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作品:《以貌娶人》 众侍卫单膝见军礼,黑压压一片齐齐下拜,四下不闻杂声,唯有悍然的“谨遵大人钧令”,气冲云霄,声震山河。
面对此情此景,恐怕就是清心寡欲的圣人都难以不生出心潮澎湃之感。
只一武官统领而已,倘若日后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该是何等滋味?
季承宁一怔,但这个想法转瞬即逝,马上就被胸口鼓胀激荡的感觉所取代。
许是盛极必衰,连老天都看不惯小侯爷如此得意,也许是梅雪坞伤得实在不轻,被抬进府中时气若游丝得好像只剩半条命,荣熹长公主见后大惊,问过前因后果,险险咬碎了一口银牙,“那季氏小儿,竟狠毒至此!”
送梅雪坞回来的侍卫小声道:“殿下,季大人还说,待令郎养好了身体,再做,再做打算。”
荣熹怒极反笑,“好得很!”
今天下午她便进宫面圣,非要据实秉明陛下,叫陛下看清这个所谓乖巧贤良的宠臣到底个什么狗仗人势,嚣张跋扈的混账。
然而还没等长公主入宫,弹劾季承宁的奏疏就再度堆满皇帝案头。
秦悯大气都不敢出。
不足十日,连着被御史台群起而攻之两次,这其中有曲御史费心周旋,弹劾季承宁的折子竟还多得像玄州腊月的雪花片。
不是他说,季小侯爷这行事也忒,忒骄狂了!
历来臣子骄横至此,哪个能善始善终,全身而退啊?
“啪。”
折子被重重摔在案头。
坐在对面的三皇子周瑛一震,而后心中升起欣喜。
陛下终于对季承宁动怒了。
御书房侍候的众人皆屏息凝神。
“李奉说季承宁行事凶顽、仗势欺人,”皇帝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老三,你说,季承宁仗得谁的势,是永宁侯的遗泽,还是季琳的威风,又或者,是朕的宠爱啊?”
周瑛听皇帝似有发作之意,斟酌道:“儿臣以为,仗势欺人实在夸大其词。小侯爷不过是年岁轻,行事不谨些,但轻吕卫到底联络着皇宫内外,诸大臣皇亲子弟多在其中,小侯爷这个张扬凌厉性子……”
“怎么,你继续说。”
周瑛吞了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道:“兴许,去刑部、大理寺更相宜。”皇帝示意他说下去,周瑛得了鼓励,接下来的话就流畅多了,“轻吕卫司长,或许,选个和光同尘,长袖善舞的官员会更好。”
话音未落,却听皇帝笑了声,“譬如,与你交好的许敬恩?”
他虽在笑,眼神却冰冷无比。
周瑛悚然剧震,不期皇帝会向自己发难,扑通一下跪倒,“儿臣绝无此意。”
皇帝冷笑,“朕知道,自从失了许敬恩这个左膀右臂,你探听消息便受碍不少。”目光阴阴测测地划过奏疏,那上面端庄地写着:臣李奉进奏,“李奉,是你的门人吧。”
皇帝是笃定,而非疑问。
周瑛冷汗唰地下来了,将心一横,嘴硬道:“陛下,儿臣与李奉并无往来。”
下一秒,那白花花的奏疏劈头盖脸地落下。
周瑛浑身发软,一动不敢动,只垂首跪着。
皇帝微微一笑,“因着承宁与东宫交好,你便万事容不下他,”他敲了敲指下还未来得及翻开的奏疏,话音陡地转柔,“阿瑛,你是皇子,别耍这些在小处的聪明。”
周瑛汗如雨下,哑声道:“是,儿臣受教了。”
“下去吧。”
“是。”
周瑛仓皇而出,正与等待外面的荣熹长公主相撞。
“瑛……三殿下。”
“姑姑您,”周瑛一下就明白了荣熹所来为何,苦笑了道:“姑姑,我那有上好的伤药,不若姑姑同我一道去取?”
荣熹方才听到内里情形,闻言缓缓点了下头,“也好,多谢三殿下。”
陛下对季家人竟如此宠爱。
他们都错了,他们以为永宁侯死后,季氏这个绵延不过数十年的家族便如无根之木,顷刻间就会枯萎,然而十六年过去了,季家不仅出了个贵妃,还有刑部尚书,现下,又再度要把手伸进军界了吗?
御书房内,皇帝若有所思。
先前御史台弹劾季承宁懒政渎职,现下又弹劾季承宁做事手段太狠辣,不做事被弹劾,做事被弹劾,御史台虽苛刻,但还没反复无常到这副田地。
自然是,有人授意。
皇帝漫不经心地翻开奏疏,笑道:“秦悯,你消息也算通达了,可知道,许敬恩重伤成残废的事情?”
秦悯一惊,赔笑道:“陛下这话便是在调侃奴婢了,奴婢居深宫中就是个聋子、瞎……”他觉察到帝王的视线,“是,奴婢听说了。”
皇帝笑问:“你觉得,是谁做的?”
秦悯双膝一软,“奴婢愚钝,实在不知。”
皇帝一笑,“朕也不知。”
许敬恩已是废人,老三有可能怕他泄露机密而动手,但可惜没杀成,又或许,皇帝眸光陡冷,是东宫?
他面色无改,垂眼细看,发现竟是季承宁的折子,皱着眉点评:“幸而胜在钟鸣鼎食之家,不然这笔破字连科举都过不去。”
语气却含着点笑意。
往下看,眉头渐渐展开。
季承宁先给他请罪,请罪的理由是情急之下非常之举,有失官体,显然觉得自己打梅雪坞正确得不能再正确。
皇帝好像已经看见少年人骄骄横横地挑着下巴,满面理直气壮,却偷偷拿眼睛觑长辈表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声。
再向后,神色却是越看越凝重。
少年人的奏疏文法还极稚嫩,但很有条理,毫不隐瞒,一针见血地指出轻吕卫中诸多问题。
平心而论,若要整改轻吕卫,绝不是一件好差事,轻则得罪一干豪族子弟,重则在权势倾轧中获罪,死无全尸。
可这个少年却一往直前,毫不畏惧地对他说:“愿为君王掌中剑,披荆斩棘,万死不敢惜身。”
皇帝握住奏疏的手陡地收紧。
因为是亲子,所以,就能如此相像吗?
“咔。”
秦悯惴惴,“陛下?”
片刻后,皇帝大笑,“好好好,这才是季家的儿郎!”
“秦悯,把这个折子誊写一份,送到余庆宫去,”皇帝眼尾都露出了几缕笑痕,“贵妃见了定然也高兴。”
不多时,荣熹心事重重地回府。
望着才醒过来的儿子,长公主强忍着叹息,抚摸着梅雪坞的额发,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只是现下情势不同了,需得暂时避其锋芒。”
梅雪坞不可置信,“娘,您是陛下的亲姐姐啊!”
荣熹的手顿了顿,“罢了,你好好养伤吧,娘明日再来看你。”
……
如果说先前众人还对季承宁的承诺有所怀疑的话,小侯爷一个月不间断的一同训练巡防,则让众人的怀疑散得干净。
季承宁样貌好,治军又严苛,他带人巡街时百姓非但不躲,更有胆大的女娘从楼上扔软帕,去巡视一次回来,被李璧戏称——“多得能开绸子铺。”
季承宁的回应是给了他一脚。
他本没在意此事,回府还当个笑谈说给崔杳听。
崔表妹淡得几乎透明的眼睛盯着他看片刻,半晌,才扯了扯唇。
季承宁疑惑,“不有趣吗?”
崔杳微笑,“太有趣了。”
翌日季承宁起床去府衙,正撞见持正指挥着四个小厮抬着个长半丈宽半丈高半丈的沉木箱子,小侯爷震惊,“你们杀完人把尸体抬回来了?”
持正苦着脸道:“回世子,这是崔姑娘给您送的礼物。”
“他杀了个人给我送来?”季承宁更惊。
三步并两步上前,十足了力气掀开箱盖,被晃得眼睛一花。
只见满箱绫罗绸缎,蟒缎妆缎缂丝缎石榴绫,无所不有,且,俱是手帕。
季承宁:“……”
他躺进箱子里,这些手帕能将他严丝合缝地埋了。
“来人,去和姑娘说一声,说我,多谢他。”末了又觉得自己这话实在太敷衍,又补充,“姑娘送得极好,这些帕子不仅够我用,就算日后世子妃,再有个三儿两女的,也够用到下辈子了。”
小侯爷上班去后,持正将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崔杳。
“世子妃?三儿两女?”崔杳微微笑。
崔姑娘得此赞美很是开怀。
持正离开后,他低头,发现手中的白玉簪不知何时断成了两截。
自从小侯爷为官后,日日早出晚归,两人也就用晚膳时能见一个时辰。
他喜静,这样再好不过了。
崔杳心平气和地想,得益于崔姑娘妙手回春,那根倒霉簪子变成了三截。
此刻,轻吕卫官署。
季承宁操弓拉弦,手臂绷得极紧,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贲起,他眯起眼,松手。
箭羽破风而出。
转瞬之间,中的却不是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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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而是系在高杆上的一条黑布。
众人看去,只见原本画了红心的位置,已成了一块破洞。
黑布不大,随风猎猎飞舞不定本就极难射中,偏还要正中红心,更是难上加难。
“好!”
演武场内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喝彩声。
汗水顺着浓密的发间淌下,季承宁拿手帕抹了下。
李璧暗道也不知道这小侯爷吃什么长大,被晒了半月,竟一点都没黑,肌肤濡湿后,色愈皎然。
我在想什么?
李璧一惊,狠狠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季承宁掂量一下手中的弓箭,沉吟道:“若是能再添个准镜……”
李璧笑嘻嘻地凑上来,“小侯爷,弓以轻便为佳,如何再添准镜?”
季承宁回神,“是。”
火枪上倒是能安准镜,季承宁眼前一亮,若能打造一支全部装备火器的军队,再训练得当,必能横扫寰宇,万国拜服!
然而,只是一支火器就已造价不菲,再配上甲胄,还有军饷、粮草、骏马,装备全军,就算把他卖了,估计也就能配半个营。
至于全军用火器,着重甲,那更是想的不要想,别说陛下不会同意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就算陛下同意,户部尚书都能到他面前吊死。
季承宁长叹一声。
没钱,没钱啊!
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小侯爷心道,改日和陛下哭穷试试。
能要几把火器是几把!
随着季承宁坐稳轻吕卫司长的位置,有些人便心思活络了起来。
一干人有说有笑地进入官署,在迈入正堂时,却都遽然色变。
只见那棵梨花树上高高低低地挂满了东西,明珠玉璧、锦袍金冠、凡世间富贵人家种种皆无所不有,满树珠光宝气,随风轻轻晃动,声音琳琅动人。
这都是,之前他们送给季承宁的东西!
树上不仅悬着礼物,还有上百张雪白的纸片,远远望去如同披麻戴孝一般。
那上面写了什么?有人瞳孔紧缩,莫不是,送礼之人的名字吧!
一护卫沉不住气,顾不得同僚,三步并两步,一把扯下那纸片,翻过去一看,却是空无一物。
他这才舒了口气,却忽地意识到不对劲,猛地转头。
诸位同僚都以一种或谴责,或戏谑,或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叹的视线看着他,仿佛在说,说好了一起给季承宁下马威,你却暗自讨好他。
这人一时羞恼,脸涨得通红,气恼道:“看我做什么?你们没送?别在这装腔作势了,季司长现下若给你们给讨好卖乖的机会,你们连跪下来给他舔靴子都愿意!”
“舔什么靴子?”
李璧本在看热闹,见季承宁来了,下意识往他腿上看了眼。
为了便于活动,轻吕卫的官服下摆是前后两挡,旁边有开叉,自然,官服里面还有胡裤。
季承宁足蹬军靴,尚未在战时,不着铁靴,只是皮革制成,擦得油亮,几乎能映出层黑沉沉的光,军靴上有马刺,玄铁寒光照得人眼睛都发疼。
再往上,则是被官服半遮,若隐若现的两条长腿,笔挺,又不是全然干瘦,极富力量感。
李璧僵硬地转过头。
脑中还回荡着对方那句舔靴子。
这人身体一僵,视死如归地转过身,讪然道:“司长,司长。”
季承宁挑眉,“这么闲,就去把马刷了。”
他忙不迭地去了,“是。”
于是众人在对季承宁的了解更深了一层,小侯爷不收同僚的礼物,不用公库,日日都和普通护卫一起巡街、训练,且还有皇帝的宠爱,简直无懈可击。
不,不对。
还有一样,就是好色。
倘赠予美人,就算季承宁执意不收,可若其趁醉、趁着药力,与美人云雨……岂非,就让他们抓住了把柄。
季承宁正在收敛文书,却听外面有人道:“司长大人。”
“过来。”季承宁头也不抬。
江临舟进来,关好门。
他垂首,毕恭毕敬地递上拜帖,“大人,梅郎君修养这两个月痛定思痛,自知错得离谱,既想谢大人点醒之恩,又恐话不说开两家互生龃龉,故而,不知能否请大人明日休沐时,来此地一叙。”
说着,递上拜帖。
季承宁随手接过,饶有兴味地笑道:“梅郎君盛情,却之不恭。”
他倒要看看,梅雪坞打算怎么报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