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一幕完全出乎方雅宁的预料，她几乎在原地愣了十几秒，才哑着嗓子，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妈。


    夏念竹笑呵呵地应了声，但举着手机录像的动作却没停，甚至还稍稍运镜了下，确保将明远深的每个动作都拍到：


    “这个视频晚上回家我要给你爸爸看的，可得拍好点。”


    她这话刚说完，明远深那边正好关火装盘，转过身之后先是无奈地看了眼他妈，然后才朝着方雅宁的方向：


    “站那干嘛？洗手吃饭了。”


    方雅宁这会儿哪还能说别的，嗯了声之后连忙脚步慌乱地走进卫生间去。


    她刚站定，明远深就跟着走进来，他腰上还系着围裙，是上周方雅宁在网上偶然刷到买回来的，印着猫咪敲碗讨饭的表情包。


    方雅宁看着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但又顾忌着只一门之隔的夏念竹，也不敢声音太大：


    “有那么多围裙不多，你干嘛穿这个啊！”


    明远深半贴着她倚在墙边上，低声笑了下：“这个是新的，而且我觉得很好看啊。”


    这话不用细听都能品出其中调侃戏闹的味道，方雅宁蹙着眉瞪了他一眼，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而是将水流调大些，确保能压住二人说话的声音之后才悄声道：


    “你妈妈怎么突然来了？”


    “路过。”


    明远深垂着眼睛，十分自然地牵着方雅宁的腕子，将两个人四双手凑到水流下，很轻地揉搓起来。


    水流温热地贴着皮肤，带着让人喟叹的舒畅。


    然而方雅宁这会儿却没空去关注这些，而是咬了下唇，抬起眼，透过镜子的反射面和明远深对视，双唇微微分开：


    “她不知道你会做饭吗？”


    其实对这个问题她心里是有答案的，但还是忍不住想问，想从明远深那里得到答案。


    “不知道，”


    明远深神情坦然：“做饭是在国外的时候被迫学会的，回国之后我又一个人搬出来住，他们自然也就不知道。”


    说到这儿吗，他唇角微勾，笑容里带着点儿蛊惑的味道：“目前为止吃过我做的饭的，除了我本人，就你一个。”


    方雅宁本来心里还正在因为‘明远深在厨房洗手作羹汤，自己回家端碗就吃’这件事被夏念竹看见而略有尴尬，骤然听到明远深这么一句，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情绪，只觉得脸颊滚滚地烧起来。


    片刻，她也没收着劲儿，重重地在明远深肋骨上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咬了下嘴唇：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种话！”


    明远深明明笑着，但还是装模作样地闷哼了声：“干嘛，饭还没吃到嘴里呢就想先对厨师下狠手了？”


    方雅宁眼含嗔怒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动作用力地将水龙头关上。


    正要伸手去抽纸巾时，明远深却先她一步，动作轻柔地擦拭掉她手上的水珠：“好了，先吃饭，不然待会儿凉了。”


    毕竟不能一辈子躲在卫生间里，总得面对现实，方雅宁也只是长长地吸了口气，对着镜子将唇角的笑容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弧度后，才跟在明远深后面走了出去。


    外间餐桌旁，夏念竹正一一给桌面上的菜拍照，见二人出来，边将手机收起来边轻声道：“快来吧，不然待会儿就凉了。”


    方雅宁悄无声息地吸了口气，


    果然是母子，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你真不回去了？”


    “不回了，”


    夏念竹笑起来：“我刚给你爸说了，要在这儿吃你亲手做的饭。也就是他最近健身下午的时候已经吃过了，不然也是要来的。”


    明远深闻言，只能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拉开两把椅子，招呼方雅宁坐下吃饭。


    因为今天饭桌上有了夏念竹，方雅宁对自己的一举一动总是更留心些，生怕不经意做出些‘习以为常’的动作来。


    然而虽然她注意力是拉到百分之一百了，但是耐不住边上有个像没事人一样的明远深啊，夹菜倒水添汤一个动作没落不说，甚至还极为自然地和方雅宁讨论起饭菜口味的事情来，一会儿问比起上次来如何，一会儿问下次能如何改进，


    好像方雅宁是什么权威的美食品鉴官似的。


    方雅宁最开始还能斟酌地用词回应，但很快便被明远深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的脑袋发晕，只好埋头苦吃，试图以此逃避回答问题。


    她两互动的时候夏念竹就在对面一边吃一边看，唇角始终向上扬着，不知道还以为是在看电视剧呢。


    方雅宁本来以为自己这顿饭会吃的食不知味，结果一来二去的，倒是把最开始那点紧张忘得一干二净，也吃了个七八分饱。


    饭后夏念竹也没多留，叫了司机来接她，明远深和方雅宁自然也跟着下楼去送。


    电梯下去的时间不长，夏念竹也只简单询问了下两人最近的工作和生活，一直等上了车准备要走，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打开车窗：


    “对了，你哥哥和姐姐周末回家，正好他们也还没见过宁宁，咱们全家人一起吃个饭？”


    “这两人是终于玩够了？”


    明远深眉尾向上挑了下，语气不咸不淡的。


    “是啊，”


    夏念竹唇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视线转到一旁的方雅宁身上看了下：


    “你都已经结婚了，他们两也该收收心了。”


    待二人把吃饭的事情答应下来之后夏念竹便没再多说什么，告别之后便招呼司机开车。


    等汽车尾灯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明远深和方雅宁二人才转身往回走。


    或许是因为刚才明远深那句不咸不淡的话，又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人更齐全的家庭聚会，方雅宁心里难免紧张好奇，趁着在厨房和明远深一起收拾餐具的间隙，问起有关他哥哥姐姐的事情来。


    明远深倒是也没瞒着，三言两语介绍了下基本情况。


    明远深的大哥早年间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结婚，但后来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领了张离婚证。只不过虽然离了婚，日常生活却和婚前没区别，两口子每天想的就是玩什么吃什么，经常两张机票就飞到地球不知道哪个地方，和古时候隐居的道士似的。


    明远深的姐姐则是个珠宝设计师，事业主要都放在国外，全世界到处飞来飞去，上次回国带了个金发碧眼小她十岁的男朋友，走的时候那外国人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跪在地上哐哐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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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正谦和夏念竹磕了三个头，说自己会好好照顾明云挽的，给两人吓了一跳。


    明远深说得云淡风轻的，但方雅宁在边上，只觉得用目瞪口呆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也不为过。


    主要是明远深口中描述的这两位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甚至还有些，离经叛道的感觉。


    这真的和明远深是一家人吗？


    迎着方雅宁震惊的目光，明远深笑笑：


    “这也是爷爷小时候就要把我带在他身边生活的原因，”


    “他说一家人里面总得有一个靠谱的。”


    这话乍一听带着点儿莫名让人发笑的荒谬，但等仔细一想，方雅宁的心里却不那么好受。


    她接过明远深手上已经洗好的碗碟，边用纸巾擦拭，边轻声道：


    “那你呢？会羡慕他们吗？”


    羡慕他们从小可以跟着父母一起生活，羡慕他们长大之后可以随心所欲，不用被束缚在固定轨道上。


    明远深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垂着眼睛像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他唇角微勾，笑了下：


    “不羡慕。”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走的路，我现在走的这条，一半是我爷爷给到我面前的，一半是我想要的，既然是我自己的选择，自然就没什么好羡慕的。”


    “而且，”


    说到这儿，他唇边笑意更甚，将手上残留的水珠擦干净之后侧过身，微微弓下腰凑到方雅宁耳廓边上：


    “如果我不走这条路，估计也没法和你结婚了。”


    “算来算去某种程度上，该他们羡慕我。”


    他这声儿低，人又凑到近，热气扑过来的时候像咬着方雅宁耳朵似的。


    她手一颤，差点将碗碟滑落在地，等重新稳住之后，才转过脸，眼底一片羞赧，嘴唇动了几下，扔下一句“懒得和你说话”就转身出了厨房。


    明远深则是站在原地，等看着人脚步飞快地上了楼才轻笑出声，将剩余的餐具继续收拾完。


    因着这么一出，方雅宁直到快睡觉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没做，只不过她也懒得去书房，就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膝盖上，点进事务所的办公网站查询起来。


    这个办公网站已经运行了有些年头，各个功能区规划的合理且清晰，方雅宁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中午吃饭时楚东说的资料。


    好在实习生算不上多，点开目录之后方雅宁几乎一眼就看见了唐静的名字。


    她轻点鼠标，页面很快跳转到唐静的设计作品上。


    因为是主体结构已经设计好的命题项目，所以个人能发挥的地方不多，但即使这样，将设计图细细看过之后，方雅宁还是被唐静的作品吸引住。


    是对光线和色彩运用的很好的设计，虽说细节处因为经验缺失而略显不足，但依旧能看出作为设计师本人倾注的情感。


    方雅宁看得入神，丝毫没意识到明远深已经从浴室走了出来。


    “看什么呢？”


    声音从身侧响起，方雅宁一愣，本能地转过头去看。


    然而从她的视角，第一时间看到的不是明远深的脸，而是他松散浴袍下的沾着水汽的，


    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