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玉佩
作品:《口是心非》 自那日晚上的争执之后,沈词和楚玄铮两人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样子。
一个时不时送东西来,一个完全忽略对方,根本不做应答。
“工匠送来了一块玉佩,用的是极品玉石打造,我特地差人送去了护国寺开光,有高僧加持,想必定能护你无忧。”
沈词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穿着那身青色长袍,双手奉上了好不容易弄来的玉佩,上面还绑着青色的穗子,看上去十分好看。
一旁的下人们各个不敢吭声,更不敢抬头去看沈词和院中坐着的那位的脸色,而后就听到沈词忽然轻笑一声,慢悠悠道:“殿下,戴上吧,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他总是这样,将威胁的话也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仿佛语气里都带着笑意。
“护国寺?高僧?”楚玄铮终于开口了,然而一开口确实讥讽之言:“若是这东西真的有用的话,恒安便不会葬身北疆蛮荒之地。”
三年,他最清楚什么话最能惹得眼前人不痛快。
果然,这话一出,刚刚还满脸笑意的沈词面色微僵,他唇角微微下压,不悦道:“殿下,你一定要这样惹我不快吗?”
回答他的只有楚玄铮轻蔑的目光,里面掺杂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罢了。”沈词轻笑了一声,他低咳一声,垂眸落在了这价值连城的玉佩之上,状似无意道:“如今外面都在传闻殿下回到了京都,朝堂之上一干大臣们都在闹腾个不停,六皇子最近算是自顾不暇。”
“我被你囚禁于此,这些事情,与我何干?”楚玄铮应道。
“的确是与殿下无关了,毕竟殿下已经被陛下废除了太子之位,说起这个,殿下还记得当年你与大哥一起花灯夜游,在斗诗会上赢得了最大的那盏灯,当时意气风发,得了陛下好大的夸赞,大哥也因此声名鹊起。”沈词仿佛是在跟楚玄铮追忆往昔,然而对方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绝不简单。
按照沈词以往的习惯,他是最不喜欢提起沈诗的,今日主动提起,又不知道要发什么疯了。
“当时殿下差点将我误认为大哥,算起来,那应该是我与殿下第一次见面的。”沈词说道。
彼时年少,那时沈诗已经是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子了,而他沈词,不过是在沈诗光芒之下的沈家次子。
一个和沈诗长得极为相似的胞弟。
一个襁褓之时就弄丢了,直到七岁才被找回的顽劣子弟,始终不登大雅之堂,回来的时候大字不识一个,性情敏感多疑,自然不受喜欢。
正如六皇子说的那样,他沈词从出生起,就是令人厌恶的命。
“可惜。”沈词的语调忽然急转而下,他目光落在楚玄铮这张让他一见钟情的脸上,唇角忽而扬起一个弧度,语气不善道:“他死了,死在了为你求援的路上,死在了北疆的风雪里,听说是活生生病死的,死时形销骨立,都辨别不出人样了。”
“住口!”楚玄铮猛的起身,他抬手就抽出了一旁护卫的佩剑,剑尖指向了沈词,贴着对方的脖颈,似乎只要轻轻一划,就能顷刻间要了对方的命。
可沈词没有动,他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楚玄铮,轻声道:“我知道沈诗的尸体在哪。”
只这一句话,剑刃堪堪停在了沈词的脖颈旁,锋利的剑刃划破了他脖颈的皮肤,渗出了一缕鲜血,浸透一旁的衣物。
一旁的下人们都惊得想要上前,却被沈词抬手制止,他目光看向楚玄铮,似乎是料定了对方绝不会杀自己,于是便道:“听我的,殿下,戴上我送给你的玉佩,好好对待它。”
“他的尸……”楚玄铮顿了顿,死死咬牙道:“他现在在哪?!”
当年只是传来消息,说是沈诗死了,但是尸体因为太远,并未运回,后来楚玄铮失势被囚,众人更不敢提关于沈诗的事情。
那尸体,大概是早就随意扔了。
沈词眼底掠过了一丝暗色,他有些恨,又有点茫然,总有人这么幸运,死了都还有人惦记着。
“说话!”剑刃再次逼近,一缕疼痛从脖颈处传来,楚玄铮恨恨地看向沈词,恨不得能将此人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戴上玉佩。”沈词执拗地说道。
“沈词!沈诗是你大哥!那是你大哥!”楚玄铮咬牙切齿,眼底的恨意几乎快要溢出来了,他盯着沈词,恨不能一剑斩了他,“畜生!”
“大哥?”沈词笑了,道:“对,他是我大哥,所以殿下的剑可得握紧了,若是不小心弄伤我,弄死我,待我去了地府遇到了大哥,可得说一下,也不知道大哥能否原谅殿下杀了他的亲弟。”
此话一出,楚玄铮神色微微一怔,只这一瞬间,沈词目光一凛,抬手直接反握住了楚玄铮的手腕,劈手夺过剑,而后扔给了身后的护卫,冷声道:“废物,滚出去!”
之前被夺了剑的护卫不敢吭声,匆匆离开。
“你们也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沈词头也不回,直接吩咐,其他人面面相觑,都对沈词有些畏惧,此刻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小路被派去了江南,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吭声,只得离开了小院。
只余下他们二人互相对峙,这场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三年来,隔三差五就是这样,甚至有时候还会打起来,只不过曾经武功绝顶的太子殿下在连续三年的喂药下,几乎经脉全封,哪里能赢过沈词呢。
“殿下。”沈词拿起了一旁的玉佩,他半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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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恭恭敬敬地为楚玄铮佩戴在腰上,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只是道:“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大哥,他为人正直,像我这般的人,他只会一剑杀了我,清理门户罢了,哪里会留情。”
“他会。”楚玄铮抬手握住了沈词的手腕,用力捏紧,疼得沈词脸色略微发白却并不吭声,楚玄铮恍若未见,只是道:“是你辜负了他的期待。”
“……”沈词抬眸看着楚玄铮,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就他无奈笑了声,道:“随你怎么想吧,殿下,死去的人总是说什么都是对的,留下的记忆都是最好的一面。”
说完,他顿了顿,补充道:“也许我不是。”
也许等他死后,关于他的都是一些令人厌恶之言,也许他死后,旁人恨不得放鞭炮以示庆贺,终于死了个祸害。
正如沈诗病死的消息传到了京都沈家之后,沈夫人当场病倒,醒来后用剑指向了沈词,恨声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是个祸害啊——”
成王败寇。
他不过是效忠于六皇子,正如沈诗效忠太子,各为其主罢了。
“沈诗……在哪?”楚玄铮没有耐心去听这些话,更厌烦于沈词这样心狠手辣的模样,他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是锁链,千年寒铁所制成,唯一的钥匙就在沈词手中,他坐在了石凳上,瞧着沈词道:“玉佩已然佩戴,告诉我,他在哪?”
“在北疆。”沈词说道。
“你耍我?!”楚玄铮面露怒色,正要将玉佩直接摘下砸碎之时,却听到沈词继续道:“他的尸体在北疆已经找到,我让人将其运回,不过只剩下枯骨了,殿下,我保证,只要你好好佩戴这平安扣,沈诗的尸骨便可安然回京,到时候带你去看看也无妨。”
他顿了顿,脚踩着地上的锁链,缓声道:“若是玉佩碎了,或者丢了,我保证,沈诗的尸骨也会碎的四分五裂,荡然无存。”
这么拙劣的谎言,没有半点证据支持,若是放在曾经怎么会瞒得过天性多疑,心思缜密的楚玄铮。
可如今,楚玄铮却妥协了。
沈词看着被他佩戴在腰间的玉佩,明明目的已经达成了,可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心口酸疼,可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老皇帝病重,只有一两个月的光景了。”沈词骤然转身离去,他站在门口,目光低垂落在了门槛上,只留下一句“我近日繁忙,不便多来”之后,便匆匆离开。
他走得快,和往常都不一样,更像是落荒而逃。
他料定楚玄铮看他的眼神定然满是讽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除了讽刺,还有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