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时的风吹了过来，地上白色的发丝跟着披打乱舞，带着些许的荒凉。


    “有今天？”汪兴重重得自嘲一声，接着他抬起头，宛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用着苍老又虚弱的语气再次说道：“我觉得每一天都是今天，哈哈哈！”


    他说的时候几颗牙齿掉了下来，十分搞笑，只是严肃的气氛下，沈开笑不出来。


    “我汪兴起于乡野微末，祖祖辈辈都是凡人，偶然的机会我看见一场化神大能之战，从此之后我再也不甘心只做凡人，入武馆，修武学，与数万人争抢名额，拼了命挤上仙道，终于我以五十岁之资闯过剑门关，成为一名修行者。”


    一段话的时间，牙齿又掉了几颗，这却丝毫没有影响汪兴说话的心情，反而觉得更加精神饱满。


    沈开没有害怕，他知道汪兴只是回光返照。


    “那时候的成功，我以为只要努力，所有东西都可以拿到。可是到了修行时才发现，自己错的可怕！”


    “有天赋有背景的修行者跨一步可以轻轻松松超越别人十年；有天赋的人没背景可以在一天之内超越别人百日苦修；没天赋的人有世家的人也能轻轻松松走上修仙的道路；而像自己这般没有背景，没有天赋的人，每一步都寸步难行。”


    “我成为练气三层之时，同期大部分的修士已准备筑基，我本就年事高，年过一百五十岁都还没突破筑基，还被年龄远小于自己的世家修士追杀，机缘巧合之下我将其反杀，我起初很害怕，可我看到他的储物袋中有十颗筑基丹时，我的身体给出了答案。”


    “借用那十颗筑基丹我顺利突破，甚至领悟出剑势，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的路该如何走，所有的人都是在给我成就仙路！化神期的斗法之下我都没死，我就是天选之人！”


    老人最后的话嘶吼得很有气势，连他背后的天空也跟着配合聚起乌云，浮动起骇人的闪电。


    “付兴仁！你是世家子弟，你永远也不会懂！”


    突然周围刮起一阵大风，“噗咚”一声吹倒半跪着的汪兴。


    他僵硬地侧躺着，干涩的眼睛里流出一汪泉水，眼中饱含的不舍与不甘，张开满是褶皱的嘴：“百年修行尘如土，三半两参来世魂，修行界！我还会回......”


    噗咚！


    生机断绝！


    从此再无金丹修士汪兴。


    雨水哗啦降落，急促而猛烈，打在那具枯槁之上，好似想要冲刷掉他身上的每一处污黑。


    沈开盯着汪兴的尸体，手上汇聚灵力伸向脸上的人皮面具，轻轻将其取下，任由雨滴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轻声说。


    “我懂！但也不懂！”


    下一刻，他催动灵力拖住残烛老人上方的雨点，随后打出一道灵力汇聚的火焰丢在身上，燃起熊熊烈火。


    沈开木讷呆滞的眸子中央，细雨中亮起一抹红色。


    他也是与汪兴一样出身在草根凡人之家，这方面他有着深深的共鸣，庸龙道的内选，世家多如牛毛的小灶，这很难逾越。只不过自己天赋好，运气好，走到如今的道路上，很难去共情那个躺在地上的朽木死躯。


    “你没错，但我也没错！”


    沈开收回手，雨水开始扑打在火焰，那火焰慢慢变小成零星的火光，最后消失。


    而落在地面的雨滴汇聚成一条水流，冲走乌黑的灰烬，再也找不回来。


    沈开行中怅然，感觉自己就像是这天上泼下大雨中的一滴，一切顺势而为，而汪兴就像是面对命运不公的火焰，反抗到致死的那最后一刻。


    只是天意不可逆顺，燃烧殆尽也终究是萤火。


    此时，沈开想要舞剑！


    右手在虚空中一抓，青光剑在手中出现，一切都如此平静。


    起！


    落！


    挥！


    刺！


    点！


    ......


    基础剑式一招一式地挥出，慢悠悠的，像是入仙山时唯来剑君那样。


    慢慢地一招一式愈发连贯，丝毫没有时受到雨水的影响，连在一块如同一招。


    紧接着，浮水剑卷！


    第一式，蜻蜓点水！


    剑漂九落！


    细雨惊春！


    暴雨梨花！


    扁舟一叶！


    剑卷中的五式挥洒而出，与天空中的那场雨相互交织交融。


    突然间，一道锐利的剑鸣声霎时响起，漫天的水流受到无形的力量控制，在天空中汇聚成数道长蛇般的水流。


    这几条水流以螺旋之势汇聚青光剑之上，每一条犹如丝带般轻柔弯曲，每次的飘动都带着拨动千斤的暗流。


    雨水剑意！


    沈开吐出自己胸腔内的一口浑气，一身无比轻松，自己如同雨后的树叶一般清爽。


    低头看向手中，无数如水流般剑气盘旋在剑身，如同一只游鱼，弯过剑身，又游向虎形的剑柄处，再朝着手腕盘旋，最终再次游回，循环往复。


    中品剑意！


    剑意一层！


    沈开的内省非常的雀跃，自己终于突破了剑势的壁垒，迈入剑意的行列。


    他的眼睛里微动，有些骄傲，筑基修士里有这般成就之人，不敢说自己的独一份，但也是少之又少。


    很快他的这份就被自己的谨慎所压制住，不骄不躁，才能在步步危险的修仙界里生存。


    密云开始散开，散落一缕缕的阳光，突然之前乌云的中心刮来狂风，阳光更大了。


    “彩虹。”


    沈开微微颤动自己睫毛，看向那座彩虹，心中感叹，好久没有看过彩虹，那时候还是与家里人，还有吴迟他们一起看的。


    他开始有点想念自己的家了。


    沈开朝着自己用了一道净身术，立马身上湿漉漉的雨水消失地一干二净，随后大手一挥，远处的那个玄黄钵飞到跟前，手指轻轻一划，汪兴的气息散匿在天地之间。


    青光剑乖乖横在地面低处，沈开随后轻轻踩上，朝着九阳县的方向，飞向天空。


    他得先找一处隐秘之地，将这玄黄钵炼化，给自己添加一份自保的底牌，万一要是再遇见什么魔修或者爱抢他人财物的金丹修士，那就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