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祁煦陪李知鹤去见了楚知，李知鹤特地洗了澡换了祁煦给她准备的新衣服，脸上画了淡妆，化妆品下颓废无力的样子，她还是不想让楚知看到。


    楚知的眼眶下比前几天多了几分乌青，眼皮微微耷拉下来，看上去这几天她也没休息好。


    王林和祁煦十分识趣的对视一眼，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屋子。屋里只剩下李知鹤和妈妈，王林和楚知的家并不算大，但很温馨，楚知坐在沙发上静静的注视着厉李知鹤，李知鹤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抬眸与她对视。


    楚知的瞳仁是黑色，李知鹤一直觉得妈妈的眼睛很漂亮，只是她们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看过彼此，楚知的眼角被岁月割出不少裂纹，头上乌黑的发丝间也掺杂着一缕银白。李知鹤本以为自己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看着这些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涌起了浓烈的不安和酸涩。


    “知鹤，妈妈很抱歉。”沉默被楚知打破，她的手叠在膝上温柔的看着李知鹤，眼里装着愧疚。


    李知鹤看着楚知，不自觉的深吸一口气，嘴张了张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本以为像往常一样迎来一场难以避免的争吵，可楚知现在，是在和她..道歉？


    这让她没有预料，楚知满含歉意的眼神将她防备甚严的心理防线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我欠你很多..”


    “好了。” 李知鹤打断了她的话，用颤抖的手用力拽紧自己膝盖上的裤子好让自己的抖动不那么明显。


    她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一切准备迎接楚知的说辞，哪怕要想原来那样发疯的争吵，或是用自己的性命逼迫她就范打掉孩子。可现实又一次对她如此残忍。


    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迎来的却是她早已不再幻想得到的抱歉。


    心脏止不住的抽痛，她面色苍白的摆摆手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单薄的女人。她的个子不高，骨架很小，肩窄窄的，偶尔低头咳嗽的时候，颤抖的模样相当脆弱，好像下一秒骨头就要碎掉。


    你怎么这么瘦啊？


    李知鹤不可置信的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可是小时候每一次，每一次你离开的背影都拉的那么长，那么远，像风中树的影子摇摇摆摆抓也抓不住，一眨眼就没了。


    “你真的想把他生下来吗？”李知鹤盯着楚知的眼睛，深吸几口气努力克制自己声音的哽咽。楚知坚定的点点头。


    “为什么？”李知鹤的眼眶红了，语气有些微微颤抖，努力压制着心里的低吼。


    “因为他是我的孩子啊，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个胚胎，但我爱他。”


    “那我呢？！”李知鹤控制不住的哭腔在房里回荡，她本想极力控制，但奈何声音涌出来的时候变得一场沙哑带着些难听的尖音彻底划破她心脏里覆盖的鼓膜，悲伤如洪水般倾泻。


    “我当然爱你，但我..”楚知惊讶的看着李知鹤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水伸手抽纸帮李知鹤擦眼泪却被一把拽住手。


    李知鹤将她的手拉下来死死拽在手里，眼眶通红的用一种克制到近乎低吼的声音质问她：“你知不知道你生病了，你知不知道冒的风险，你知不知道你可能会死？”


    李知鹤将“死”字说的格外重，那字像是从她心里连带着她的血管一同呕了出来。


    “知鹤..”楚知想开口李知鹤却不给她任何机会，她将楚知的手放在胸前，心口的位置，泪水滴在楚知胳膊上滚烫无比。


    李知鹤的眼泪不断流，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楚知，楚知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颤抖双手却被李知鹤死死拽着动不了。


    “你会死的。妈，你能保证你不死吗？你能保证你不走吗？能不能不走？我不想，我不想再..”李知鹤说不出任何话，只能死死拽着楚知，张着嘴大口将氧气吸入肺里，像个溺水的人。


    我不想再被扔下了。


    “知鹤，我们都会死..”楚知看着她泪水从眼角滑落，李知鹤愣愣的看着她眼底的情绪被泪水打湿杂糅在一起让她看不清。


    “对不起，我不该扔下你。”在李知鹤的泪水下，一个母亲吐露了自己的罪行。


    被紧紧握住的手忽然卸了力顺着李知鹤的衣角滑落，李知鹤用一种呆滞的眼神看着她，没有任何神采宛如一个呆呆的木偶。


    楚知看着李知鹤木然的神情不知为何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伸手想要抓住女儿的手却被李知鹤躲开。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劝你了。”李知鹤垂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小声说着，然后，她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转身走向楚知家大门。


    “我请假了，这段时间留在西泽照顾你。”李知鹤伸手握住门把，冰凉的触感让她眉头微微一簇，她在门口愣了片刻，转头深深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楚知。


    铁门打开又合上，回声消失后很久楚知才缓慢的抬起手迟钝的抹掉了脸上的泪珠。


    李知鹤几乎是快步冲出了单元门，泪水不断掉落，她心中茫然只想快点逃离这里，推开单元门的一刹那，她看到了站在花坛边的王林和他身边的祁煦。


    “啪嗒”手里的包掉在地上，宛如一个受了委屈见到家长的孩子，她看见那个花坛旁飞快朝自己走来的身影后，不顾一切的扑进了他怀里。


    泪水打湿了祁煦的衬衫，她缩在祁煦怀里眼泪决堤，身体抖得厉害，如果 不是双手紧紧拽着祁煦的衣服她恐怕就要跌坐在地上。忽然，一片阴影遮盖住了她，祁煦用外套盖住了她的脑袋，将她轻柔的抱在怀里，手缓慢有力的拍着她的背。


    她将脸埋进祁煦怀里任由男孩身上清冷的香环绕在她周围，这种味道总是让她感到安全，可以让她躲进安全的壳里。


    李知鹤忘了自己怎么上的车，又是怎么在车里哭着睡着的。


    只知道祁煦将她抱上床的时候，他附身吻了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直，永远陪着她。


    困意与思维彼此缠斗，她喃喃自语。


    “是吗？可妈妈说..人..都会死..我，也会。”


    人都会死，李知鹤也会。


    她看见祁煦泛红的眼眶，抬手拭去他的泪水。


    “ 别哭，别哭。”


    其实她早该赴往自由之地，这些年支撑她活下去的，大概就是这个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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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吧。


    没来由的喜欢，毫无根据的坚持，莫名其妙的执念。


    一个耀眼的少年，让她赚了人间这么多年。


    “你想和我结婚吗？”李知鹤勾住他的脖颈指尖在他的后颈来回滑动。


    “什么？”祁煦震惊的望着眼前这个眼睛肿的迷城一条缝的女孩，强压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可以乘人之危，李知鹤的手在他后颈游走几圈眼神痴痴的看着他。


    “我想嫁给你，你能娶我吗？ ”温润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环绕气氛变得氤氲暧昧，李知鹤柔软的唇贴上祁煦滚烫的脸颊摧毁了他最后一抹理智。


    “你认真的吗？”他在吻的缝隙中一遍遍问她，床头的手机被拿起，李知鹤按下红色按钮，勾住他吻向她。


    “祁煦，求婚。”


    “李知鹤，嫁给我，我爱你。”


    “好。”


    李知鹤知道他需要这样的承诺，因为自己的卑鄙懦弱，祁煦一次次失去了她。她想要补偿这个自己唯一爱过的男人。


    祁煦在她身上倾注了很多年的爱，那是淤泥里唯一的树藤，她艰难的爬上来好不容易呼吸了几口空气，抬头发现上面依旧暗无天日。


    她太累了，急于留住着片刻的美好。


    她被紧紧锁在祁煦怀里，坚实的臂膀环绕着她，让她有些微微的窒息感，但却让他上瘾。她伸手轻轻抚摸着祁煦赤裸的肌肤，一寸一寸，滚烫鲜活。


    其实你也心存侥幸，不是吗？


    她伸出手指尖插进祁煦的发丝，用力抓了一下，强迫他抬起头望向自己。


    又是那样的眼神，又是那副可怜的样子，像被雨淋湿的小狗，一遍遍的确认她不回再离开，一遍遍确认她的真实。


    那张乞求又带有侵略性的英俊脸庞总是让李知鹤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李知鹤。”他扑上来咬破她的嘴唇，将腥甜的血同泪水一起咽下去。


    “这可是你说的。明天去领证。”


    “行。”


    李知鹤靠在祁煦身上任由他发疯。


    有时候想起求婚的那天晚上，祁煦还是会觉得太荒唐了。


    奇怪的时间，莫名的地点，不合时宜的求婚，稀里糊涂的答应。


    如果李知鹤不是抱着绝望的心情答应嫁给祁煦，那一切将会相当美好。


    求婚的第二天晚上，楚知和王林就看到他们拿着红本的照片。


    西泽的晚风中依旧带着炒板栗的味道，今天的晚霞是粉红色，李知鹤靠在窗边发呆，手中攥着刚拿到手的结婚证，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一切都是那么梦幻，那么不现实，她仿佛天上的云，不知要随着风去哪里。


    只觉得身上发软。


    “到了。”祁煦停下车，伸手拉住她的手，李知鹤回过神看着面前熟悉的单元门。


    过了这么久，他们还是回来了。


    “我..”李知鹤坐在车里忽然不知该说什么，祁煦握着她的手很有力，但很久没有见他的父母，她依旧心慌。


    “没事，有我呢。”祁煦的声音很轻，李知鹤点点头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转身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