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论90.


    ——我们分开吧。


    网络新闻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可属于汪憷钦宋莹莎的热度居高不下，除了真情实意支持他们的球迷，比球迷更关注他们的是那些讨厌他们的黑粉。


    虽然小区安保工作已经非常严谨，但丝毫避免不了在总局门口蹲守的人群。两人已经尽可能避开镜头，减少公众露面的机会，但依旧无济于事。


    有时汪憷钦甚至会产生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男明星的错觉，他是一个运动员，他不需要劈天盖地的热度，也不喜欢不分场合的蹲守和尖叫。那些顶着他头像的账号处处留下所谓“维护”他的言论，实际将他身边的人攻击了个遍。


    汪憷钦无疑是个对自身有着极为清晰认知的人。他始终铭记着自己所肩负的身份与责任，也清楚地知晓内心真正渴望得到的东西是什么。然而，这种强烈的自我意识却让他对于他人对其生活的干涉感到深恶痛绝。那些口口声声说着“为他好”而肆意插手他各种事务的“粉丝”，更是令他心生厌烦。


    可即便如此，在他面对苦难时，整个团队却无人愿意挺身而出帮他一把。


    他看着宋莹莎日渐消瘦的身影难受不已，他恨自己的身份不能公开两人的关系，他恨自己无法有担当地大方承认自己有女朋友。


    但又无可奈何，从前国家队的规矩是如果两人谈恋爱必须有一人退出，虽然随着时代的发展已经没有人限制队内恋爱这件事，但队内从没有一对情侣像他俩一样一起打到绝对主力的位置。


    男女队都是需要他俩的时候，他们不能有一人出差错，他们像是队内定海神针一样安心地存在。


    随着时间的推进，宋莹莎训练的强度越来越大，两人几乎没有见面的时间，哪怕是吃饭时间宋莹莎都速度快得吓人。现在的她吃饭全然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完全没有从前享受食物的喜悦。


    “莎莎……休息会儿吧。”汪憷钦看着钟表上的时间。


    空旷的训练场上，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此时，整个场地内只剩下宋莹莎和何佳佳两人还在不知疲倦地对练着。


    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已经让何佳佳明显消瘦了一圈，原本合身的运动服此刻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宽松。然而，尽管身体疲惫不堪，她依然默默地陪伴着宋莹莎，因为她深知宋莹莎心中的担忧。


    宋莹莎微微摇着头，额前的几缕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今天训练时所采用的战术以及球路，仿佛那些画面正以慢镜头的形式在眼前一遍遍重复播放。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失误都被她牢牢记住，以便日后能够加以改进。


    一直站在一旁的汪憷钦一言不发地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球拍，然后冲着何佳佳轻轻地挥了挥手。何佳佳看到这个手势后，如蒙大赦般露出感激的神情。她一边走着，一边不住地摇头，似乎想要甩掉满身的疲惫。


    宋莹莎见状，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毛巾擦拭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同时轻声说道：“算了吧，你也累坏了，不用再陪我继续练了。”


    “怎么？跟我对练难道不如跟女队对练吗？”


    “佳佳一下午都在看她们对练，熟悉她们的球路，你没有看过不了解。”


    宋莹莎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仿佛能够透过那扇厚重的门看到门外正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只等这扇门开启的瞬间便会一拥而上。


    “一会儿你先出去，过半小时我再走。”


    她实在不想再被拍到和汪憷钦一前一后离开训练场的场景，已经不止一次有号称汪憷钦球迷的人把她堵在回去的路上大声控诉她，她没心情也不想面对这种场景。


    “你不回去了？”汪憷钦默默地低下头，目光缓缓落在自己脚下那双运动鞋上。鞋子上的荧光橘色部分在头顶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就像一团燃烧中的火焰，刺痛了他的双眼


    这是他定制的“荧鲨”。


    “不回了，晚上睡宿舍。”宋莹莎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好像平静地凌迟着汪憷钦的心。


    “你不觉得你最近跟我避嫌得厉害吗？”汪憷钦抬起头，对上宋莹莎的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注视孙颖莎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宋莹莎的男朋友，为什么每天见他的时间比陪练的时间还少，这让汪憷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失落和不安。


    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他紧紧地盯着宋莹莎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然而，宋莹莎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视线，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你连陪练都不选择跟我一起？难道我的技术就这么差吗？”


    内心深处一直被压抑着的自卑和敏感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随时可能喷涌而出。


    “汪憷钦！”宋莹莎扶着球桌，大量的体力消耗让她快要站不住：“你的任务是冲击男单冠军！你能跟陪练的时间比吗？你的时间多宝贵你自己不知道吗？”


    长久以来，外界对于汪憷钦的评价大多是意气风发、年少轻狂，仿佛他天生便是如此自信满满、无所畏惧。然而，只有真正亲近他的人才知道，那个看似光芒四射的少年内心深处实则敏感而自卑。


    尤其是当宋莹莎如一颗璀璨新星般迅速崛起之后，这种敏感与懦弱便愈发强烈地潜藏在了汪憷钦的心底。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被深深地压抑着，旁人极难察觉。


    宋莹莎却始终能够洞悉他内心的脆弱之处。尽管私下里她时常会对汪憷钦翻个白眼，并以高标准来严格要求他，但每当面对公众时，她总会毫不犹豫地一次次肯定汪憷钦所取得的成绩以及为之付出的努力。


    无论是来自大众的攻击还是质疑声浪，宋莹莎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汪憷钦身旁，用自己的方式为他筑起一道坚实的信心之墙。


    “可是只要你说，我愿意抽出我百分百的时间陪你练，只要你一句话！”汪憷钦突然鼻酸，眼眶也开始发红：“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我不需要！”宋莹莎突然提高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场馆：“我不需要我的成就是踩着你的牺牲得到的，很久之前我就说过！我不需要用你的牺牲换取我的什么！”


    汪憷钦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从眼眶中喷涌而出，他无法抑制那如潮水般突然涌上的泪水，有了第一颗泪珠的坠落，就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后面的泪珠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接连不断地掉落。


    “可是宋莹莎，在没有摄像头的场馆你也要和我避嫌吗？”汪憷钦深吸一口气，试图止住这让他丢脸的眼泪：“我知道你现在很艰难，可为什么你在面对困难的时候，第一想法不是和我这个男朋友诉说，而是自己咬牙硬扛？我也会想办法帮你……”


    “你要我怎么说？”宋莹莎止不住地颤抖，心中的刺痛快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说你现有的技术已经帮不到我什么了吗？”


    说出口的瞬间宋莹莎突然后悔，她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汪憷钦的左手打法对她这个右手打法体系没什么帮助，但说出口的瞬间却好像变了味道。


    “宋莹莎。”汪憷钦吸了吸鼻子，长呼一口气：“我们分开吧……”


    汪憷钦很少叫宋莹莎全名，他更喜欢叫她的小名和小豆包，温存时会红着脸叫她老婆，哪怕是平时吵架也只会提高音量叫她莎莎，今天叫她大名的次数比过去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宋莹莎怔住，怒极反笑：“球迷总说，你是意气风发的凶猛狮子，我是深海中的绝对统治者鲨鱼，可你知道吗……鲨鱼和狮子本该是不会见面的……”


    也许一开始我就应该听教练的话，谈恋爱不要找队内，兔子也不吃窝边草。


    宋莹莎红了眼，却没有让眼泪掉落：“好啊，我同意。记得从前吵架我跟你说了《进化论》中的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现在我还是将这句话送给你。”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们应该成为更好的人。


    哪怕分开，我也希望你能成为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