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雨，连绵几天，廊下湿漉漉的。空气中浸满水汽，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受到湿润水露。


    加茂御伏在窗前，院子里的樱花在雨中开始抽芽，黑褐色枝条上只有嫩黄色叶芽点缀，离樱花开放还要等十几天。


    这棵樱花树移栽到院里没几年，因为樱花从开花到花期结束只有七天，像夏夜划过夜空的流星一样绚烂，也被叫做死亡之花。


    大家族的庭院里很少会种樱花，武士家族除外。


    但樱花也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象征着春天的到来。


    “香子，我母亲还没醒吗？”


    五头身的幼童穿着一件淡紫色樱花纹的和服，一头长至肩胛的黑发如绸缎泛着光泽，松松垮垮的束在耳后，露出额头光洁五官秀丽的脸庞。


    雅致柔和的色调让略有些沉寂压抑的院子出现一抹亮色。


    这是藤原穗理陷入昏迷的第四天。


    加茂御在触发支线任务，看到那条友情提示后，他就决定用掉[神的假面]天赋技能，捏一个成年马甲出来，用来探索支线任务。


    等他按照在现在的基础上捏造好成年马甲的脸，准备投入使用的时候，加茂香子带来藤原穗理陷入昏迷的消息。


    这位正室夫人在老宅一向低调，又因为生育亏损和加茂御之前被误诊的事，她就像一株藤蔓一样安静沉默地在角落生长。


    直到传出昏迷的消息，老宅才想起还有一位正室夫人。


    加茂御自从藤原穗理昏迷，除了每天回到自己的院子休息，其余时间都守在她院子里。


    加茂香子沉默了一瞬，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看向坐在窗前的加茂御，疲态的脸上打起一丝精神，“家主大人已经请来有名的医师为藤原夫人看诊，想来今天就能有结果了。”


    “少爷先回去休息吧。”


    加茂御想到之前看到管家带来的陌生男人，想了想决定回院子等医师的诊断。


    ＊


    雨天天色暗的快，院子里的石灯被提前点亮，廊下的灯笼也散发出明亮的光。


    明黄的灯光下，湿漉漉被水汽浸湿的木质地板有种难言的晦涩感。


    木屐走过发出啪嗒轻响，留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印迹。


    加茂御带着加茂香子刚走进院子，碰到迎面出来的加茂拓也，他身后是那位据说在术师家族间十分有名的医师。


    眼神扫过，加茂御走近几步，恭顺地行礼。


    “御，你来看你母亲？”加茂拓也看到嫡子出现在这，反应过来，说：“她现在已经醒了。”


    得到这个消息，加茂御心底松快几分，带着身后的仆从，脚下快了几分往里走。


    加茂拓也看着嫡子走远，随口对身后的医师说：“那是我的嫡子，他母亲昏迷这几日，每日都过来守着。”


    医师笑了笑，“大人您有一个很好的孩子。”


    加茂御在踏入和室的时候还在想刚才看到的医师，在他在目光放在对方身上超过三秒之后，医师头顶就跳出来一个气泡框，里面清楚的写着医师的身份信息。


    【森十八郎，籍籍无名的药郎，三级术师，术式：薛定谔的药箱】


    在看到医师的身份信息，加茂御差点没掩盖住表情，好在他及时低下头，带着香子离开了。


    加茂御询问她：“香子，你能跟我说说刚才那位医师吗？”


    加茂香子听到藤原夫人已经清醒过来，脸上露出喜色。此时听到加茂御的话，以为他好奇医师的来历，没有多想便开口。


    “那位医师叫做森下田，祖上是江户时有名的药屋的医师，据说还给天皇看过病。森下医师八年前开始出诊，许多术师家族都请过他看诊……”


    “哦，对了！七年前藤原夫人还专门请过森下医师。”


    加茂香子忽然记起七年前的事。


    那时候藤原穗理嫁入加茂已经有五年，因为迟迟没有怀孕找过许多医师，而声名鹊起的森下田恰好进入藤原夫人视野。


    于是派人专门请了他过来看诊，之后没过一个月藤原夫人就怀孕了。


    时间过去有些久远，加上加茂香子那个时候在老宅的处境不是很好，只远远见过森下田一面，她一时间没有想起这件事来。


    要不是加茂御问起森下田，加茂香子还记不起这件事。


    加茂御蹙眉，直觉森下田这个人十分古怪。


    “森下医师是术师吗？”他问。


    加茂香子想了想，说：“似乎没有觉醒术式，只是能看见咒灵。”


    加茂御心想这跟他看见的也不一样，森下田这家伙一看就像个带着剧情的npc。


    这样想着，加茂御进入和室来到藤原穗理面前。


    几日的昏迷只是让藤原穗理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憔悴，常年的病弱加上药膳，她的胃口被破坏，连年消瘦让藤原穗理的脸部轮廓越发分明，清丽的五官被凸显，给人一种惊人的破碎感。


    见到加茂御，藤原穗理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抚摸了一下他的发顶，声音虚弱却不失柔和：“御这几天辛苦了。”


    加茂御感受着头顶传来的触感，心里诧异藤原夫人的态度，之前几次见面他都能感受到藤原夫人对他的态度不像是一个母亲对待孩子的感觉。


    他抬起头盯着瘦弱的藤原姬君，头顶跳出来的气泡框因为距离过近晃了下眼。


    而后，加茂御忽然目光一顿。


    【藤原穗理，加茂家主正室夫人，藤原本家姬君，[状态：灯枯油尽]】


    加茂御怔怔的看向最后的状态栏，不确定似的又抬眼去瞧藤原穗理的脸。


    刚过三十年纪的藤原夫人处在人生风华正好的年龄段。


    她肤色白皙细腻，清丽的脸庞绽放出惊人的美感，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不再蕴含怒放勃发的生命力，反而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


    一种加茂御看不懂的情绪从雾里透过来，幽幽的望着他。


    加茂御有一瞬哑然，抿着唇瓣，如出一辙的深棕色眼睛回看着她。


    “母亲，您感觉怎么样？”他声音涩然地问。


    藤原穗理像是察觉出他话里的情绪，清瘦白皙的手抚摸着加茂御的头发，声音轻柔带着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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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快地说：“御，我感觉很好。”


    “我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小小一个，但胎发浓密。活泼好动却从不闹人，乖巧的躺在摇床里，对谁都很爱笑……”


    藤原穗理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目光认真的看向面前的孩子，语气坦诚地说：“所以啊，御。我很喜欢你的到来哦，并且一点都不后悔呢。”


    “虽然我从没说过，但是妈妈很爱你。”


    藤原穗理没有用“母亲”也没再用“喜欢”这个词来表达，而是用了“妈妈”、“爱”这样显得弥足珍贵、更深层次的词语。


    加茂御怔愣住了。


    屋子里烛火摇曳，明黄的烛光落在他深棕色眼睛里，此时眼眸睁大，闪过的慌张胆怯一览无余。


    他胸腔里，正在工作的心脏泵血的速度加快，砰砰砸的他肋骨有些生疼。


    加茂御静默，望着面前的藤原夫人没有说话。


    直到离开院子，加茂御依旧沉默。


    加茂香子察觉到他的变化，觑着他的脸色，斟酌地开口。


    “少爷，夫人她……”


    加茂御顿住，抬眼打断了她的话。


    “香子，我不放心森下医师，你能帮我详细调查一下他吗？”


    加茂御声音有些涩然的开口。


    他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茫然的像是失去母兽的幼崽。


    加茂香子正了正神色，一脸严肃地应下：“是，少爷。”


    回去之后，加茂御回想之前几次见藤原穗理的画面，发现从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藤原穗理头顶的显示身份信息的气泡框里就有奇怪的[状态]。


    听加茂香子说起森下田是八年前开始在咒术界活跃，七年前还被藤原穗理请到老宅看诊过，加茂御直觉那个隐瞒身份的森下会是一个突破口。


    而除了那个奇怪的森下……


    加茂御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加茂六长老，加茂凛。


    他忽然想起那次远远见到的六长老加茂凛，对当时没能看到他头顶的身份气泡框有些后悔。


    想到六长老，加茂御叫住加茂香子，问：“六长老回老宅了吗？”


    当时因为好奇六长老，加茂御想要再次见他一面，但临近新年老宅事忙，等空出时间的时候，六长老加茂凛已经离开老宅返回大阪的驻扎据点。


    因此，加茂御也跟六长老错过。


    想到六长老上次特意去看藤原夫人，加茂御在想他这次会不会回老宅来。


    加茂香子有些意外他的问题，但还是摇头说：“六长老没有回老宅。”


    听到这个答案，加茂御心里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什么，他无言地点点头，想到藤原夫人的事有些烦躁地趴伏在桌上。


    *


    翌日一早。


    加茂御用过早饭照旧前往藤原夫人的院子看望，进入廊下侯在角落的仆从轻步上前。


    “御少爷，夫人此时在茶室待客。”


    加茂御脚下一顿，疑惑地说：“茶室？谁来拜望母亲了？”


    “是凛大人。”仆从恭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