,看着横刀乱舞举止癫狂的陆贾,冷笑,“吁”的一声止住了马。


    陆贾回头发现马背上如天兵神将降临的男人,一身金色盔甲衬得男人俊美无俦,高高在上,倒显得自己如同丧家之犬、跳梁小丑。


    不由心生怨恨,怒目圆睁,扬手将沾满滚烫鲜血的横刀朝马背上的男人狠狠一掷。


    横刀破空而来,发出呼呼的刺破声,军士大吃一惊纷纷惊呼“保护将军!”兵士持甲胄上前试图抵御。


    谢枢抬眸冷笑,手中的陌刀轻轻一挥,兵刃相撞发出银亮色火花,不费吹灰之力,横刀随即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成了两半。


    其余兵士脚扎马步,全神贯注望着对面早已看不出帝王模样的人,手中的弓箭拉到尽头。旋即一声呼啸,成千上万的箭雨破空而出,密密麻麻朝着陆贾方向飞驰而来。


    陆贾惊恐不及,转身欲逃窜,已经没机会了,箭雨如寻方向的蜜蜂般疾刺,击穿他发顶,那象征着九五之尊的龙冠就这样被人打翻在地。


    更有甚者穿过他身体的肝脏还未曾停止,扎在后面的楠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贾嘴巴呕出大量鲜血,瘫软在地,目光不复方才赤红,只眼神涣散盯着谢枢的方向。无力的手指着马背上的人,嘴巴翕动想说什么,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还未完全抬起来的手重新落在腹前,身躯如秋天的落叶般轻飘飘倒地上。


    谢枢翻身下马大步走到他身前,发出沉稳的铠甲相撞声,竟如佩环般悦耳。陆贾还未闭眼,涣散的目光试图焦距在他身上,嘴巴喃喃:“谋逆之贼……朕要……杀了你”。


    说出的话却没有一点威慑力。


    语罢复呕出鲜血,嘴巴的,身上的,无数次令他感到骄傲的皇家血脉蜿蜒流在地上,远远望去只剩下一滩紫黑。


    陆贾叹息一声,望着天边的火烧云,眼中又浮现父皇生前的面孔,似乎在责备他无能,把祖宗留下的大好江山败了。


    败局是何时开始造成的?陆贾心里忍不住问自己。


    大概在他上位那一刻,在他任用谢枢那一刻,败局就无可避免。


    也罢,就这样吧。他心中苦涩,缓缓闭上早已疲惫的眼。


    看着终于咽气的人,谢枢面容平静,身后的披风随风烈烈作响,镇定自若挥手朝部将吩咐:“搜捕整座宫殿,凡有生还者皆羁押在狱,听候发落!”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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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稳有力。


    “是!”军士听命而去。


    谢枢重新翻身上马,准备处理其他未尽之事宜,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转身回头。看着不远处陆贾身下那滩血迹,脑海中恍过母亲死时的惨状,也是这样一滩冰冷的血,搅得他多年痛不欲生,恨不得随先人而去。


    他头痛欲裂,双手捂住自己脑袋,不消片刻,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惨白如霜,陌刀哐当一声落地,惊得突厥马嘶叫着抬了抬蹄子。


    “将军!”守在他身边的常山常信察觉不对,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眼疾手快接住恍惚倒下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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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年冬日,谢枢扫除残余党羽,正式称帝,改国号为“昭”,改元为元和,史称元和元年。


    次年正月,帝王立李家女妙善为后,群臣心中虽万般不愿却无可奈何。要知道自陛下在朝会上提及此事,御史台的大夫们轮番犯颜直谏。道李氏女曾为赵家妇,乃二嫁之身。陛下天潢贵胄怎可自甘下贱娶一残花败柳为妻,就算再喜欢将其立为妃嫔也就罢了,皇后乃一国之母,雍雍华贵品德贤良,李氏那等浮花浪蕊实在不堪为后。


    谢枢听完只是冷笑也不言语,旋即吩咐一旁的公公退朝,臣僚们琢磨不透谢枢的心思,惴惴不安。可他听完却并未表态,是否心里其实也是赞同的?


    众臣怀中万般心情退下。谁知次日圣人的敕旨便传下来,言御史台大夫及中丞食君之禄,却狂诞不羁目中无人,藐视天威,随意诽谤,圣人旨意将其罢官。


    敕旨一下,昨日慷慨激昂劝阻圣人立后的臣工纷纷傻了眼,未曾想到一朝触怒帝王竟落得这般下场。只是李家女确实不堪为后,他们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又有什么错,陛下还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不成?


    本以为走了纣王能来个明君,谁料想圣人居然如此暴虐无道,长此以往大昭的基业焉能长久?


    被罢免的臣工心中愤慨,皆如是想。


    经此一事,再没人敢反对帝王的决断,毕竟历朝历代二嫁女嫁予帝王家的先例也不是没有,只是二嫁女立为皇后确实史无前例。


    而今陛下执意如此,臣僚心中再不满也不敢上谏。一旦触犯龙颜,自己的官途就走到头了。


    元和元年,帝后大婚,长安城百姓倾巢而出欲目睹这难得一见的盛况。帝王一身红衣龙袍,居然屈尊降格,也如寻常儿郎般亲自骑马到新妇家迎亲。这又是一大骇闻。不过娘娘得圣人圣宠,圣人已为其破了无数例子,也不差这件。


    再者,陛下的执拗性子,任凭臣工如何劝阻也不会改变主意,前段时间御史台新上任那帮老夫子哭得老泪纵横,劝陛下行事符合礼制,也被陛下冷冷驳回。隔日敕旨言御史台臣工年老体迈不堪为任,特赐丝帛万匹允其致仕。


    无数例子摆在面前,谁还敢触圣人的霉头?


    一路上笙歌箫鼓,喜婆子在前面散喜都到了李家门口,后面的侍卫还未出皇城。场面之宏大,歌舞喧天。一条巨龙从皇城蜿蜒到李府,望之如绣。


    帝后情深,圣人自立后以来便向臣僚言明后宫只皇后一人,不会举行任何选秀充盈后宫。天下女子无不赞叹帝王深情,帝后鹣鲽情深。


    元和三年,皇后产下一子,帝心甚悦,小皇子刚出月便被封为太子,待其长到三岁,圣人又在世家大族中精心为太子挑选伴读,闲暇之际甚至亲自教导太子课业及武艺。对太子可谓宠爱到骨子里。


    天下在圣人治理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百姓安居乐业。


    不过朝野上下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帝王深情,对皇后娘娘无微不至的宠爱。多年来只守着皇后一人,皇后之子刚出生满月便被封为太子。


    如此帝王隆恩,天家深情,简直闻所未闻。


    因此缘故,臣工高官为表示追随圣人,纳妾的人越发少,即使有些老爷下半身再如何忍不住,也不敢明目张胆把妾室接回家,只能暗暗在外面养着。


    朝野上下,风气肃清,一片海清河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