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塬上。


    随行的医官连忙凑到李泰身边，伸出手搭在他的脖颈上，过了片刻点头道：“启禀陛下，魏王殿下且还有一息尚存！”


    闻言。


    李世民明显松了口气。


    可李承乾却是微皱眉头，心想刚才自己都那么用力了，这小胖子竟然还没被活活打死真是命大！


    “哼！”


    李承乾冷哼一声。


    瞅着正打算立刻给李泰开始治伤的医官，挥了挥手，宛如在驱赶一只蚊子般说道：“你急什么？！”


    “既然魏王还没死，那正好趁着现在这段时间，先商议一下该如何给这个无父无君，弃国弃家之辈定罪！”


    “什么？！”


    李世民直接愣住了！


    刚才不是说好了以家法代国法，不再追责李泰吗，怎么现在又要处置李泰？


    “怎么，陛下。”


    “国法无情，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难不成要亲手毁掉贞观十七年来才逐渐养成的遵纪守法的大唐风气吗？！”


    “今日陛下若是徇私，他日朝廷如何依照律法行事？！”


    “规矩就是规矩，绝对不能轻而易举的废黜！”


    李承乾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就算李世民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他还是犹豫了！


    国法无情！


    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养成了如何良好的社会风气。


    如果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心就将其毁掉的话，他为之努力的贞观之治，岂不即将沦为泡影？！


    一时间。


    李世民陷入两难之中！


    一边是亲手造就的大唐治世，一边是自己最为宠爱的儿子！


    他，只能选一个！


    “孙卿！”


    李承乾没有继续和李世民纠缠，而是扭头看向了大理寺亲孙伏伽皱眉问道：“你是大理寺卿，孤问你，按照我大唐律法，魏王李泰该如何处置？！”


    听见问话，孙伏伽顿时心跳就加速了！


    在过去这些年中，他一直是纯纯的中间派，奉行着无论是太子党还是魏王党都不得罪的政治立场。


    但现在不一样了。


    魏王犯下了弥天大罪，眼看着就要完蛋了！


    孙伏伽心中暗叹一声，在纠结自己是不是要表明立场，向太子表达忠心了！


    犹豫片刻后，孙伏伽俯身一礼，沉声道：“按照我大唐律法，密谋作乱者当处以极刑！并抄家灭族，以正视听！”


    “然魏王殿下到底乃是陛下之子。”


    “臣认为…或许可以适当的宽容一二，当然，臣只不过是提个建议罢了！”


    “老狐狸！”


    李承乾心中嗤笑一声。


    事情都到了如今这副局面了，孙伏伽这老东西还在骑墙当墙头草呢！


    他这话里话外虽然看上去什么都说了，可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没说！


    “郧国公！”


    “你是刑部尚书，你来说！”


    李承乾又把手指向了张亮。


    张亮沉吟一会，弯着腰，低着头，偷偷的用眼神去瞟站在不远处的李世民，却看见李世民冲他使了个眼色，张亮顿时明白了！


    看来。


    皇帝是想要保下魏王啊！


    张亮心中盘算片刻，随后躬身一礼，语气平淡道：“臣附议孙大人的意思，既然殿下已经以长兄的身份对魏王殿下施以责罚了，不如便饶了他这一遭吧！”


    李承乾听见这话，压根就没理睬他。


    张亮这厮是李世民的绝对心腹，当年李世民要用过玄武门继承法登基之前，为了防一手，便让张亮去洛阳好好经营。


    一旦他没政变成功。


    李世民就要跑路到洛阳，公然起兵造反。


    这时候张亮劝李承乾放过李泰，绝对是接收到李世民给他的指示了！


    李承乾算是看明白了。


    朝堂上的这几个掌管司法衙门的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李世民的亲信爪牙！


    他们是绝对不会提议弄死李泰的！


    “呵……”


    李承乾冷笑一声。


    其实他也没想过就这么弄死李泰。


    原因很简单，李治还活着呢！


    今天他要是执意弄死了李泰，明天李世民就能够把强行把李治扶持起来，继续跟他打擂台！


    届时。


    无论是孙伏伽也好，还是张亮也罢，都会成为李治的人！


    “制衡，制衡！皇帝果然都是这样的！”


    李承乾心中冷笑一声。


    他扭过头看了眼李世民，无奈的叹了口气，做出一番痛心疾首的表情叹息道：“孙大人和郧国公说的有理。”


    “然如果不秉公执法的话，我大唐律法岂不成了一张废纸？！”


    “陛下。”


    “究竟该如何处置，陛下一人决定吧！”


    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都有些发懵！


    不对啊，刚才太子殿下不是一副要活活弄死魏王的模样吗，怎么转眼间就变注意了？！


    李承乾略微低头，嘴角微微上扬，斜着眼去看李治。


    果然。


    他在这个小混蛋的脸上，看到了一抹一闪而逝的失望之色！


    李治和李泰纯属一丘之貉。


    李承乾要杀他们，就得在同一时间把两个人一块干掉！


    否则的话。


    他就会变成上一世的李泰，明明都已经大获全胜，逼得太子造反被废了，最终的胜利果实却被李治给吞了！


    李世民明显一愣。


    再然后他看了眼李承乾，心中感慨承乾到底是长兄，对青雀还是有感情的！


    想到这些。


    李世民到底心更痛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李泰，脑子里边各种念头纷纷浮现。


    一时间。


    周围陷入诡异的寂静当中。


    直到良久之后，李世民才长舒一口气，在国法和私心之间选了个中间值，沉声道：“废魏王李泰七成食邑！”


    “削其扬州大都督之职，削其左武候大将军之职，削其雍州牧及相州都督、督楚、舒、庐等诸州军事之职！”


    “待伤势养好之后，即刻离京，前往封地就藩！”


    简而言之。


    李世民一口气削掉了李泰大部分势力。


    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最后那一句话！


    封地就藩。


    翻译一下的话，就是…滚出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