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竹次日一大早是被饿醒的。昨日下午二人从玄阙大街回来时，她精力消耗过多，累得不行，倒头便睡了。现在想起来，她和裴衍都从昨日午时到现在就只在茶馆吃了点茶点，能不饿才怪！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卧房中空无一人，只有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床榻上。


    昨夜她本来是提出让裴衍先暂时和自己睡在一处，等他那间房修缮好了再回去。可他偏偏不听，执拗得很，宁愿睡到光线不好又地方狭窄的侧房中，也不愿和她睡在一处。


    后来她太累了，就没再管他，让他自己看着办，这一大早起来，果然没见人。


    池竹脑子浑浑噩噩地从床榻上爬下来，凭着直觉往灶房的方向去。


    她掀开一个又一个的锅盖，什么都没有，一个比一个干净。她胃里饿得翻涌不停，偏偏管理局这几天总有事，白泽又不在，她连员工餐都吃不上。池竹突然就觉得有些绝望，早知道先请个厨子来了，现在也不至于没饭吃。


    “阿姊，你在灶房做什么？”裴衍突然在身后喊她。


    池竹靠墙蹲在大锅旁，看也没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回道：“我看看有吃的没？你都不饿的吗？”


    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一点没见他饿极了的样子。人与人的胃感果然不能相通。


    “还好！”裴衍摇了摇头，道：“但是阿姊，你如果想吃饭的话，我可以去买些菜回来给你做！”


    他话音刚落，胃里便不受控制地传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吓得裴衍连忙捂住肚子，低着头不好意思再看池竹，面色涨得通红。


    “你做？你确定吗？”池竹倒是没在意他究竟饿不饿，只是听见他说要做饭时，才转过头来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她想起裴衍之前做饭，差点把灶房炸掉的事情，心有余悸。虽说不是一个人干的，但大的都不会做，小的就更不可能会，还是别人他再嚯嚯灶房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池竹微微叹了口气，扶着墙站起身，抬脚往外走：“我带你出去吃，顺便去一趟人市，找个会做饭的回来！”


    “不行！”


    裴衍挡在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不知是池竹哪句话没说对又刺激到了他。他神色执拗，反正就是不同意池竹出门。


    “我来做饭！以后都我做！”他固执地一字一句重复道。


    池竹有些无奈扶额，明明能花钱轻松解决的事，他偏偏非要抢着干，而且就是说做饭这件事，裴衍他分明也不会啊！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其实不用非要勉强自己的！”池竹放软了语气，揉了揉他的头，试图劝说他：“阿姊有钱的，请一个厨子而已！”


    这不是钱的事，裴衍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他心里就是不想让他和池竹的家里有第三个人，谁都不行。但他又不好意思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宣之于口，只能尽量在行动上去阻止。


    “阿姊……”裴衍抬眸眼巴巴地望着池竹，表情瞬间委屈起来，眼眶微微泛红，眸底凝聚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气，轻轻扯着她的衣袖。


    “阿姊让我试一试好不好……”


    对上裴衍水润的眸子，池竹感觉自己浑身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实在受不了裴衍这样，就算明知道他是装的也受不住。她没开始坚持就败下阵来，妥协道：“行！行行！我让你来还不行吗？”


    她双手搓着胳膊，眼中闪过一丝不适：“拜托下次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闻言，裴衍眼底的颓丧和委屈霎时间消失殆尽，蓦地亮起细碎的光，面上扬起笑。他像是没听到池竹后面说的话似的，只动作迅速地从灶房里翻出一个破旧的菜篮子，提着就往外跑。


    他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再补充道：“阿姊，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池竹站在灶房门口一动不动，被他这一系列丝滑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直到目送裴衍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压下心底的一丝震惊，堪堪回过神。


    但她总觉得有哪一点不对劲，腰间的重量好像比之前轻了许多。她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腰间用来装银子的荷包不见了。


    池竹：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边过去了？最重要的是……我的钱呢？


    ……


    霁州内的早市人群熙熙攘攘，离云梦巷不远处的东二街一整条街道都是菜贩，卖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但裴衍别说做饭了，他连菜都没买过，现下各式各样的瓜果蔬菜看得他眼花缭乱，菜摊上摆放着的东西他几乎都不认识。


    裴衍在街道上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因为赶时间，他想也没想，便把他觉得长得好看、顺眼、价钱贵的或是他觉得熟悉的任何东西都买了一遍。


    为了避免他待会做饭，让池竹等得着急，他还专门到卖糕点零嘴的铺子里买了一堆。


    直到胳膊上挎着的菜篮子被他装得都快要溢出来，实在放不下东西了，他才堪堪停住手。


    下次要买个更大一些的，裴衍这样想着，便开始往回走。


    只不过在走到一半，他经过一个卖书的摊位时，看起来还算年轻的摊主出声拦住他。


    “小公子，看看书呗！我这什么都有！”


    听到声音，裴衍身形微微一顿，朝四周环视一圈，见除了自己以外，周围没有一个人，才确定他是在叫自己。


    他没搭理那摊主，刚要抬脚离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的摊位，落在一本封皮上写着“心悦小厨神”的书上。裴衍抬起的脚僵在半空，神色纠结起来，阿姊说过这些书都是骗人的，可是他说回去要给阿姊做饭，他还没学会……


    厨神？这本书的名字看起来好像是用来教人做饭的。


    裴衍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指向那本书，开口问道：“看这个，能学会做菜吗？”


    “啊？！”


    那摊主被他的话问的一时摸不着头脑，但当他目光落在裴衍胳膊上，挎着被装得满满当当的菜篮子上时，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面上立马堆上笑：“能！当然能！小公子买回去，保管你成为一代厨神！做出的饭菜谁吃谁夸！”


    闻言，裴衍嘴角勾起一抹笑，仿佛已经能看见自己做出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被池竹夸赞的场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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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我要了！”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一锭碎银丢给摊主，弯下腰，宝贝似的拿起他的书。


    摊主见状笑得合不拢嘴，他已经好几日都没开张了，今日终于卖出了第一笔生意，一次还给这么多。他看裴衍的眼神像是在看傻……不对，是财神爷。


    “小公子，再看看别的呗！我这还有很多绝世孤本！”他接着推荐道。


    但裴衍却对他接下来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把书揣进怀中，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摊位。


    等裴衍回到家时，池竹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无精打采地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提不起一点精神。


    裴衍语气格外轻快，刚踏进门就喊：“阿姊，我回来了！”


    “哦。”池竹连头都懒得抬，侧目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裴衍走过来，把菜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放在池竹身旁的桌子上。池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被他往外掏的点心，顿时两眼放光，立马从摇椅上直起身。


    “早说你带的有吃的！”池竹激动地搓手，还没等裴衍把东西全部放好，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


    将外层包裹的黄油纸打开，一股香甜气顿时扑鼻传来，勾的池竹胃里咕噜咕噜直叫。


    她来不及细看那些糕点做得精致模样，就往嘴里送。只是她一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糕点，一边目光落在被裴衍揣在怀里露出一角的书。将嘴里的一整个糕点全部咽干净后，她疑惑道：“你怀里是什么啊？”


    裴衍刚过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没……没什么！”一下子就被发现，裴衍神色明显有些紧张，他手忙脚乱地把露出的一角重新塞好，试图转移池竹的注意力：“阿姊，你喜欢吃什么菜？”


    池竹本来就没太在意他怀里的东西，只是看见了顺口一问，既然他不愿意说，也就罢了。


    她视线扫过桌子上的一大堆菜，咬了咬唇，神色有些为难。在这个问题上，她觉得自己选择困难症要犯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裴衍能做出个什么东西，不管选择什么，都是在冒险。


    很大程度上都可能会踩雷。


    她斟酌片刻，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选择，只好讪讪朝着裴衍一笑：“我不挑，能吃就行，你自己看着做吧！”


    然后接着埋头啃起她面前的糕点。


    裴衍见此，神色先是一愣，又后知后觉地暗自窃喜起来。阿姊让他自己决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阿姊还是很相信他的，觉得他肯定能处理好，所以才会把选择权，全权交给他。他一定不能辜负阿姊的期望。


    “阿姊，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裴衍说着，抱起一大堆菜往灶房的方向走去，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坚韧劲。


    池竹：？？？


    其实有时候太自信也不是一件好事，待会要是裴衍又把灶房炸了，还得费力收拾。不过还好，他还知道买一些点心零嘴回来，不至于倒腾半天吃不上饭，再把她给饿死。


    池竹远远地看着裴衍在灶房手忙脚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典型的没苦硬吃，非要给自己找罪受。