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宁也不知道是怎么，几乎是在听到袁城话音落地的下一秒，她就如同即将看到恐怖电影惊悚画面的观众似的，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她没转头，只眼神偏过去，飞快地看了眼袁城的状态之后往前挪了一步，等站到办公桌边上，才咽了下嗓子：


    “估计是没注意到。”


    “既然现在找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并没有去看袁城的反应，只自顾自地等说完之后便顺着办公桌的边缘往前走。


    然而她刚走了两步，原本一直靠在墙边垂眸看文件的袁城竟突然站直身子。


    办公室的走道本来就算不上宽，再加上他刻意的站姿，一下就占了大半面积，方雅宁若是想走，只能用一种实在算不上雅观的姿势贴着墙挪过来。


    她后槽牙咬了下，站定在原地，眼睛眨了下，试图稍稍掩饰眼底的警惕：


    “组长？”


    袁城像是没听到似的，等慢条斯理地将手中文件的最后一页翻过去，才缓缓抬起眼，唇角带着笑，问：


    “这是，着急去找你男朋友？”


    和平常在办公室开玩笑调侃的口气完全不同，袁城的声音低沉几分，带着让人不自觉瑟缩的粘稠感。


    方雅宁心脏猛地一紧，手心潮热地冒出汗来。


    她拧着眉看过去：“我男朋友在楼下等我，当然着急。”


    袁城依旧站在那里，嘴角的笑意更重，也更添了几分让人不适的怪异：


    “作为前辈我还是要嘱咐你两句，作为女生，在感情生活上还是要矜持些，不然容易让别人看轻你的。”


    这话让方雅宁眉间猛地蹙起来，还没来得及张开，就听到袁城接着道：


    “既然说到这儿，我就再好奇一句，小方和你男朋友，进行到哪一步了？”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总不至于还停留在拥抱牵手的阶段，那么是同居了？还是说，”


    袁城的表情在办公室顶灯下显得格外渗人：


    “上床了？”


    如果刚才能够勉强说成是方雅宁自己过于敏感，那么这会儿，袁城说的话便已经是实打实地冒犯了。


    方雅宁只觉得胸腔里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羞愤和紧张，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眼睫虽然因为紧张而细微的颤着，但目色上却慢慢蒙上一层如冰霜般的冷冽：


    “袁组长，这是我的私事，你的话越界了。”


    气氛在她生硬的回怼中陷入一片弥漫着紧张的沉默。


    袁城眉尾向上挑了下，但并没有对她的反应表现出半分惊讶，反而依旧是笑着，片刻，分开双唇：


    “我就是随口问一句，别放在心里，如果有觉得被冒犯到，我道歉就是了。”


    “对不起啊。”


    只不过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无论从神态还是语气，都透露出满满的轻慢与浑不在意。


    方雅宁此时已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继续纠缠，她不再说话，只凝着一双眸冷冷地看过去，试图以此让袁城退让。


    袁城也的确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如她所愿地，往旁边退了一步，在走道上让开一个足够通过的空间。


    方雅宁咽了下嗓子，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之后便径直朝门口走去。


    她本来想走的平稳坚定些，奈何一迈开腿，脚步便不自觉加快。


    眼看着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就在眼前，她的心脏也不由得怦怦跳动起来，只不过还未等她松一口气，眼角余光就看见本来站在一旁的袁城突然身形一闪，紧接着，她的胳膊就被人猛地拉住，随即向后一扯。


    力气很大，饶是方雅宁内心已经有了预警，还是不免被拉得一个踉跄。


    眼见自己下一秒就会撞进袁城的怀里，方雅宁瞳孔骤然一缩，也顾不上别的，将一直藏在包里的手猛地抽出来，抡圆了胳膊朝袁城肩头砸去。


    手上的东西重重地砸在袁城肩头，发出一声巨响。


    他大概是完全没预料到方雅宁会来这么一出，也没防备，吃痛闷哼了声，抓着她的手也顺势松开转而捂住被击打的肩头。


    方雅宁也趁机挣脱出来，冰冷的视线被慌乱和堂皇所取代，然而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将手上的东西松开。


    是个订书机，是刚刚她走到办公桌边上时利用视线遮挡时偷偷拿起来塞进包里的，


    这已经是她当时能知道找到的最好的防身工具了。


    如今工具派上用场，她自然是立刻抬腿往门口冲去。


    袁城也迅速反应过来，大步往前一迈就想如法炮制地再去扯方雅宁的胳膊。


    然而有了前车之鉴，方雅宁自然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便侧身将手上的东西扔过去。


    虽然没刻意瞄准，但订书机还是砸在了袁城的下巴上，这一下不比肩头，袁城几乎是立刻倒吸一口凉气，脚步也跟着向后踉跄下。


    方雅宁也没犹豫，抓准机会拉开办公室门便迅速闪身而出，朝电梯间快步跑去。


    她几乎整个人都在不自觉地抖着，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紧张的气息，手指疯狂地按戳着电梯按钮，视线也焦灼地落在电子屏幕上，嘴唇不自觉地嗫嚅着：


    “快点快点快点...”


    “叮—”地一声，仿佛某种特设时刻的信号，猛地将方雅宁纷乱复杂的思绪掐断。


    她抬起眼，从匀速打开的电梯门里，看到了明远深那张熟悉的面孔。


    宛如洪水倒灌，轰地一声在在她耳廓中发出一声巨响，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也骤然松懈，眼眶中有热气迅速升腾。


    明远深见状，眉头紧锁，迅速跨出电梯，赶在方雅宁有所动作之前张开双臂，强势间带着温柔地将人揽入怀中，声音低沉安慰：


    “没事了，”


    “我在。”


    -


    明远深把车子在事务所大门停稳之后才看到方雅宁说要回办公室拿文件的消息。


    他先是回了个好，然后想了想，又回了个不用着急。


    她的脚才好了没几天，要是着急忙慌地指不定又会受伤。


    正想着，事务所大厅处的保安人员突然走过来弓着腰叩响副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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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位的车窗。


    明远深愣了下，抬手将车窗按下来。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边大门口不让停车。”


    明远深把车停在这儿主要也是为了方便接上方雅宁，不过他也没必要为难一个工作人员，嗯了声之后便给裴安倬打去电话。


    下午的时候因为工作上的事儿他和裴安倬通过对话，是知道对方现在就在事务所里加班的。


    电话接通，明远深就简单直白地：“在你们公司门口停会儿车，帮我给你们前台说一声。”


    裴安倬似乎是冷哼了声：“你就不能停远点儿？”


    “这不是下雨了吗？”


    明远深轻笑，声音散漫间带着点儿炫耀的味道：“停在这儿方便。”


    裴安倬显然已经对明远深这种动不动就孔雀开屏的样子无语了，一边招呼助理给楼下前台打电话，一边没忍住吐槽道：


    “是是是，生怕把你老婆给累着了。”


    说完，裴安倬又笑了下：“你这么会做老公，难怪你老婆她站你这边儿呢~”


    裴安倬这么说纯粹是因为突然想到了今天上午在电梯里和方雅宁说的那些话，但明远深对这些显然是不知情，骤然听到这一句没头没脑地，愣了下，正准备追问其中含义，就听到副驾驶的车窗再一次被敲响。


    明远深本以为是得了裴安倬消息的保安人员，然而等他转过头，看见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他将车窗缓缓降下，但没开口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疑惑地抬过去。


    女人头发因为沾了雨水而贴在脸上，背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大略能感觉到她的表情是凝重的、紧张的，


    她怀里还抱着一沓书。


    “你是方雅宁的男朋友吗？”


    开口第一句就让明远深心中一惊，然而不等他点头回应，女人的第二句话就紧跟着传来：


    “她办公室在六楼，”


    “你最好上去接她一下。”


    女人的话说的很快，而且点不由分说的紧迫感。


    明远深几乎是只愣了半秒，就猛地拉开驾驶座上的车门，也不顾砸在自己头顶的雨滴，边大步流星地冲进大楼里，边对着电话那头的裴安倬：


    “听到了吧，我现在上去。”


    裴安倬在电话那头显然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回了句知道了之后便立刻挂断电话。


    因为刚才接到总经办的电话说门口这位是老板的朋友，所以保安和前台对突然走进大楼的明远深并未阻拦，甚至还提前过去帮他按了电梯。


    电梯飞快地上升着，但对明远深来说，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心脏也被一种近乎快要窒息的紧张所包裹。


    直到电梯门打开，直到他看见站在面前的，虽然面容略显狼狈，但整体还算安然无恙的方雅宁的时候，他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犹如被救上岸的溺水的人，胸腔里传来一股劫后余生的辛辣来。


    他重重地呼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然后走出去，将人抱进怀里：


    “没事了，”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