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坤宁宫内落针可闻，紧闭的房门隔绝了皇后的痛呼声。


    随着天色逐渐亮起来，梁九功上前一步：“万岁爷，今日早朝……”


    玄烨看了眼还没什么动静的产房，最后还是起了身：“你留在这里守着皇后，一有情况就来禀报。”


    玄烨是个勤政的皇帝，再加上前朝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他不能因为皇后生产就罢了早朝。


    “奴才领命。”


    随后就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臣妾/婢妾恭送皇上。”


    在皇上走之后，坤宁宫的气氛明显是缓和了不少，不再那么压抑。


    乌拉那拉氏瞧着紧闭的产房大门，眼眸飞快划过一丝讥讽。


    中宫又如何？


    嫡子又如何？


    她们这位万岁爷不一样离开了，赫舍里氏所标榜的位置也不过尔尔。


    不过万岁爷的举动，也让乌拉那拉氏更加的谨慎起来。


    连皇后都比不过政事在万岁爷心中的地位，她们更加不能妄想了。


    在场的所有嫔妃面上都是一副担忧关切的模样，表面功夫做得足足的。


    随着天色大亮，有些昏昏欲睡的嫔妃们都在强打起精神来。


    这时候宫外突然传来了太监尖利的通报声。


    这声音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头一跳。


    眼睛里仅存的那点儿睡意全部都被惊飞了。


    “太皇太后、皇太后娘娘到！”


    为首的昭妃慢慢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扶着婢女的手起了身。


    在看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后，齐齐蹲下了身：“臣妾/婢妾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娘娘请安。”


    太皇太后扶着苏麻喇姑的手慢慢走了进来：“都起来吧，皇后如何了？”


    到底是中宫嫡子，太皇太后心里也是期盼的。


    玉锦膝行两步上前：“回太皇太后的话，皇后娘娘现如今一切顺利。”


    太皇太后带着皇太后坐在了主位上，眼睛环视过宫殿里的所有嫔妃：“嗯。”


    说完就不再说话了。


    坤宁宫的气氛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直到巳时，外面天光大亮，产房内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嘈杂声。


    闭目养神的太皇太后睁开眼，往旁边苏麻喇姑那瞥了一下。


    苏麻喇姑会意的去了产房门口。


    在苏麻喇姑连敲了好几下之后，产房门才被一个面露惊惧的宫女给打开了。


    苏麻喇姑一双利眼微眯：“皇后娘娘的情况如何了？”


    宫里谁不认识苏麻喇姑，这位可是太皇太后身边最为信任的嬷嬷，即便在主子爷面前，那也是被尊为长辈的存在。


    玉莲咬了下唇：“苏麻姑姑，我家娘娘……情况有些不好，接生嬷嬷说娘娘宫口迟迟未开，再这样下来，娘娘肚子里的小阿哥会出事。”


    自家娘娘为了小阿哥吃了多少苦，玉莲身为贴身宫女，那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如此，玉莲现在才会这般悲切。


    太医开了催产药，但是并不见效，再这样下去，接生嬷嬷说了，那就只能保一个了。


    苏麻喇姑震惊的睁大眼睛：“竟是这般情况？”


    “太医呢？”


    “太医如何说的？”苏麻喇姑可知道，为了皇后生产，太医院的太医如今可都在坤宁宫耗着呢。


    储秀宫的那位兆佳小主现在身边就只有接生嬷嬷侯着。


    万幸的是，兆佳氏那边的情况不太严重。


    “太医说了，娘娘这胎不能再用药了。”因为娘娘这胎怀的艰难，再加上小阿哥还在娘娘肚子里，很多药都是不能用的。


    就怕万一伤了小阿哥。


    “娘娘晕过去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产房内突然传出了一声惊骇的呼声，玉莲这下也顾不得什么了，转过身就往产房里面冲去。


    苏麻喇姑见状也跟了进去，刚走两步，鼻尖就闻到了一股非常冲人的血腥味。


    苏麻喇姑定睛一看，皇后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一张脸透着一股灰白的苍白。


    锦被下的肚子还高高隆起，在场没一个人的表情是轻松的。


    苏麻喇姑看这情况也不敢耽搁，转身脚步匆匆就小跑了出去。


    坤宁宫殿内


    太皇太后在苏麻喇姑离开之后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的，最后在看到苏麻小跑过来的身影时，心中没来由咯噔了一下。


    随即苏麻喇姑的话，也让太皇太后心底一惊：“还愣着干嘛！让太医进去！”


    “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皇后肚子里的小阿哥！”


    “全喜！去乾清宫请皇上！”


    太皇太后虽然心里只想要保皇后肚子里的嫡子，但皇后跟玄烨两个毕竟是少年夫妻，她能做恶人，但不能越过皇上去。


    否则若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的，她的这个举动，就是哽在皇上心里的一根刺。


    “是。”


    皇后生产不顺，所有嫔妃都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身上打扮艳丽的首饰或者衣裳，恨不得将东西给当众藏起来。


    太皇太后吩咐完，手里的佛珠转得更快了。


    皇太后还是一如既往的透明人一般，默默坐着，只不过她平静无波的眼神里，还是闪过了一丝担忧。


    很快，前去请皇上的全喜回来了，身后跟着连朝服都不曾换下的玄烨。


    他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产房内的皇后：“皇玛嬷，皇后情况如何了？”


    太皇太后看着气息微乱的孙子，随即叹息一声：“玄烨，皇后会平安生下嫡子的。”


    玄烨一听，心不住的往下沉。


    “太医怎么说？”


    “太医还未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刘声芳从产房里出来了，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


    “臣给皇……”


    玄烨不耐烦的打断了刘声芳的请安：“皇后的情况如何了？”


    刘声芳跪在地上，嘴里泛起苦涩：“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孕期艰难，导致身子亏空，如今已经没有力气生下小阿哥了。”


    “你也没办法吗？”刘声芳是玄烨自己用的御用太医，同时也是太医院院使，如果他都说没有办法，那整个太医院也找不出其他能人了。


    刘声芳闻言背弯得更厉害了：“臣有罪，学艺不精，无能为力。”


    玄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只能保一个？”


    刘声芳：“只能保一个。”


    颓废了一瞬间的功夫，玄烨双眼含着一片锋芒：“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朕要让皇后和小阿哥都平安！”


    “需要什么你只管提！”


    到底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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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要让玄烨只要一个，他哪里肯。


    他是天子，富有四海，怎么会保不住他的皇后和嫡子！


    “皇上！”刘声芳只觉得身子一阵晃荡。


    他是太医，又不是神仙，皇后这胎能保到瓜熟蒂落，已经是费了他毕生所学了。


    怎么还可能母子均安。


    这件事他也提前跟皇上说过，皇上当时怎么说的？


    让他尽力而为。


    如今可好。


    “皇上您就是杀了臣，臣也做不到啊。”


    “玄烨！不能再拖了。”太皇太后生过孩子，自然知道孩子在肚子里憋的太久不是一件好事。


    玄烨垂在身侧的手都被他抓出了血：“保……”


    他想起前朝反叛的吴三桂，凌厉的凤眼看向紧闭的产房，最后还是做了决定：“保皇后！”


    他是帝王，岂能被朝臣左右！


    “玄烨！”太皇太后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他们爱新觉罗家是不是都爱出情种？


    他爷爷是，他父亲也是，如今轮到他自己了，也是！


    “皇玛嬷，孙儿心里有数。”这个决定对于玄烨来说，同样是一个艰难且痛苦的决定。


    不光皇后期盼嫡子，他亦同样。


    “刘声芳，去吧。”


    “臣遵旨。”


    而听了这个决定的嫔妃们，内心的妒忌都快溢出来了。


    凭什么！


    她们就是随意可舍去的，皇后就是珍重万分的。


    可是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产房内


    赫舍里氏这会儿已经醒了，但她浑身无力，她以为是自己着了道：“玉琴，快拿参片来。”


    “娘娘……”玉琴满脸泪水摇着头。


    然后朝着接生嬷嬷示意：“开始吧。”


    赫舍里氏见状觉得不对，随即在感受到肚子上毫不收敛得力气时，她尖叫一声：“大胆！”


    “玉琴，快把她给本宫抓起来！她要害本宫的阿哥！”


    玉琴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娘娘，您忍忍，很快就好了。”


    要放弃小阿哥，她心里怎么可能会好受，而且太医也说了，娘娘身子骨已经坏了。


    可是比起还未出生的小阿哥，她宁愿是娘娘活下来。


    而且娘娘是国母，以后即便没有亲生的，去母留子抱养一个也可以。


    从小养到大，那也于亲生无异。


    “你不是玉琴！”


    “玉莲！”赫舍里氏挣扎着推开玉琴的手，一脸警惕的看向她。


    玉莲就在旁边，她连忙上前，嘴里却也不敢吐露半分事实。


    主子爷说了保娘娘，但她们这些贴身宫女都明白，如果让娘娘知道了真实情况，那绝对会毫不犹豫保小阿哥的。


    “是我的小阿哥有什么问题吗？”赫舍里氏看了眼玉莲的表情，因为生产而混沌的思绪明悟了过来。


    “还是我生不下这个小阿哥？”赫舍里氏从来就不是一个蠢人。


    孕期种种浮现在她心头，感受着肚子里传来的胎动，赫舍里氏温柔笑了笑：“本宫不管你们接到了什么旨意，本宫如今命令你们，必须要让本宫的小阿哥平安出生，如若不然……”


    赫舍里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你们的家人那都去给本宫小阿哥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